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7彩蠶繭
胖西來頓覺天旋地轉,昏了過去。
醒來時,胖西來發覺自己躺在醫院裏輸液,女所長坐在床邊參瞌睡。
胖西來心裏一陣溫暖,輕輕將被子掀開一角搭在她身上。
女所長驚醒了,“別動,別動,還疼嗎?”
胖西來眉毛皺了一下,“有點兒。”
“還算有驚無險,輕微腦震蕩,”女所長說,“回去我好好收拾癩子頭,要延長拘押。”
“放他一馬,”胖西來摸摸頭,“這是我該遭的劫吧。”
……
9月7日,胖西來刑滿釋放。
他在招聘網站上投了很多簡歷,想找個軟件工程師或者網管工作,先掙點兒錢,然後全身心投入明年的高考備考工作。
他不願接受黑娥的救濟,要是沒工作,不但要餓肚子,還可能露宿街頭。
他樂呵呵的,從城北跑到城南,從城東跑到城西,一天要到四五個單位面試。
可是三四天下來,人卻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
因為沒有單位願意錄用有判刑記錄的人。
他的脾氣變得暴躁起來,“老子要挖地三尺找到白狐,把他大卸八塊兒。”
他發瘋地通過各種途徑打聽白狐的信息,都杳無音信。
有一次白狐用QQ主動聯繫他,但馬上又下線了。
胖西來跑到鐵嶺白狐的農村老家。沒有見到了白狐,卻見到了他父母。
老兩口跪在地上,老淚縱橫,“原諒娃子不懂事。幾個月都沒打電話,你要是找到了,替俺帶話,該坐牢坐牢,不要慫。”
胖西來心裏就是10萬個不願意,也犯不着和白狐的父母生氣。
他趕緊把老兩口扶起來,因為他們太像自己的父母了,老實巴交的。
他正和白狐的父母說著話,手機響了。
“您好!我是研學公司的人事專員。我們招一名業務經理,工資只有1200,管食宿,您願意來嗎?”
“願意,願意!”
他差點兒想喊爹了!
現在誰能聘他,誰就是他的衣食父母,更何況在寸土寸金的京城還能解決住宿呢?
他連夜坐火車回京。
黎明時分到達,轉了四次地鐵,又坐了兩趟公交,終於來到研學公司所在地——京郊一個偏僻的小鎮。
人事專員穿着正裝,打着領帶,滿頭大汗,笑嘻嘻地在路口接上他。
他興沖沖地來到公司,卻發現是一片綠油油的桑園,而辦公室就是一大片鋼構結構的房屋。
“請問,這就是你們公司?你們不是搞研學的嗎?”他禮貌地問道。
人事專員滿臉堆笑地答道:“沒錯,我們奇寶寶農場就是為孩子們提供蠶寶寶蛻變研學的著名公司啊。”
胖西來臉色驟變,“算了,不應聘了。”
人事專員笑意盈盈,“為什麼啊?”
胖西來板著臉說:“老子恨桑樹,真晦氣!”
記憶中,他特別恨桑樹。
一想到桑樹,他就想到為桑樹而死的爸爸。
但是,既然重生的他想建立自己的桑蠶和絲綢王國,就不能再恨桑樹,而是要與桑樹和解。
同時,他也必須為未來儲備人才,眼前這位彬彬有禮的看起來還蠻順眼的……
就在他思考的一瞬間,人事專員像變臉一樣,抽出領帶,解開領口的扣子,從剛才的文質彬彬變得滿嘴髒話,“和你一樣,老子也不喜歡桑樹。
若不是為了錢,老子也不幹這個……”
胖西來一愣,但瞬間像找到了好基友,“嗬!對脾氣。就沖你這個人,看看再說。不過工資太低,把經理叫來,老子要跟他談談。”
人事專員拍拍他的肩膀說:“說吧,老子就是經理。”
胖西來一臉疑惑,“你不是人事專員嗎?”
人事專員拍拍胸脯,“公司就老子和老婆倆人。老婆是董事長、紀高官兼會計,老子是總經理、人事專員、公關經理兼打雜,啥活都干!”
