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配電房
幾乎沒出什麼聲響,病房的門被輕輕地帶上了。
房間裏的中年女人探着身子張望了一番,確認了房門關的嚴絲合縫,這才放下半抬在空中用來保持平衡的左腿,重新雙腳踩在地上。
她張開手臂攬住病床上女兒的肩膀,不輕不重地晃了晃,壓抑不住興奮地說到,“或許…你們社長是不是和泰妍在戀愛啊?”
徐珠賢被擠歪了腦袋,仍舊倔強地在筆記本屏幕上打完了拼寫到一半的句子,然後先咂了咂嘴再回答,“媽媽你說什麼吶!歐巴和秀晶在交往,都已經兩年了,我不是告訴過你的嘛。”
小賢媽媽不甘心,又在女兒肩上拍了一下,“安社長和泰妍,兩人之間的小默契還有那種暗地裏的眼神交流。憑我過來人的經驗,他們肯定背着你們偷偷在交往。不然為什麼這麼晚的時間兩個人還會一起來看你啊?”
“那是因為泰妍歐尼之前和歐巴在開會呀,為了我們回歸的事情。”
小賢媽媽抿住嘴唇,盯着在戀愛這件事上好像根本還沒開竅的女兒看了一會,開口問到,“要打個賭嗎?以後他們倆確實在戀愛怎麼辦?”
從作業中抬起頭,徐珠賢也氣鼓鼓地瞪着媽媽,“多少時間為限?一年,三年?”
“就到你們社長結婚唄。如果我輸了,之前我和你爸跟你說過的什麼女婿標準,統統不作數,你想找誰就找誰。”
小賢一下子就笑了出來,彷彿對幾年後的賭約勝券在握了,兩隻手在身前上下揮動着,“那你輸定了,歐巴他家能接納寶兒歐尼一個女歌手就已經很寬容了。如果歐巴和泰妍歐尼真的在戀愛,那我就一輩子獨身,永遠不結婚~”
也就是作為病人還在住院,小賢媽媽才沒有去捂女兒跑起火車的嘴,只是飛快地翻了下白眼,“和秀晶做了室友以後,你是越來越頑皮了。”
小賢看着媽媽儘管很是哭笑不得的無奈樣子,但她抬手輕撫在自己的腦袋上,手掌壓下來感受到的觸感儘是寵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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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地下層,安政顯和泰妍走到車邊。兩人不約而同地環視觀察了一圈,也看到了不遠處保鏢豎起的拇指,才得以放心坐進車裏,駛上回家的路。
“在這種停車場,任何一輛汽車裏都有可能有人在看着呢。無論平安無事地經過了多少次,你還是要絕對小心的哦~除非有一天你打算公開了~”
“知道了,軟軟~我剛才有在留心觀察噠~”因為今天從下午開始都在旁聽泰妍開會,安政顯心情舒暢得講話都輕飄飄的。
“話說…你覺得和我們兩個人近距離接觸二十分鐘,像是剛才小賢媽媽那樣,能看出些什麼然後對我們的關係有些猜測嗎?”
“她能猜到也沒關係,珠賢那種小傻瓜不會相信的。”
“呀!我真正想知道的是我媽能不能看出來,你不是發了誓今年秋夕要去我家送禮露個臉的嘛。再說忙內是因為傻所以不會相信?她就是無條件信任你而已。”
“秋夕是慰問員工的形式,除了秀妍家裏我都會去的,肯定忠實於扮演好社長的角色。”
說完,男人等了好一會也沒等到泰妍接話,直到去看右後視鏡的時候,才發現她渾身縮成一團地盯着自己,就像是一隻隨時準備伸爪子撓人的貓咪。
“怎麼啦,為什麼生氣了?”
不過這裏話音剛落,泰妍突然坐直坐好,反手叉着腰哼唧了一聲,“沒生氣!”
