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一.三十三古董
表哥看了看，叫周豪奶奶拿了點藥酒來擦，也喊周豪再給他捏一捏，過了好一會兒才好些了。周豪捏着捏着，自己腰桿和肩膀也痛得不行，表哥又扭頭給他看，發現也是一樣，周豪母親趕緊將就藥酒也給周豪擦拭，又折騰了一會兒，兩兄弟都好些了。
爺爺這時數完了所有的收據，滿意地笑了，奶奶看見他這個樣子，斥責道：“你光數着錢，也不管孫子們，你這樣下去，以後誰還幫你幹活兒。”
誰知爺爺還不服氣地說道：“文也來武也來，才是棟樑之材，這點活兒都幹不了，以後就別指望有什麼出息了。”說著就上樓去了，把奶奶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上去沒多久，爺爺又在咳嗽，聲音越咳越大，在樓下閑聊的大家都聽到了，奶奶和老爸趕緊上樓去看，周豪雖然對爺爺的態度有些反感，但還是不放心，也跟着去看。果然，到了爺爺的房間后，看到爺爺半倒在床上，捂着胸口表情痛苦的樣子，床前的地板上有一大口帶着血絲的黑色濃痰。
周豪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老爸這時覺得不對勁了，急忙詢問爺爺，給他按壓了一會兒胸口，爺爺緩過來勁來，說道：“別擔心，我沒事，剛才上來的時候氣一下子出不過來。”
大姑和么姑也上樓來了，很關切地查看爺爺的情況。但是聽着爺爺說的話，大家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雖然爺爺個子矮小乾瘦，但是身體一向很好，干起活兒來比誰都賣力，但是今天的情況，明顯與以往不同。老爸看着臉色恢復不少的爺爺，陷入了沉思，接着轉身拉着奶奶下了樓。
周豪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然後也趕緊去洗漱，然後要回房間休息了。
剛回到房間，母親也跟着進來，再次查看了周豪身上的淤青，見表哥還沒進來，小聲地說道：“我說你小子也真是的，干起活兒來老是這麼拚命幹什麼，又不是靠你一個人就幹得完，今天干不完，明天還有時間，明天干不完後天也有時間，總有時間幹活兒，但是活兒永遠也干不完，就跟你做不完的卷子是一樣的，要勞逸結合，明白嗎。”
周豪知道母親說的這個道理，也點頭表示同意。但是在長輩們面前，周豪打的主意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被表哥比下，至少來說，自己的努力也應當被認可。所以跟身上這點痛比起來，得到的讚譽才是貨真價實的，看着長輩們投來肯定的目光，周豪心裏那個爽快勁兒，別提有多舒暢了。
但是母親說的道理周豪現在能理解，卻還不能在意，自己認準的東西只能拼盡全力去爭取，像一頭牛一樣橫衝直撞，不管不顧。周豪回答道：“我知道了媽，你不用擔心，我好着嘞，要不了兩天，就會好的。”
母親拉着周豪的肩膀，也點了點頭，囑咐他早點休息，然後說道：“把你手機拿出來吧。”“啊？”周豪完全沒料到母親會說到這個事，心想怎麼真的要收回去嗎，於是問道：“怎麼了，不是說給我用用嗎？”