“工資3000,老子就留下。”
“1800,你還要讓老子掙一點兒啊。”
“算了,看你小子誠實,最低2000。行,老子就留下,不行,老子立馬走人。”
“成交!”
那人和他擊掌,然後與他握手,“我叫陶奇,叫我奇哥。”
胖西來和陶奇夫婦二人在一起吃飯。有稀吃稀,有稠吃稠,有素吃素,有葷吃葷,讓他有一種平等的感覺。
但是公司業務並不好。一是地點太偏,二是沒啥亮點。胖西來已經在計算自己的倒計時了,因為公司垮了,他就失業了。
他對陶奇說:“你不叫陶奇嗎?要出奇制勝,沒點兒絕招,咋能掙錢呢?”
“有啥好主意?”
“有好主意還和你說,我早自己幹了。總之,要拿出絕活來,比如黑科技、祖傳秘方之類的。”
“祖傳秘方?”陶奇眼睛一亮。
忽然有一天,陶奇拉着他來到蠶房,“你去看一下蠶繭,有啥不一樣?”
胖西來一臉茫然,“蠶繭?能有啥不一樣?”
“走兩步,瞧瞧!”
胖西來走了兩步,低頭一看,臉上寫滿了問號。
“不可能!咋可能呢?”
他大叫起來,因為蠶繭變成了彩色的,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都有。
“奇寶寶農場從今天開始要改命換運啦。”
陶奇從公文包里拿出新的營業執照遞給他,胖西來接過來一看,公司名字變成了“七寶寶文化產業有限公司”。
胖西來看着光彩照人的新營業執照問道:“這是咋回事兒?”
陶奇拉起胖西來的手,“天機不可泄露!走,喝兩盅。”
來到餐廳,陶奇對老婆大叫:“炒倆硬菜,今天我要和西來兄弟一醉方休!”
老婆沒好氣地說:“要炒你炒!賬上沒錢了,冰箱空了,只剩一大袋花生米,還皮了。”
“看我的。”陶奇像變戲法一樣四個盤子,將一大袋花生米分成四盤,然後又拿出兩個大碗,倒了兩大碗開水。
他指着桌上的東西說:“今天是部級接待標準,四菜一湯。”
他的樂觀精神打動了胖西來。胖西來打開一瓶牛欄山二鍋頭,倒了兩大杯,“先說說你的七彩蠶繭是咋來的?”
陶奇環顧左右,對老婆說:“老婆,你也迴避一下。”
老婆瞪了他一眼,悻悻地走開了。
陶奇對着胖西來耳語道:“我姥爺是嫘祖後人,他有一本祖傳的《嫘祖經》。這七彩蠶繭是這樣出來的……”
“真的嗎?你姥爺是嫘祖後人,我爺爺也是嫘祖後人,咱倆是英雄惜英雄……”
兩個嫘祖後裔的酒杯碰在了一起。
吃一塹長一智。雖然陶奇說得神乎其神,但他留了一個心眼,悄悄地做了一些準備工作。
下午兩人進行了分工。陶奇把整個研學基地整飭一新,胖西來到社區和學校發傳單。
胖西來要求把工資變為日薪,按照收入的30%提成,一天一結算,不要底薪,陶奇不假思索地答應了,還偷偷笑着。
第二天,艷陽高照,又是美好的一天。
七寶寶研學基地迎來蘇州盛澤鎮的一個小學生旅行團。
陶奇臉上笑開了花:“瞧瞧!現在已經輻射到華東去了。再過兩三年,咱們公司到納斯達克上市,你接下來的提成就入原始股吧。”
“你就吹吧,比老子還能吹,老子可不上你的當。”
旅行團的帶隊老師是一位年齡較大的女教師。
她取下老花鏡,仔細地看了又看。
忽然,她的眼睛一亮,疑惑地問:“你們這七彩蠶繭是怎麼出來的呢?”
陶奇侃侃而談,一點兒也不發憷。
“蠶寶寶為啥能吐出彩色的絲呢?”
“原因有兩個:一是改變家蠶的基因結構,另一個是讓它們吃帶有植酸酶色素的食物。”
他自問自答道。
女教師眼睛眯了一下,突然問道:“那你們屬於哪一種?”