“如果我只去你家,那很容易穿幫的。”
“我明白,所以沒生氣了嘛~”
安政顯還是想額外表達些對泰妍家人的特別關心,於是過了一陣,他等思考好后才說到,“你媽媽的腰椎間盤突出,最近帶她來做個手術吧,我去預約一下。你也看到了,小賢做完微創手術在醫院睡了兩晚,到明天就能出院了。所以不用考慮太多,如果你沒時間陪護,我媽媽都會很樂意去的。”
泰妍趕緊揮手拒絕,“不用動員她!不用,不用…如果媽媽做個小手術,女兒連在旁邊陪夜都做不到,我在你媽媽心裏分數會扣光的。”
“哈哈哈哈哈~那至少手術的事情是答應了咯?”
“行,我去和媽媽商量一個時間吧,盡量定在我們回歸之前。我會告訴她這事是你安排的,把功勞歸給你,這樣是不是就…欸?歐巴你是不是開錯了?”泰妍發現本該直行開上西江大橋回汝矣島的車子,反而是右拐向西而去,她眨巴眨巴眼睛,困惑地看着簡直就是“活地圖”的男人。
安政顯淡定地把方向盤打了回來,也不賣關子,直截了當地說出了目的地,“帶你去看望一下之前報道帕尼的那個新聞社的社長,就在不遠處漢江邊上。”
“寫帕尼和沃爾夫的那篇離譜報道?”
“對啊。”
“你們約了這麼晚見面?”
“只有我們見他,他矇著眼睛看不見我們。”
“呀!你那是綁架!”
“放心~人一點傷都沒有,今晚就把他放了。但是你切記,等會無論如何都不要說話,被認出聲音就麻煩了。”
“既然不砍手不挖腎的,那你幹嘛還要綁架那人啦?”泰妍沒好氣地說起了反話。
“規範一下行業準則嘛,讓他們知道有些名字是不能出現在花邊報道上的。”
一次深呼吸過後,泰妍稍稍放緩了情緒,“其實你就是氣不過而已,又是國情院那個柳科長幫你做的事?”
被拆穿了心思,安政顯笑得很尷尬,“嗯,既不違背他底線,又能賺點從我這裏外快,何必要拒絕。他是梁院長最忠實的心腹,只要梁院長還在我們安家的船上,我就不會出事的。”
“無論如何,歐巴你自己把握好分寸,像上次在東京那種危險的事情絕對不能讓國情院知道,不然將來都會成為對你不利的證據的。”泰妍心裏仍舊有些忐忑,再叮囑過一句之後,能說的也只剩下了沉默……
關人的地方確實不遠,剛進入高陽地界,安政顯就拐下高速,把車停在了江邊步道的入口處。雖然身處這裏看不見,但其實對岸就是NEA的辦公室。
戴着帽子的泰妍剛下車,臨近現場的那種壓迫感就在黑暗之中被江風裹挾着吹來。
她眼角餘光瞥過監控攝像,又轉身看了看跟在不遠處的保鏢歐尼,戰戰兢兢頭也不敢抬地擔心道,“他們事後會處理好錄像的吧?”
安政顯打開手電筒隨意晃了晃,然後筆直照向了攝像頭,“這一片全都斷電了,路燈滅着,你看監控上也沒有那個紅點吧?”
“哦…”泰妍聽着自己耳朵周圍嘭嘭的脈搏聲,只是茫然地跟隨男友向公園深處走去,大約半分鐘后又想到了一個問題,“可是警察只要比對同一時間進出這片區域的車輛,還是能查到我們啊?”
“不會把那個人在這裏放掉的,要帶到其它地方去再放。”
“這樣吶…”她遠比往常小聲又木訥地回答着。
安政顯照見前面有個小房子,向著那加快了腳步。
走近以後,泰妍才發現那是公園裏的一個配電房。
面前立着兩塊掛有“維護中”的鐵馬,他們從中間的縫隙鑽過,再跨過幾袋散落的石灰和水泥,才來到了配電房緊閉着的門前。
“科長?”