“你手機都欠費了，昨天你爸也收到消息的，你以為我不知道啊，才幾天就把五十元話費打完了。”母親說著，周豪這下才明白了，原來母親跟表哥說自己打電話是從手機話費的消費情況知道的，但是卻沒有想到父母雖然給自己手機，卻是知道手機的情況的。
周豪心裏一個勁兒的鬱悶，爸媽這個套路真是太高級了，自己還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只是爸媽沒有直接說破，保留了周豪的體面而已。但是周豪現在也確實不想用手機了，跟國慶節前還手機是因為受不了手機的桎梏一樣，如今自己也被這手機牽扯着動彈不得，既然母親來索要了，就乾脆還了算了。
周豪正準備去摸出手機，卻想起唐耀麗的通話記錄還沒刪，短訊也沒刪，萬一母親發現了怎麼辦。於是佯裝沒有找到手機，說道：“嘿嘿，我可能放其他地方去了，今天一天都沒拿手機，我明天找到了再給你吧。”說著又使勁打着哈欠，作出一副想睡覺的樣子來。
果然，看到周豪睡意昏沉的樣子，母親也沒再強求，而是囑咐周豪好好睡覺，接着起身離開。出去的時候，表哥正好進來，母親也順便幫他看了看身上的淤青，囑咐睡覺的姿勢，不能壓着淤青的地方，並詢問需不需要再擦點藥酒。表哥謝過周豪母親的好意，說困得不行，想睡覺，趕緊把周豪母親支開了。
表哥側躺着倒在床上，背對周豪，問道：“想得怎麼樣了，早點拿主意哦。”“你沒見我媽來拿手機了嗎？”周豪不耐煩地回答，表哥繼續問道：“哦，是嗎，管你的哦，今天累得受不了了，明天還要回去砍我家的菜頭，啊好痛。”
周豪聽表哥這樣說道，便回答道：“哎呀沒事，明天我跟你一起回去就是，肯定還有其他人要去幫忙的。”“真是這樣就好啊，不過我家在春節前已經砍了一半的，現在剩下的也不多，其實就我和你大姑兩個人也一天能幹完。”表哥說這樣的話，似乎他還能再戰鬥一天。
不過周豪覺得表哥有些逞強，已經在自己家連續滿狀態累了兩天了，再回去這麼搞，還不得累垮下，於是說道：“你說的我都信，你有那個實力，但是不要我們去幫忙，還是說不過去哦。”
表哥搖着手，說道：“明天外公肯定會安排，到時候再說吧，你自己的事還是多操點心吧。”接着打了個哈欠，就不說話了，周豪這時還在翻看手機，開始還沒注意到表哥的動靜。還在想着怎麼回答，剛張口說的時候，卻發現表哥已經睡著了，心想居然睡得這麼快，只好也躺下，繼續看着手機，卻不着急睡。
周豪看着自己給唐耀麗打電話的記錄，發短訊的記錄，發QQ消息的記錄，覺得自己確實很看得來這個人，可是如果只是當朋友的話，那自己說的話好多都超出朋友的範圍了；可如果不當朋友，那又能把她當什麼呢，一個發泄情感的對象嗎？周豪搖搖頭，感覺明顯不對，頓時腦袋裏有些漲，暈乎乎的，這個問題已經想過幾次了，怎麼自己還在想。
問題是這樣繼續下去，肯定就是表哥說的那樣既不合時宜也不會有結果，註定是個死局。周豪看着已經因為欠費不能打電話也不能發消息的手機，想着可能唐耀麗還在等自己給她打過去電話呢，可是現在自己卻無法跟她說這個情況，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既然無可奈何，就讓它這樣吧。周豪放下手機，鼓起勇氣把記錄都刪了，試着讓自己忘掉這個曾經到現在還很重要的人，忘掉那些美好的片段，也試着從更遠的地方看自己，看現在自己所處的境況。想着想着，周豪猛然想起，自己的筆記本和MP4都還在唐耀麗那兒，這段時間沒有機會去坪山，怎麼才能去拿回來呢？要拿回來自己的東西，才能算真的做到不再和她有任何聯繫啊。
