第41章 你要結婚了

第41章 你要結婚了

盛哲引着齊楚和顧西野到了莊園的宴會廳。

到底是京城盛老爺子過大壽,會客廳已經有不少到場的客人了。

顧西野和齊楚來的也不算很早,但一出場,還是或多或少引起人們的討論和眺望,加上前一陣顧家的逸聞,各種各樣的竊竊私語層出不窮。

這可是顧少爺啊。

雖然顧西野暫時還沒有實權,但是他到底是顧家獨一無二的繼承人,除非他死了,否則顧氏板上釘釘是他的。

這種身份的貴少爺,不提前攀附一下就是蠢了。

顧西野大家都認識,但顧少爺身邊的年輕人,卻是第一次見,與此同時也有人開始猜測齊楚的身份。

齊老闆在A市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種場合,要不露怯地拿出氣場,簡直是小事一樁。

顧西野主動從侍者手上的托盤拿了香檳和氣泡水,把水遞給了齊楚,“哥,喝水。”

“嗯。”齊楚接過杯子,相當淡定。

圍觀的人倒吸一口涼氣:這是誰,竟然能讓顧少爺為他服務?

盛哲對齊楚的身份也是滿腹懷疑,作為盛家的小輩,他也是修鍊識人術的小狐狸一枚,齊楚舉止大氣,衣冠楚楚,相貌不俗,而顧西野對上齊楚明顯有些刻意的討好,足以見身份地位不低。

可他就是絞盡腦汁,也沒想起京城有哪戶人家姓齊的。

但既然顧西野都對這個人這麼以禮相待,自己還是掂量着點吧。

“外面還有客人來。”盛哲沖顧西野和齊楚抱歉一笑,“二位,我先失陪了。”

“去吧。”顧西野頷首。

見盛哲走了,齊楚才偏頭問出自己心裏的顧慮,“這盛哲的盛,是哪個盛?”

“盛民和。”顧西野道。

“盛民和是哪個?”

“哥平時不看新聞嗎?”顧西野低頭貼着齊楚的耳朵說悄悄話,“盛民和,盛家老爺子,是部隊出身……從前沒退下來的時候,經常上中央台的。”

“是嗎?我還真不怎麼看新聞。”齊楚對這個名字沒什麼印象,隨即也放下些心。

京市那麼大,當官的那麼多,就是同名同姓的都有,光姓一樣更不值一提了。

放寬心放寬心,吃席吃席。

還沒到入座的時候,齊楚跟顧西野在會客廳找了個地方坐下,吃吃水果什麼的。

奈何顧西野實在是個行走的香餑餑,不一會就來了幾個年齡相仿的年輕人攀談,看樣子都是被父母推出來被迫社交的。

顧少爺看似禮貌寒暄,實際上連屁股都不願意抬起來。

緊接着,李昭和溫喆也到場了,遠遠看見顧西野連這種場合都帶着齊楚,登時心涼了一半。

兄弟昏頭啊。

但兄弟實在喜歡,他們也只能祝福了。

“齊哥。”李昭拎着溫喆一起上前打招呼。

“齊哥,您也來京市了。”溫喆頂着顧西野發射雷電的眼神,扯出一個討好又勉強的笑。

嚶嚶,人家是純種異性戀,尊滴不會跟同性戀相處啊!

“你們好。”齊楚看到兩個熟面孔,笑了笑,“來找西野的?”正式場合,總不能再喊小顧。

顧小狗嘚瑟一笑,“嘿嘿,哥,你叫我名字真好聽。”

李昭:湊,耳朵聾了。

溫喆:湊,我好想逃。

李昭拉起顧西野,“少爺,去見見老朋友們吧,大家都想看看三月不見脫胎換骨的顧少爺。”

“哥。”小顧不願意走。

齊楚點頭,“去吧,我就在這裏等你。”