“請進吧,社長。”聲音從內傳來,回應了安政顯,同樣默契地隱去了稱呼前的姓氏。
安政顯給泰妍遞去一個放寬心的眼神,最後叮囑一次別出聲,然後拉開了配電房的門。
黑暗裏一支點燃的煙,是除了手電筒外唯一的光源。
與此同時,地上被綁着的人聽見鐵門開了又關的聲音,也感受到手電光亮的變化,開始了不安的掙扎。
鬧出的動靜正好省去了安政顯開口詢問人在哪的功夫,直接把光束對了過去:被蒙眼、堵嘴、捆住四肢的一個中年微胖男人,靠坐在牆邊,做着無用的扭動。
“這人知道為什麼被綁到這裏了吧?”
“當然了。”柳科長說話前吸了口煙,短短片刻,泰妍只看到他消瘦的臉頰和下巴。
安政顯走近了蹲下身,想扯掉新聞社社長口中的布團,但是看見濕漉漉的口水痕迹,還是把手縮了回來,改用手電筒戳了戳他的腦門,“他娘的,別動了,我要問你話。點頭yes搖頭no,會不會?”
“唔……唔……”地上坐着的人一邊大口喘氣,一邊向下磕着頭。
“我們的科長已經把你被綁到這裏的理由說清楚了?”
那人再次用力點頭。
“新聞沒有可以不發,你這次真是惹錯人了。我們大哥一直是Tiffany小姐的狂飯,那天看到你們的網站就氣得不行。當天後來,是他時隔好幾年第一次親自上門,幾個欠了錢的倒霉蛋額外被催了一通債,可大哥還是覺得不解氣啊。”
地上的社長語焉不詳的一頓支支吾吾,大概是在承諾以後都不敢了。
這時候柳科長掏出手槍,拉動槍栓上膛,直接生硬地抵在了那人的頭上,“社長,別廢話了,讓我打死他吧,我已經等你等了好久了。”
什麼也看不見,只感覺被冷冰冰的槍管摁着頭,那人拚命掙扎着沒有失禁就已經很不錯了。
“搞出槍擊命案,大哥也很難處理的。你收起來,我準備了好東西。”安政顯說著向柳科長招手,後者配合地遞上了一個手提箱。
咬着手電筒在嘴裏,安政顯從箱子裏取出一個玻璃小管和一支醫用注射器,把玻璃管里的液體吸到注射器里,再學着護士的樣子把針尖的空氣推出去,故意把噴出去的液體灑在了狗仔社長掛滿了汗珠的臉上。然後直接用腳將那人翻過身去,一針扎進臀大肌里,把注射器推到了底。
“別鬼叫!給你打了針慢性毒劑,醫院短時間內也查不出來的。耳朵豎起來聽好了,一個月內網絡上有任何Tiffany小姐的緋聞,我大哥都算在你頭上,如果一篇都沒有,我們就給你治療辦法。也別想着逃去海外,後面毒發了就是死路一條。”
躺在地上的狗崽社長臉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也不知道是嚇出來的更多,還是剛才打針痛出來的更多,嘴裏咿咿呀呀的聽不清楚。
“跟你說了點頭yes搖頭no,剛才的話聽明白沒有?”
狗崽社長這才又點點頭。
“別抱怨你怎麼管得到其他家的新聞社,這個任務總不可能太簡單了,不是么?”
安政顯說完把注射器和玻璃管捏在一隻手裏,接着站起身對着暗地裏的柳科長點了點頭,就轉身帶着泰妍離開了現場,全程也就不過兩分鐘。
冤有頭債有主地發泄完憋了一周的怨氣。離開配電房,第一件事就是表揚泰妍,或者說是另類的反向撒嬌,“軟軟真乖,一直都沒說話~”
泰妍撞了撞他的肩膀,“你們演的是什麼呀,幫派分子?”
“是啊,是不是浮誇了些?”路過一個垃圾桶,安政顯抹去東西上的指紋丟了進去,然後騰出手來摟住了女朋友,“這樣好,越是無腦無厘頭,假設他報了案,警方也越是毫無思緒。”
“歐巴你給他注射的是不是生理鹽水?”
“你怎麼知道的?”
“如果是毒劑,那就是你自己準備了,怎麼可能是柳科長拿出來的嘛。”
安政顯先是笑笑又失落地嘆了口氣,“欸…而且世上哪有我剛才描述的那麼完美的毒劑,否則暗殺也太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