“我們嗎?兩種都有……”陶奇回答道。
女教師再次打斷他的話,“那你們到底以哪種為主?”
陶奇一臉驕傲地說:“我們在家蠶的飼料中添植酸酶色素,使家蠶在吃后改變絲腺的着色性能。根據添加植酸酶色素的不同,蠶寶寶吐出的絲就會呈現不同的色彩。”
女教師進一步問道:“目前,蠶繭的顏色主要有4種,分別是紅、橙、黃與綠。你們為什麼能有七種呢?你們的飼料我能看看嗎?”
陶奇擺擺手,“啊,對不起,這是我們公司的商業機密。”
女教師戴上老花鏡,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啊,原來是這樣。那你能告訴我你們的蠶是吃葷的呢,還是吃素呢?比如日本人就只餵食豆腐渣。據說有的是投喂葷食,難道你們是投喂葷食嗎?要不咋能吐出彩色的絲呢?”
陶奇咂咂嘴說:“嗯,你能算半個行家。沒錯,我們的飼料有葷有素。”
“簡直信口雌黃!”
女教師像一個高明的計謀大師,見陶奇掉坑裏了,眼睛咄咄逼人,“蠶怎麼可能吃葷呢?看來你這七彩蠶繭一定有問題。”
她伸出手拿出一個蠶繭,在鼻子上嗅了嗅,然後又用手碾了一下,手上留下了彩色的痕迹。
她扶了扶眼鏡,“這就是所謂的商業秘密?你們欺騙孩子虧良心嗎?你這蠶繭是用顏料染的!孩子們都別看了,這是一家騙子公司。”
她轉身過來,目光犀利有神,對陶奇說:“退錢!”
“您看到門口的牌子嗎?只要參觀了,概不退錢!”
陶奇的電話響了,他低聲對胖西來說:“你好好安撫一下。”說完就走了。
胖西來沒有慫,他滿臉笑容地對女教師說:“我不是老闆,沒辦法退錢。”
群情激昂的同學們把他圍住,一個小男孩扯住他的衣服,“不退錢,小心送你到公安局!”
胖西來的臉紅了,但瞬間恢復,彎下腰來問:“如果給你們看到真的彩色蠶繭,是不是就不找我退錢了?”
小同學們一下子懵了,目光紛紛轉向女教師。
女教師點點頭,“如果你拿出真的彩色蠶繭,就不用退錢。”
“請!”他伸出手來,邀請女教師來到另一個搭着紅布的蠶房。
他像變戲法一樣,從蠶房上揭下紅布,“請看!”
女教師定睛一看,這裏的彩色蠶繭有着不一樣的光澤,但只有三種顏色。
她仔細用手捋捋,並不掉色。
“這是真的嗎?”
“絕對是真的!”
女教師疑惑地問:“你們這是唱得哪齣戲?……”
胖西來說:“老師,國內的研學基地良莠不齊。一方面要求運營者的嚴格自律,另一個方面需要更多像您這樣有鑒別力的老師。”
女教師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有意思,看來是我掉坑裏了。”
胖西來一臉誠懇地說:“目前彩色蠶繭只能培育三種顏色,是我爺爺教的。”
“三生萬物,”女教師鼓勵說,“今天你們有三色,未來一定會有七色、百色的!”
說完她伸出手來,“您爺爺是?”
胖西來與她握手,“我爺爺是嫘祖鎮的,是嫘祖後人。”
女教師向小學生們招招手,“同學們,嫘祖是世界上第一個發現桑樹和蠶寶寶的人,解決了中國人的穿衣問題。服裝之美謂之華,所以,嫘祖也是華夏重要的奠基人。”
接下來的日子,公司的業務是芝麻開花節節高,而胖西來的收入也日日升高,最低的100,最高的500,一個星期下來掙了2000元。
一天下午,胖西來看着支付寶上增加的餘額,喝着二鍋頭,滿臉酒氣地說:“小雪,等老子考上京大農學院,一定研發出七彩蠶繭來給你看。”
正在這時,手機響了,是馮雪打來的。
“奧利給!”
胖西來大喜過望,瀟洒地做了一個動作,接通電話。
“快過來,出事了……”馮雪說道。
胖西來心裏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