“齊哥都放人了,你快跟我們走吧。”溫喆也摻起顧西野一條胳膊,和李昭合力,拖走不情不願的顧小狗。

這到顧少爺的主場,留守兒童就變成齊楚了。

齊楚安安靜靜地留在原處刷手機,順帶跟徐笠分享今日出來吃席的日程安排。

徐笠回:【記得多認識點人。】

【為什麼?】

【非富即貴。】

四個字,很好概括了在場賓客們的特點。

而齊楚估計就是這個場合里,資產最少,且最名不見經傳的一位。

完全不擅長社交的齊老闆四下望望,決定還是安生在原地等顧西野回來。

只是,哪怕他坐着不動,也有剛剛通過顧西野見識到齊楚的人逐漸湊上來。

第一張名片遞過來的時候,齊楚還有點受寵若驚,“不好意思,我沒帶名片。”

齊楚想的是:自己只是來吃席的,沒必要帶名片。

對方卻覺得:這種場合都不帶名片,看來是根本不打算認識這裏的人?

“沒關係沒關係,常聯繫啊,小齊。”率先結交齊楚的老闆哈哈一笑,帶着夫人離開了。

人都是容易隨波逐流的動物,一見這個老闆上去和齊楚搭話了,剩下的人唯恐自己落後,立馬接二連三的名片就如同雪花般紛至沓來。

捏着厚厚一疊得有二三十來張的名片,齊楚滿意一笑。

看來他的社交能力還是很不錯的嘛!

心滿意足的齊老闆重新坐下了。

這邊顧西野被溫喆和李昭拖進了【京城皇子圈】的小團體,被迫和他三個月沒見的朋友們分享A市心得體會。

有的少爺從沒去過A市這種二級城市,一看顧西野回來之後簡直容光煥發脫胎換骨,還以為A市是什麼鍾靈毓秀的風水寶地,紛紛求旅遊攻略,自己也想去保養一番。

顧少爺嘚瑟一抬下巴,“你們去了也沒用。”

“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不是誰都能遇到齊楚這麼好的人呀。

只有天生幸運顧小狗才有這種福氣。

正當顧西野準備開口誇誇齊楚的時候,有人從後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西野?”來人是顧西野的表親,顧橋,“你來的還挺早,你父親今天好像要去外地,來不了?”

顧橋是盛家老二盛遠厝的妻子,就是顧家和盛家聯姻促成的那一對。

顧西野盯着面前穿着旗袍的中年女人,在腦海里飛快思索了一番應該怎麼稱呼她,“姑姑,我不清楚我父親的事。”

要說顧少爺家的親戚眾多,歸根到底是因為顧老爺子那一代的人太多,顧老爺子在家排行第四,上面三個哥哥,下面一個弟弟一個妹妹,雖然顧老爺子只有一個兒子一個孫子,但是其它人家開枝散葉一點不含糊,這也是為什麼,顧家能夠將聯姻的事業做大做強。

“我剛剛還跟你姑父提起你了,要不要跟我上樓見見他?”盛家人現在都在二樓陪着盛老爺子,只有小輩在下面接待客人。

“先不了,等會也能見到。”顧西野的目標就是來吃席的,不想無謂應酬。

顧橋也不勉強,點點頭上樓了。

二樓,盛家人聚在一起拍了全家福,盛老爺子和盛老夫人今天穿的都是真絲的紅藍唐裝,雙喜臨門,兩位老人的氣色都很好。

沈禾被盛老太太拉着談天,她今天一身A字紅裙,長發盤了一個端莊大氣的髮髻,臉上始終掛着得體的假笑,臉都快笑僵了,一想到一會還要衝着樓下上百位賓客笑,她就從心底里疲倦。

應付完老太太,沈禾找到角落裏的坐着沉思的盛遠齋,“你在這幹什麼呢?祈禱呢?”

“沒有,昨天晚上工作的有點久,頭有點疼,你和我媽談完了?”

“談完了,老人家的想法是,訂婚之後就開始着手準備婚禮,從今天到結婚最好不要超過一個月,能在十月辦婚禮最好。”沈禾替盛遠齋整理了一下脖子上正紅色的領結,“你家人是真怕你‘嫁不出去’呀。”

盛遠齋勉強勾勾唇,一點新郎官的喜慶都沒有。

“一會後廚該上菜了,樓下看一眼?”沈禾披上‘兒媳婦’的外衣,壽宴上的菜色是她跟盛遠齋負責的,最後的關鍵時刻了,不能出岔子。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樓,到后廚的時候,莊園管家也在,顯然出了一點小狀況,“沈小姐,今天的客人比預先約好的人數多了一位。”

“多了一位?我要的餐食數量都是按照請柬人數確認的,怎麼可能多一位?”沈禾一個搞金融的,怎麼可能把數字弄混?