明天肯定要去大姑家幫忙，完了說不定還要給么姑婆家幫忙，一來二去馬上就要開學了，哪還有什麼機會啊。周豪想了一兩個鐘頭都想不出辦法，只好作罷，試着趕緊睡去。
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飯後，爺爺果然安排了，對還在吃飯的大家說道：“我們家的菜頭已經賣完了，但是小二家的菜頭還有沒砍完，趁着我們現在人多，去幾個人也幫一下忙，爭取今天之內全部砍完賣了。”
大姑和表哥沒說話，老爸立即同意，說道：“可以，明天我和小妹就要先出門去看工地了，我和周豪一塊去大姐家幫忙就行了，一個摩托車去來快得多，如果小妹要去更好。”爺爺點點頭，說道：“那你們三個一起去吧，吃完飯趕緊出發，不然一時半會開不起頭。”
一個摩托車坐不了這麼多人，大姑於是邊吃飯邊電話喊了同村的摩托車司機來接，等吃飯完后，對方就已經騎着摩托車到了，然後一行人趕緊收拾起，分乘兩輛摩托車朝周豪表哥家駛去。
表哥家的田土位置周豪還是記得，到了之後，周豪先跟表哥去看了看，發現其實剩下來還沒砍的菜頭也不多，大家要是加快點速度，下午三四點鐘之前就收得完。於是周豪和表哥先把隘口劈砍出來，然後就開始拚命往前劈砍。
砍着砍着，兩個人就開始不停地伸腰活動肩膀，一看就是身上的痛還沒好得完。但是現在哪裏是管自己痛不痛的時候呢，表哥忍得住，周豪也不示弱，兩個人又憋着一股勁繼續往前劈砍。
下午四五點鐘的時候，表哥家的菜頭如期砍完了，正好來拉菜頭的貨車也到了，趁着人多，大家七手八腳的就把菜頭送上車了。等處理完這一切，老爸又和么姑等不得吃晚飯，就先坐摩托車回去了，周豪聽他們說第二天一早就要乘坐班車去主城打工，先回去收拾東西了。周豪倒是不想回去，而是因為現在地里的活兒已經幹完了，正好又在表哥家，可以又玩玩他的電腦，打打《植物大戰殭屍》，聽聽流行歌曲。
在表哥家的晚飯，還是一如既往的香，周豪端起飯碗，就先舀了一瓢米湯泡在飯里，然後美美地喝了一口，接着又夾了一口鹹菜乾，大口大口地刨着飯。看得表哥的爺爺奶奶哈哈大笑，大姑連忙笑嘻嘻地招呼道：“大漢兒你慢點吃，還有的是，不怕你吃的。”
表哥也說道：“就是，反正你大姑在家的，你有空就來耍啊，鹹菜乾隨便你吃，不過我奶奶的鹹菜乾，沒有人能做出同樣的味道來。”
周豪邊夾菜邊嘴裏包着飯菜說道：“是是是，你們家其他菜都吸引不了我，只有這鹹菜乾真是一道美味，怎麼吃都下飯。”說著又扒拉了一口飯，但是卻不經意間瞧見大姑眼神里有些不安，心中猜不到怎麼回事，也就沒有問。
吃過晚飯後，表哥帶着周豪又出去在院落里轉了一圈，到馬路上逛了逛，其實荒郊野嶺的也沒什麼可以逛，但是相比於表哥喊自己去，周豪也想去看一看，不知道為什麼，心裏總有種預感提醒着自己，要多去看看。
表哥家就在一片山崗子的背斜面，屋領子上就看得到繞過山崗的公路兩頭，房子的正前方是一個比一個高的兩道山坡，擋住了前面小部分的天空，所以每次表哥家的早上，看到太陽的時間比較晚，一到晚上，遠處最高的山坡看起來像一個巨大的墳包，從窗戶里望出去有些悚然。也因此，周豪每次在表哥家住宿的時候，從來不敢出門去上廁所。
周豪想起有兩次表哥不在家的時候，自己回來的晚了一點，怕被爺爺知道會臭罵自己一頓，就趕緊直接溜到大姑家，這樣爺爺就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放學的。不得不說，周豪靠着這個辦法，在路上多玩了會兒，還頗有些為自己的點子得意。
