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說話的藝術
英格馬首次爬這麼高的地方,眼睛根本不敢往下看。
頭已經開始眩暈,雙腿發抖,眼前的視野開始模糊。
“呀,真是浪費了這麼好的景色,夕陽,真美。”
遠處,海與天空相連的地方,到處都是橙紅色,光的倒影使得海面波光粼粼。
英格馬深呼吸調整自己的狀態,緊閉的雙眼重新張開。
看着監獄下方聚集在一起的人群。
現在的他,宛如動物園的猴子被遊客圍觀,赤條條展示在眾人面前。
“他到底要幹什麼?”
娑娜醫生問道,她將雙手插進衣兜里,神色緊張。
“主人要做的事情,沒有人能猜得透。”
“他就是這樣,這麼多年,都沒有變。”
艾勒的臉上似乎有光,原本冰冷的臉上有了些許溫度。
十八名守衛已經被槍斃四個,八名獄警被勞犯們壓制着,根本動彈不得。
況且,他們手中拿的武器也被掠奪,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
刀俎之下,皆為魚肉。
可英格馬要作拿刀俎的人,必定要以極端的方式讓這群傢伙信服。
他們都是亡命之徒,自然不會輕易放棄這來之不易的逃走機會,所以英格馬要將利害說清楚。
“十三海里。”
他伸出三根手指頭,低下頭,不敢看下方的人群,但要有足夠的氣勢支撐,只能睜開眼睛,昂首挺胸。
“最近的島嶼距離這裏十三海里,但洶湧的海水會吞噬你們。”
他紅棕色的捲髮已經被海風吹得凌亂,潔白隆起的額頭顯露出來。
強風吹拂眼睛,他幾乎聽不見自己說話的聲音,耳邊都是風呼嘯而過的爍爍聲。
“我知道,你們都不想在這監牢之中度過後半生,哪怕掙扎着活下去,跳入冰冷的海水中,也要逃走。”
“可死亡,不是人生的終點。”
他儘力提升着自己的音量,一張嘴咸濕的海風就往喉嚨里灌,很容易乾咳。
囚服穿在身上已經顯得寬大,藍白色的條紋已經洗的褪色,和天空的純粹完全相反。
“地下室的輸水管道泄露才導致的這次停電,這可能是天意,天意讓我們死前掙扎一次,因為海上巡邏隊很快就會趕到,即使我們有上千人,也很難取勝。”
“他們是武裝到牙齒的精英巡邏隊,即使你們不怕死,也沒必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因為你們的屍骨會成為鯊魚的養料,你的所有痕迹,都會從這個世界消失,包括你的名字,你的家人和熟悉你的所有人,都不再知曉你的任何消息。伴隨着來自大西洋的海風,靈魂進入地獄。”
英格馬嘗試着伸開手臂,好讓自己不那麼害怕高空。
從天台的位置,可以看清楚整座礁島,面積並不大,呈現不規則的五邊形。
而別爾馬爾什監獄,是四四方方的建築,西南角的位置,還有一座荒廢已久的燈塔。
燈塔建於1880年,相當於這座礁島的標誌,和其他燈塔截然不同。
他沒有為海中行船指路的作用,反而相當於炮台,從底部到頂端,到處都是預留的洞口,容納下機槍甚至火箭筒的大小。
最上方的平台放置着大型的銅製火器和兩米長的魚叉弓弩。
完全的防禦工事,也是正因為如此,自從別爾馬爾什監獄建成以來,沒有任何的越獄事件。
地域偏僻不說,就連食物都要從內陸安排人隔段時間送過來。
來往的工具只有輪船,每當汽笛聲響起的時候,新鮮的水果就會被端上來。
運氣好了,勞犯們甚至能吃上雞蛋。
“從這裏逃出去,睡夢裏都是這樣的想法,可咱們能夠逃到哪裏去,有期徒刑的人在這裏佔據的人數很少,包括我,二十年,服刑期滿,我也四十歲了,咱們沒辦法適應正在發生變化的世界,呆在這裏,是最好的選擇。”
“咱們都是兄弟,聽小弟一句勸,趁着事情還沒鬧大,收手吧。”
所有人都對他的話感到匪夷所思,宛如聖母一般喃喃自語。
不過除了漢特,其他三樓的樓霸卻沒有動作。
他們背着陽光照射的方向,看着這個即將被風吹下來的男人。
“我們二樓的樓主說,上面風大,小心咬了自己的舌頭。”
二樓的囚犯大多數都是年紀比較小的,和英格馬差不多年紀,但都是死刑犯。
只不過大多數還沒有到行刑時間,所以苟活着。
在日夜的煎熬之中,他們更願意孤注一擲的試一試,逃離這裏。
而他們的領頭人刀疤臉,倒是讓蕭寧耳目一新,很精神的一個男人,體型瘦小但卻喜歡梳頭髮,總是拿着木梳子將劉海梳到頭頂,髮蠟多的反光。
但唯獨讓人恐懼的是,他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無力,只要你靠近,就能感受到他無所畏懼的氣勢。
對於死亡沒有恐懼的人,-這傢伙是頭一個。
毫無疑問,英格馬被嘲笑了。
“哪裏的小屁孩兒,說教我們這些老人,不過我似乎對你有印象,三樓的吧。”
漢特背後一涼,菊花收緊。
馬爾默這傢伙光是嬉皮笑臉的樣子,都讓他倒抽涼氣。
“你連一個剛來沒多久的小屁孩都管不住,我看啊,趁早換人。”
“啰里八嗦的,沒完沒了。”
漢特臉上掛不住,奪過身旁勞犯手中的手槍,銀質的左輪,六發子彈,現在只剩下三顆。
他沒有猶豫端槍射向英格馬,第一發打在了監獄的牆壁上,留下彈坑,水泥翻飛。
第二槍打碎了頂樓的玻璃,他急得面色潮紅,手抖開始顫抖,眯起眼睛。
第三槍擦着英格馬的臉頰而過。
馬爾默站起身來,將已經抽完的煙蒂踩滅。
按理說,按照漢特的槍法,不應該一槍都沒中,剛才被打爆的玻璃,那一束光正好照射在漢特的臉上,所以第三槍才沒有中。
所有在場的人都沒有注意到,唯獨他了解,光線對於射擊準度的偏差,而那塊破碎的玻璃碎片,不可能是巧合。
有人在頂樓!
念至此,馬爾默拿起手槍,朝着天台的英格馬連開數槍,每一槍都正好擦着英格馬的身體過去。
英格馬站在原地,根本沒有動彈。
好怪,他服兵役期間,可是部隊裏的神射手。
突然,他不受控的右手開始顫抖,橫着給了漢特腦袋一槍,直接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