還是,真就是墨菲定律?越不想出問題的時刻就越容易發生細枝末節的誤差。

“別急,我把小哲叫過來問一下。”盛遠齋拍拍沈禾的肩,打電話把侄子叫到了后廚。

“小叔,小嬸嬸,”盛哲來了,“確實多來了一個客人,是顧少帶的。”

“顧少?”盛遠齋蹙眉,從記憶深處調出一個只有七八歲的小男孩模樣,“顧西野?”

“是他。”盛哲點頭。

盛遠齋對含着金湯匙出生的顧西野並不熟悉,因為盛遠齋當初到A市工作又無縫銜接出國的時候,顧西野還是一個只到他大腿的小屁孩,過大的年齡差和輩分差讓他跟顧西野完全沒有交集。

雖然之後廣晨和顧氏也有一定業務上的往來,但更多時候他還是在跟顧銘爵打交道,加上又不常回國,他根本沒見過這位京城龍子長大后的樣子。

唯獨有的記憶,是這位少爺七八歲時的生日宴時的匆匆一撇,盛遠齋記得,那是一個發色瞳色都有些淺,白的發光,像是混血般的精緻小男孩。

“西野?”沈禾納悶,“我是單獨給他給他寄了請柬,但我寄的是單人的,有配偶的我寄的才是雙人的,難不成是他什麼時候結婚了我不知道?”

“那倒不是,來的是個男人。”盛哲搖頭。

“來者是客,”盛遠齋覺得這種事沒必要繼續追究,看向後廚,“應該有多餘的備餐吧?”

“餐食我們有,但是您二位的訂婚蛋糕是預訂的,沒有多餘的份額。”

“沒關係。”盛遠齋說:“把我的給客人,我不需要。”

盛遠堂一通電話打來,將盛遠齋和沈禾叫回了二樓,“遠齋,你們一會攙着爸媽下樓,順帶公佈你們的好消息。”

“好的,大哥。”

宴席即將開始,樓下的盛家小輩們紛紛將客人引到了固定的席位。

顧西野的面子還是大的,他的位置很靠前,連帶齊楚也跟着他一起,坐在一堆禿頭地中海、充斥金錢貴氣的啤酒肚老闆中央。

一開始齊楚還有點緊張,這是奏嘛啊,為啥不是年輕人們坐一起?

抬頭一看,李昭坐在他們對面那桌沖他倆揮手致意呢。

“這位置是怎麼排的?”

“除了前兩桌都是盛家的人和親戚,往後的,都是家裏從政的坐左邊,”顧西野抬手叫來侍者,為齊楚加滿了杯中的氣泡水,“從商的坐右面,具體可能是親疏遠近排的位置,李昭的爺爺和盛老爺子是從前的戰友。”

“那你和盛老爺子是什麼關係?”

“我的一個遠房表姑,是盛二叔的妻子。”顧西野這也是跟盛家沾親帶故,所以位置自然往前,要是顧銘爵也來了,估計會坐到前兩排去。

齊楚看了看面前搭好的舞台,地上還插了活生生的紅玫瑰,“總覺得,這不像是壽宴那麼簡單。”

“嗯,聽說,今天要辦兩場喜事,一是壽宴,二是訂婚宴,省的鋪張兩次。”這是顧西野剛剛從李昭那裏聽說的小道消息。

“訂婚宴啊。”齊楚點點頭,怪不得這麼多鮮花呢。

“嗯,好像是盛老爺子的兒子訂婚。”低頭給齊楚撬夏威夷果的顧西野手猛然一頓。

他好像突然想通了,今天是誰訂婚。

除了齊楚的‘前女友’沈禾和盛家那第三個兒子盛遠齋,還能有誰?!