但是周豪沒想到的是，晚上睡覺的時候，不知道是被子蓋薄了還是晚上吃東西吃錯了，反正半夜要麼拉肚子要麼就要撒尿，可表哥家樓上沒有廁所，要上廁所就得下樓出門去。可是周豪看着遠處黑黝黝的山崗，心裏卻懼怕得不行，只得硬生生地憋到天亮。也從那之後，周豪再也不隨便到大姑家去借宿了。
現在周豪完全忘了當初的事情，對留在表哥家住宿興趣大得很，其中還是電腦遊戲霸佔了周豪的顧慮。
等吃過晚飯後，周豪和表哥就趕緊在樓下洗漱了，然後急吼吼地衝上樓，邊跑還邊哈哈笑着。等到了房間，周豪迫不及待地打開了表哥的筆記本電腦，然後熟練地開始玩遊戲。隨着有些詭異地音樂響起，房間裏一會兒又傳來“叮咚、咚咚”地敲水桶聲，兩個人在房間也笑得嘻嘻哈哈。
玩了兩個多鐘頭后，周豪終於玩累了，表哥說道：“你這個太簡單了，我給你玩玩生存模式，那才叫難，看着啊。”接着表哥就開始他的表演，周豪看著錶哥那單身二十一年的手速，簡直都看呆了，鍵盤都快聽不出敲擊的間隙，只聽到連續不斷窸窸窣窣聲音，畫面上也飛快的轉換，周豪生怕表哥一個用力過猛把電腦給拆了。但是一個小時后，表哥就通了三關，每一關都是相當的犀利。
但是看著錶哥玩，周豪卻沒有多少心思再看了。這時表哥的手機響起來了，表哥趕緊按住電腦暫停，然後接電話，用相當諂媚地語氣說了起來：“喂，親愛的啊，我在跟老表玩遊戲，嗯……我知道，乖，聽話啊，早點睡覺覺，啵一個，愛你喲。”
這話聽得周豪有些骨頭都酥了，頭皮更是發麻，表哥打完電話，還不忘給周豪一個眼神，似乎在說：“這才是談戀愛正確的打開方式，你那個太土了。”周豪不禁有些自卑，跟表哥比起來，自己確實連個初級選手都不算，自己那些招數簡直就不如流，還走錯道了。
周豪趕緊奉承道：“哇塞，你倆感情不錯哦，你可真有辦法，讓你女朋友乖乖聽你的話。”突然又想起來一個事，皺着眉頭說道：“對了，怎麼不讓我講兩句，我還不是要學普通話，萬一將來我也從外地帶個優秀基因回來呢。”
“就你？”表哥有些當真地蔑笑道：“嘿嘿，我不是誇張啊，你在本地找個優秀基因就不得了了，外地的不是你想找就能找啊。”
“憑什麼，你能找我還不是能找，萬一找到了呢。”周豪還不服氣，表哥這時卻說道：“別的不說啊，就算你能找到，你也要先把你的形象好好收拾一下，頭髮打理打理，鬍子該剃的剃，你收拾出來了不比我差。”
這話說得很在理，周豪卻有些犯難，自己寶貴的鬍子豈是說剃就剃，剃了越長越粗怎麼辦，就像老爸和爺爺那樣。本來自己的臉型就不好看，到時候鬍子更顯粗獷，來拉低形象下限不是得不償失嗎。可是不剃鬍子，自己就這麼留着也不行啊。
表哥沒注意到周豪的表情有多複雜，而是繼續說道：“你看我，一天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多少女孩子喜歡我，倒還來追我，你看我多安逸的。”
“那倒是喲，吃軟飯還是一把好手也。”周豪趕緊抬杠，表哥皺了一下眉頭，知道周豪又在旁敲側擊地提易娜的事，於是斜着給周豪一個眼神，然後說道：“嘿，能吃到軟飯也行啊，別人都不在乎，我在乎什麼，就怕吃不到軟飯，能吃軟飯我為什麼不吃，非要去吃硬飯，不怕把牙齒崩掉嗎。”