我是不是瘋了,竟然把哥帶到前女友的訂婚典禮上?!

老天爺啊。

顧小狗懷疑自己腦子是不是落家了,怎麼能辦出這種事?

他忐忑地看向齊楚:“哥,我們,要不走吧?”

“為什麼?”菜還沒上呢。

“我突然有點,不舒服。”顧西野抿唇,“頭暈想吐直冒汗。”

撒謊不眨眼的顧小狗不想讓齊楚留在這裏,因為無論齊楚是否放下了,親眼看到前任訂婚,都一定會被打擊到。

“這麼不舒服?”齊楚擔心起來,“那我們先走吧。”

賓客雖然都落座了,但主人家還沒登場,他和顧西野偷偷從角落溜出去也沒什麼吧。

就在小顧拉着齊楚準備起身的時候,宴會廳的燈光逐漸暗了下來,一束追光打到了二層的樓梯上,隨着BGM的響起,兩位相攜而出的白髮老人吸引了在場賓客的目光。

齊楚也不例外。

但他不認識中間的兩位老人,卻認識攙扶着其中一位老人的年輕男人——盛遠齋。

電光火石之間,齊楚像被點了神通,什麼都明白了。

無巧不成書,但齊楚仍舊覺得今天的魔幻經歷足夠進入他死前的回馬燈了。

吃席湊巧吃到前男友的訂婚宴,這是什麼運氣?出門買彩票都能中個頭獎吧?

齊楚怔怔地盯着樓梯上的才子佳人,只覺得這光實在刺眼,於是他低下了頭。

過去了八年,齊楚明白,眼前這個盛遠齋已經不是他曾經喜歡的那個了。

該放下的都應當放下了,只是這一刻他還是覺得自己有點可憐。

這世上最殘忍的酷刑,就是強迫他人面對自己的傷疤。

“哥,對不起。”顧西野偷偷抓住桌下齊楚的手,反覆道歉,“對不起。”

“你知道這件事?”

“我也是剛知道的,一猜到我就想帶你走了,但是——”沒來得及。

“那就沒關係。”齊楚回握住小顧的手,“你也不是故意的。”

“哥,那我們等儀式結束就走吧,你不想看,就吃我給你剝的乾果。”小顧把自己面前的碟子跟齊楚的換了一下。

“好。”

“以後吃席我會好好打聽一下前因後果的。”小顧難過,看到齊楚不高興,他也不高興了。

“哈哈,以後不能只看菜單了。”如果不是場合不對,齊楚真想摸摸顧西野的腦袋。

“哥,你值得更好的。”

“我也這樣覺得。”

齊楚和顧西野兩人低頭說小話的模樣,從高處看其實很顯眼,因為所有的人都在看盛家人,只有他們不知道嘀嘀咕咕在幹什麼,這道理就等同老師在講台上上課,你在下面吃辣條,一抓一個準。

就這樣,盛遠齋原本平靜的五官好似被投下了一顆炸彈,從不可置信到驚慌無措,他的腳步停了下來。

為什麼齊楚會在下面?

為什麼齊楚會出現在他的訂婚儀式上?!

這突如其來的‘驚喜’簡直叫盛遠齋想扭頭就跑。

“遠齋,你怎麼了。”盛遠堂察覺弟弟的不對勁,順着盛遠齋的目光看過去,頓時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

眼前的齊楚和八年前的那個耿直又倔強的年輕人看起來沒有任何不同。

這個把自己弟弟攪和的一團糟糕的男人,竟然出現在了他們家的訂婚典禮上。

“這是你安排的?”盛遠堂壓低聲音質問盛遠齋,“你想做什麼?”

聽到大哥的聲音,盛遠齋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眾目睽睽之下,他不能行差踏錯一步,“我什麼也不想做,大哥,先把爸的壽宴過好吧。”

盛老爺子舉着酒杯,向台下的賓客致意,“今天啊,除了我這個老頭子過生日,我們盛家還有一樁大喜事,我的小兒子,要訂婚了!”