周豪被表哥懟得無話可說，不管自己怎麼掙扎，都不是表哥的對手。周豪有些不服輸，想了想，又繼續提着嗓門說道：“是嗎，可是你心安理得不，有句話叫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軟飯可不是好吃的，吃得多就欠得多，你不準備還啊？”
表哥穩穩地說道：“這叫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別人願意我也願意，各得其所，又不附加任何條件，為什麼要還呢。”看着周豪那副酸像，覺得他實在是幼稚加天真，又有些迂腐，越聊越沒勁，說道：“你啊，就是個古董，你那些想法從哪兒冒出來的啊。”
這是周豪第二次聽到“古董”這個詞形容自己了，大概是半年前，暑假的時候，老爸回來幫忙割穀子，晚上休息的時候，說道村裡超生的潮流，家家戶戶都從一胎變成了二胎。爺爺卻說道：“還是要多生幾個才行，多子多福啊，生一兩個哪夠，到周豪他們那一輩，一家人就沒幾個兄弟姐妹了，哪有什麼人氣啊。”
周豪當場就反駁道：“國家提倡計劃生育，一家只能生一個，你們這是典型的違反國家政策。”老爸見周豪這個樣子，問道：“那你以後結婚了，也只生一個嗎？”周豪點點頭，不帶絲毫猶豫。
老爸看着他那認真地樣兒，笑着說道：“你爺爺啊，老古董一個，你啊，小古董一個，都是古董。”
周豪對這句話記憶猶新，當場被洗刷得下不來台，臉漲得通紅，生氣得直接回房間去了。如今表哥也來這麼說自己，難道說自己的想法真的很落後，不符合這個時代了？這讓周豪又想起在十七班的時候，有人說自己是穿越過來的，出現在錯誤的時代。
當然，這些只是玩笑話而已，但是周豪意識到，表哥說的是對的，自己可能是存在一些很明顯，自己又一直沒有注意到的問題。這些問題加在一起，讓自己的認識，出現了和別人一點不一樣的地方，可能這也是班上對他“非主流”的評價來源。
但是周豪不知道自己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明明自己覺得是對的，可是在別人看來就是錯的。可問題又出在哪兒呢，自己想做一個怎麼樣的人，不是由別人來決定的，自己的路肯定是自己走，如果自己要對別人的看法在意，那算什麼獨立自主呢，難道別人怎麼樣，自己就得跟着怎麼樣嗎。
不！周豪果斷拒絕着，他不想盲從，不想隨大流，不想跟別人一樣平凡又平庸，他要做一個不一樣的人，走不一樣的路，而且要走得金光閃閃，別人看到都羨慕的那種。
不過回到眼下，周豪想到已經連續兩天沒有聯繫唐耀麗了，準確地來說，從除夕開始，就沒有再跟唐耀麗那麼親切又緊密地聯繫了，雖然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但不得不說，這幾天耽擱下來，確實沒有以前那麼牽挂她了。
但請神容易送神難，這一進一出，周豪只覺得心裏更空蕩蕩的了。好像回到了以前那種渾渾噩噩的時候，每天教室、食堂、寢室三點一線機械般的生活，沒有一點滋味，全是隨大流，在烏泱泱的人群中，自己既沒有閃光點也沒有特別處，只是滄海一粟。
周豪已經品嘗過被人關心和關心別人的滋味，感覺要回到從前，無論如何都邁不出這一步，至少，自己還沒有做好這個準備。
看著錶哥玩得起勁，周豪卻睡意昏沉，躺在床上獃獃地看着蚊帳，一摸衣兜，才發現自己忘了把手機帶來了，早上出門走得又早又急，根本就忘了這茬。