四周佈置好的禮炮噴出花瓣,像是綵排時規劃好的,盛遠齋拉着沈禾的手走到台前。

但現在,他只覺得腳下鋪滿鮮花的道路變成了碎玻璃,每一步都割的他腳底生疼,血流不止。

或許是察覺到盛遠齋身體的輕顫,沈禾忍不住輕聲問:“你怎麼了?”

盛遠齋紅着眼睛怔怔地看着齊楚的方向,他的目光和台下的齊楚對上了,後者一臉冷淡地垂下了眼瞼,錯開了和他的目光交匯。

盛遠齋感覺自己的心口在滴血,周身的詢問變得刺耳又嘈雜,他的眼前也出現了一陣又一陣的光斑,目光所及,人頭攢動,可他只能看到齊楚。眼前的齊楚似乎真的和他十年前在小巷子裏抓到的那個男孩不同了。

但為什麼,他還是這樣愛着他呢?

為什麼,現在的心會痛到喘不上氣呢?

他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齊楚時,同樣是一個充滿蟬鳴的盛夏,隔着一條大街,站在對面枝繁葉茂槐樹下的白凈年輕男孩看見他就腳底抹油落荒而逃,一路上烤好的烤腸掉了兩三根,便宜了地上的螞蟻。

帶盛遠齋的隊長說:“這是我們這一片有名的小滑頭啊,跟老鼠似的,跑的特別快,根本抓不住他。”

“那我來抓他。”年輕的盛遠齋自告奮勇,那時的他覺得這世上沒有難事。

暗地裏摸清齊楚動向的盛城管找到了齊楚存放電三輪的衚衕角落。

某天傍晚,下班的盛遠齋守在了衚衕里,坐到天色黯淡,那個單薄且年輕的男孩總算開着電三輪過來了。

“小老闆,還有烤腸嗎?”這是盛遠齋跟齊楚說的第一句話。

“有。”這是齊楚跟盛遠齋說的第一句話。

從不吃街邊攤的盛衙內吃完了兩塊錢一根的澱粉腸,掏錢的時候,順帶抓住了小老闆的手腕,“小老闆,跟我一起加趟班吧。”

小齊老闆這才認出,抓住自己的這個白面書生,是前幾天一面之緣的新城管。

盛遠齋就這樣緊緊攥着齊楚的手腕,幾乎是一路強行把人扽回局裏的。

城管局一下班就空蕩蕩,除了盛遠齋,沒別人在,“這幾天創城,別人都收斂了,就你還四處亂跑,可憐的我,下班還要陪你加班。快點,如實招來,叫什麼,多大,住在哪,非法經營多久了?”

年輕的小老闆身上的T恤帶着斑駁的油點,頭髮也亂糟糟的,渾身上下半點不整潔,但盛遠齋只記得那一雙亮亮的漂亮眼睛忐忑地看着自己:“我錯了,大哥,你能不能放了我?你已經下班了,抓了我也不增業績,而且,你還白吃我一根烤腸呢。”

盛遠齋的玲瓏心腸其實自小就又硬又黑,他從來不會愚蠢地做對自己不利的事情。

但是那天,他突然心軟了。

或許是因為那雙亮晶晶的眼睛。

或許是因為有生以來吃到的第一根不花錢的澱粉腸。

他放了齊楚,沒關他蹲看守所,也沒沒收他的小車。

與此同時,盛遠齋也渾然不覺地、親手將自己關進了未知的籠子裏。

晃眼的頭頂燈光好似那個盛夏的烈陽,盛遠齋眼前發虛,他憑空抓了一把,似乎想穿過時間,努力抓住八年前那個屬於他的齊楚。

可他沒成功,眼前一黑,倒在了屬於他訂婚舞台上。

原來這世上最難的事,就是違背本心。

盛遠齋昏倒了,整個宴會廳瞬間嘈雜起來。

齊楚一愣,下意識站起來,隨即又發現這和他沒什麼關係,於是低頭看向顧西野,“咱們走嗎?”

事發突然,盛家人措不及防,根本沒空顧及客人。

思及禮數,顧西野點頭,“好,哥,你先去會客廳等我,我去跟人說一聲,就去找你。”

“好。”齊楚站定,目光掃過台上的人堆兒,靜靜繫上了自己的西裝扣子。

他平靜地,踩過了二十歲的自己,頭也不回地走了。

可齊楚剛到會客廳,身後就有人追了過來。

盛遠堂氣喘吁吁地叫住齊楚,憤怒質問:“是誰准你到我盛家的地盤上的?!你就非要把我弟弟徹底毀掉才肯罷休嗎?!”

“或許這麼說您不會信,”齊楚直視明顯蒼老的盛遠堂,“但在我看到您一家子前,並不知道這是您家的宴會,如果知道,我絕對不會踏入這裏半步。”

“更何況,我也沒有您認為的那麼厲害,說毀就能毀了一個人,相反,這不是您最擅長的事情嗎?”

對峙的氣氛陡然變化,劍拔弩張。

另一邊,莊園急救醫生替盛遠齋做出了診斷,“盛先生這一陣子都沒有怎麼好好休息吧?”

沈禾蹙眉,“剛剛暈倒是因為勞累過度?”

“是,但他剛剛的血壓非常高,也有可能是受到刺激了,休息一會就會好。”

印證了醫生的話,盛遠齋只躺了一小會就醒過來了,臨時的卧房裏只有沈禾,“大哥和二哥在外面照顧客人,大嫂和二嫂在陪老人,你突然暈了,把大家嚇了一跳。”

“對不起。”盛遠齋坐了起來,掀開被子要下床。

“你去幹什麼?你好好躺一會吧!”沈禾上來扶盛遠齋。

“我要去找一個人。”盛遠齋揮開了沈禾的手。

“找誰?”

“齊楚,我剛剛看到他了,他來了,就在這裏。”

“你把你前男友請到訂婚典禮上了?”沈禾臉上的表情相當精彩,“你瘋了?這樣還想追回來他?做夢嗎?”

“我沒有,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盛遠齋相當痛苦,“我寧可死,也不想讓他看到這樣的我。”

沈禾嘆氣,“去找他吧,把事情說清楚,說不定,他是專門為你來的呢?”

就這樣,盛遠齋跑出了卧室,他先到了會客廳,卻沒發現齊楚的身影,於是抓住門口的安保詢問:“您好,您有沒有見過一個穿着棕色西裝的男人出來?”

“看到了,他往會客廳那邊走了。”安保對這個人有印象,因為屋裏亂作一團的時候,只有這一個人逆着人流走出來。

盛遠齋道謝,慌忙地往會客廳找去。

他不知道見到齊楚要說什麼,但他再也不想坐以待斃了。

他不想再眼睜睜看着他愛的人近在咫尺,卻好似相隔天涯。

會客廳里的齊楚還在跟盛遠堂對峙,“比起找我莫名其妙地潑髒水,您還是先去看看您的弟弟吧。”

“你現在是已經找到新的靠山撐腰了嗎?利用完遠齋,轉頭就去找新的人了?”盛遠堂根本不相信齊楚能夠混進這種場合,唯一一個理由就是,他找到了新的靠山,“像你這樣的人,遠齋真是瞎了眼。”

狐狸精果然不分公母。

齊楚忍不住蹙眉,年輕時候怕盛遠堂是他沒見識,覺得升斗小民怎麼也鬥不過當官的,但他現在,腦子裏帶個瘤子,要是忍氣吞聲說不定都走不出這扇門就情緒崩潰嘎過去了。

要一個將死之人忍耐這種污衊,也太過分了。

“盛先生,您公職在身,應該比我更清楚誹謗公民是什麼罪名,侮辱我,對您有什麼好處么?還是您有什麼不可言說的癖好,欺負我這種老百姓能給您帶來特殊快感——”

“大哥!你們在做什麼?”盛遠齋突然闖入,打斷了齊楚的發揮。

盛遠齋站定在齊楚身前,“這些事情和他沒有關係,你不要為難他。”

“你怎麼過來了!?醫生怎麼說你的情況?”盛遠堂大驚。

“我沒事,哥,我有些話想跟他說,你可不可以離開?”

“不可能!盛遠齋,你到現在還有話和他說?你是訂婚的人了,你能不能知點分寸?!他到底哪裏好,你為他連臉皮都不要了?!”