但這還不算什麼，要命的是，即便是欠費了，手機還是可以接電話和短訊。周豪擔心，萬一唐耀麗給自己發短訊或者打電話來了，被家裏人尤其是爸媽接到了，該怎麼辦。
周豪不敢想下去，感覺心慌意亂，一時頭緒亂如麻，但是現在深更半夜的，自己又沒法趕回去，可該怎麼辦呢。想到這，周豪想起了隔壁的大姑，她還有手機的嘛，而且表哥兩次提醒過自己，用大姑的手機打電話便宜得多。
但是現在都這麼晚了，大姑也睡了，周豪試探着往大姑那邊的房間看去，發現燈都關了。周豪感覺希望一下子又破滅了，捶頭喪氣地又倒回床上躺着，已經做好被末日審判的思想準備了。
不過周豪一下子想到，自己是跟唐耀麗明明白白地說過，有空了就會給她打電話，想必她是不會主動給自己打來的。之前也有隔一兩天才打電話，唐耀麗也沒有主動打過來的啊。周豪想到這，心安了不少。
可這時，肚子開始“咕咕”地叫了，那感覺滑溜溜地順着胃和小腸迅速傳遞到了大腸，最後轉了一大圈直接到了大腿根部，猶如猛虎下山不可阻擋，周豪不由得感覺菊花越來越緊，有種綳不住的感覺。
這可真是怕啥來啥，周豪回想着自己怎麼好像晚上就吃了兩碗飯，怎麼就遇到這種事了。表哥雖然只吃了一碗飯，怎麼他沒事啊，還穩坐釣魚台。
周豪顧不得怕不怕了，就要去中間客廳開燈下樓去，不過心虛始終心虛，又連忙朝表哥喊道：“二哥，你幫我看下一路啊，我去趟廁所。”
“真是事多，上個廁所還要我給你幫忙，好吧，來了來了。”表哥說著就丟下鼠標，跟着下樓來，看到表哥真的跟上來了，周豪膽子也大多了，還假裝在出門的時候踢摔倒了，表哥連忙拉扯，周豪才沒有“摔倒”。
接着表哥只好自告奮勇地幫周豪開大門的路燈和廁所的燈，本來到了廁所，表哥就想回樓上去，畢竟外面冷颼颼地，站着也受不了。可周豪看着廁所豬圈上兩具橫着的棺材，就更虛的不行，愣是不願意進去了。
本來這兩副棺材是表哥的爺爺奶奶將來壽終時備用的，家裏沒地放，只好放在廁所豬圈上，自己一家人倒沒覺得有什麼。-但是周豪可能是小時候過早地接觸到了林正英的片子，對這東西一直犯怵，看着就覺得害怕。這會兒又加上一陣冷風突然吹來，一股涼意已經後背向全身襲來。
周豪腦子那恐怖的畫面越跳越凶，猶如近在眼前，一下子虛得邁不動腿了，然後說啥也不去廁所了，就在外面地壩邊脫了褲子蹲下。儘管讓風吹屁屁冷，但至少在外面也比去廁所強。表哥看得出來周豪怕得不行，還一個勁兒地嘲笑他膽子小。不過讓周豪感到“欣慰”的是，表哥也突然肚子不舒服，雙手捂着肚子兩腿夾着屁股，表情有些痛苦聲音有些着急地問道：“你還有紙嗎，趕緊分點給我，快點快點。”
周豪知道表哥應該也是中招了，想着這下終於有伴了，趕緊分了一半的紙給他。然後表哥接着也跟着蹲在地壩邊方便，有個人在身邊，周豪膽子也大得多了，居然開起玩笑來，說道：“嘿，你也有急的時候，哈哈，看你還笑我。”
表哥倒是不在意，呵呵笑着，說道：“這樣不挺好的嗎，膽小鬼，你還笑得出來，你看你背後是什麼。”這句話把周豪嚇得不知所措，彷彿自己被真的有什麼一樣，表哥拍了他一下肩膀，說道：“當然是你的衣服啦，你真是呆得可以。”
周豪經過這樣的嚇，已經話都快說不出來，虛驚一場后，差點要哭出來了，但還是強忍情緒，呵呵傻笑着面對。表哥覺得自己好像玩得有點過分，也不好說話了。兩兄弟就這樣，話也不說地整齊地排一起，在初春的深夜，蹲在地壩光着屁股邊盡情發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