“哥,我真的……”

齊楚‘嗤’了一聲,“盛先生,您弟弟不要臉,和我可沒關係。你們有家事要解決,我就先走了。”他不想跟已經訂婚的有婦之夫糾纏不清,這種關係叫人噁心。

“小楚——”盛遠齋抓住了齊楚的胳膊,半點骨氣也沒有地哀求道:“你別走,我有話要和你說,求你別走。”

“盛遠齋,如果你還要臉,就鬆開我,你的未婚妻還在外面等你,你都要結婚了,就別做這種噁心人的事,這樣下去只會讓我覺得我過去對你的真心像是泔水一樣噁心。”齊楚語氣里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不是這樣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她……”可理智讓盛遠齋閉嘴,因為他身後還站着盛遠堂,如果說出來全部的真相,那他和沈禾做的這一切就毫無作用了。

他所設想的一切,都會功虧一簣。

“是什麼樣都和我沒關係,”齊楚扯開盛遠齋的手,“作為觀禮的賓客,我或許該跟你說一聲:訂婚快樂?”

盛遠齋的心口瀰漫著巨大的疼痛,他固執地看着拒他千里之外的齊楚,“我訂婚,你就這麼無動於衷嗎?”

“你想我做點什麼?哭着喊着求你別結婚?還是衝上台大鬧你的婚禮?盛遠齋,別忘了,你和我已經八年沒有聯繫了。”

八年,兩千九百二十天,人生才不過短短三萬天,齊楚用將近十分之一的人生,舔舐盛遠齋和盛家留下的傷疤。

“我們都該放下了。”

盛遠齋猛地想起那個出現在齊楚身邊的男人,“所以,你是已經遇到了新的人,對嗎?”

齊楚默不作聲,他不知道訂婚的盛遠齋有什麼臉問他有沒有新歡。

“他比我好在哪裏?!他就是一個漂亮的鴨子而已,他能給你什麼?!他什麼都不能給你……”

“盛遠齋!”盛遠堂先聽不下去了,“你住嘴!”

“我不要!”盛遠齋紅着眼看着齊楚,“你就是因為他,所以不要我了,對嗎?”

“是非得找到一個理由,你才能放我走嗎?”齊楚有些悲哀地望着盛遠齋,心中五味雜陳。

為什麼他們兩個要這麼血淋淋地傷害彼此呢?

八年前沒有妥善處理的感情,留到現在只剩下了報應。

“如果這樣你能罷休的話,沒錯,是他,我已經愛上他了,和你想的一樣,你滿意了嗎。”

盛遠齋不可置信地望着齊楚。

姍姍來遲的顧西野推門而入,會客室的三人同時回頭,怪異的氣氛叫他忍不住蹙眉。

見齊楚被兩個男人圍着,顧西野幾步走了過去,“你們想幹什麼?”

這病秧子的未婚夫是來找哥的茬的嗎?

小顧頓時腦補了一出【未婚夫妒忌未婚妻前任出席婚禮,懷疑未婚妻對前任余情未了,於是未婚夫憤而帶人圍堵心灰意冷可憐前任找麻煩】的大戲。

呔!大膽!

也不看看現在站在哥身邊的是誰!?

敢欺負顧少爺的人?

顧小狗準備好出擊了!!

來一個揍一個,來一對揍他一雙!

盛遠齋怔怔地看着門口年輕又高大的顧西野,這光鮮亮麗的年輕人將他襯的頹廢不堪,“你怎麼還把他帶到這裏了?”

齊楚抿唇,說錯了,是顧西野把他帶到這裏來的。

顧西野沒聽清盛遠齋在嘀咕什麼,上前保護欲極強地攬住齊楚的肩膀,安撫地拍了拍,“哥,我來了,我們回家。”

“停下!你憑什麼帶走他!”盛遠齋發出了瀕死困獸般的怒吼,擋在了顧西野身前。

“憑什麼?”顧小狗被吼的有點發懵,看着跟狂犬病發一樣暴躁的盛遠齋,問:“怎麼,我帶走他還要經過你同意嗎?你又憑什麼這麼說啊?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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