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分析局勢
餘震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但從來醒來的那一刻起,耳邊的慘叫與哀嚎就從未停止過。
先前自身都還處在極其危險的境地之中,自然無暇顧及其他,如今才有時間仔細去聆聽,才發現這個世界已經徹底變天了。
沒錯,變天了,餘震記得很清楚,昏迷前,這裏還是一個艷陽高照的午後,街邊行人穿梭如織,熱鬧非凡,他慵懶地靠在椅子上,耳邊聽着李純生的絮絮念叨,和煦的陽光透過透光窗照在腦後,感受着陽光照在身上的溫暖,車內吹出適宜溫度的冷空氣,車外各種歡快充滿活力的聲音匯聚成一首安眠曲,讓人昏昏欲睡。
美好是短暫的,卻如此讓人難以割捨,過後留下的只剩滿目瘡痍。
陽光消失了,整片天空陰沉灰暗,行人不見了,一隻只嗜血兇殘的食人怪物四處遊盪,整個世界都變了,視線所及之處,霧蒙蒙的一片,空氣中彷彿有什麼東西阻擾着視線,讓人看不清太過遙遠的距離。
街上再不見行人悠閑漫步的身影,一隻只嗜血發狂的怪物趴在屍體上大快朵頤,有些尚未斷氣的人張大嘴,雙腿一抽一抽,似乎還妄想着逃跑,它們雙眼灰暗,望着霧蒙蒙的天空,似在向著這方天地無聲地述說他們的痛苦。
血液匯聚成一條小溪緩緩流淌,一個雙腿反向折斷的人趴在小渠盡頭張大嘴,血液匯成的小溪緩緩流進它那張獠牙密佈的大嘴裏,漆黑並佔滿整個眼眶的瞳孔中沒有一絲情感的流露,彷彿冰冷的機器,對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程序的驅動。
餘震將視線向左移動,前方十字路口處,一片由汽車組成的墳墓正在燃燒,數不清的小車相互撞在一起層層堆疊,一些還算完好的小車玻璃上爬滿黑黢黢的手掌印,透過被煙熏地發黑的玻璃,隱約可見一個個燒成黑炭的人影。
“救命,有沒有人來救救我啊!”
忽地,一聲高亢的呼救聲響起,餘震那雙因外界的殘酷景象而變得灰暗的眸子猛地亮起,抬頭望向高樓其中一層。
大樓玻璃窗上鮮血淋漓,一隻血手印忽然拍在上面,緊接着一個血淋淋的腦袋出現在玻璃內,那人的臉上血肉模糊,實在是讓人難以看清是男是女,不過從她那一聲蓋過一聲的慘叫聲可以聽出,應該是個女生,不過很快,一隻大手抓住她的腦袋,鋒利的爪子深深扣入她的眼窩,將她重新拖了進去,刺耳的慘叫聲也瞬間戛然而止。
親眼睹着這慘烈的一幕,餘震看似平靜的內心其實早已翻江倒海,窗口的鐵絲網已經被他的手指抓得變了形。
“幾點了?”餘震閉上雙眼實在不忍再看,他嗓音有些嘶啞,心情複雜地問了一聲,卻並沒有回頭,。
劉夢超正心驚膽戰地在獄警身上掏東西,正好掏出一台手機,習慣性地按下電源鍵,一張女人的照片出現在屏幕上面。
“十二點三十二分了。”
“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嗎?”
餘震頓時苦笑,雖然還未徹底弄清楚外界發生了什麼,但從目前來看,他們應該不用再被押送去執行死刑了。
“哥,你在看什麼呢,外面到底咋樣啊,讓我也看看唄。”
劉夢超似乎沒在獄警身上翻出自己想要的東西,情緒不免有些低落,他看向情緒同樣低落的餘震,發現了他的異樣。
“你不會想看的,”餘震艱難地露出一個笑容,接過劉夢超遞過來的手機,找了個乾淨些的位置坐了下來。
劉夢超好奇寶寶似的將腦袋湊到窗邊,李丹青見狀也跟着一起湊了過去,兩人就這樣挨着腦袋一起向外看去。
“他媽的,外面都是一群瘋子,這裏又沒信號,我還想給我老婆打個電話給她個驚喜,媽的,真他媽倒霉悲催透了。”
如俄羅斯狗熊一般壯碩的雷鳴罵罵咧咧地將手機摔在車廂地板上,手機頓時被摔得四分五裂,他一臉喪氣地坐在位置上,雙手捂着臉不知在想些什麼。
餘震撇了他一眼,也沒過去安慰他,自顧自地翻看起手機來。
手機已經沒什麼電了,信號欄那一條也顯示無信號,翻看了一下手機相冊,全是一些生活照,也沒什麼值得注意的東西。
“這個操蛋的世界。”
餘震同樣丟掉手機,也頹廢地癱在座椅上,太陽穴隱隱刺痛,突然感覺有些心力憔悴。
他的記憶有殘缺,他一直都知道,因為他的記憶力很好,所以幾乎不可能有遺忘的事情,而且還是那些生命中重要的事。
從他記事起,身邊就只有一位親屬,那就是爺爺,至於父母,記憶里是半點沒有,但從很小的時候,爺爺也不見了,不知為何,那部分記憶缺失掉了,直至長大,中途的記憶也是模模糊糊。
一但仔細去回憶,他就會感到頭痛欲裂,唯一深刻記憶只有在監獄呆的那幾年,至於他怎麼進來的,又怎麼成為死刑犯的,他一概不知,只是從獄警口中得到隻言片語,好像是故意殺人,而且殺了很多人。
雖然對這個故意殺人抱有疑慮,但他卻認為是理所當然,他心裏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素質有多恐怖,這是完完全全超越普通人的存在,不管是力量速度還是神經反應力,肌肉強度,都是普通人一兩倍之多。
雖然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為什麼變成這樣,但總歸不是什麼壞事,這也是為什麼,他要被特殊對待的原因。
如果換成那種小手銬,以他的力量很容易就能掙脫,不過車廂內的空間實在過於狹小,雖然以他那驚人爆發力,一瞬間的暴起殺人對他來說還是很容易,但也因為空間狹小,霰彈槍幾乎躲無可躲,殺掉那幾名獄警之後,他恐怕也會被打成篩子。
“這就是力量給人帶來的絕對自信和自負。”
可以說,餘震真正的記憶僅僅停留在監獄的那五年裏,一出來,就是被執行死刑,結果半道上又出現這種詭異的事,能讓他不糟心嗎。
有時候,死得痛快,也是一種莫大的幸福。
“哥,我們已經死了嗎,咱這是下地獄了吧……”
正在餘震沉思時,劉夢超發出的顫音從耳邊傳來,餘震扭頭望去,見他臉色蒼白,渾身抖如篩糠,一隻手捂着肚子,一副要嘔吐的模樣。
外面發生的一切,讓劉夢超覺得已經死了,而且此刻正身處十八層地獄受罰,要不然怎麼會看到如此恐怖的景象,這讓心裏承受能力本就不是很強的他,心態要爆炸了。
“都說了讓你別瞎看,過來坐着,我們一起商量接下來的事,雷鳴,你也別杵那了,事情既然已經變成這樣了,現在要做的就是想想怎麼逃出去,在不從這破車廂里出去,我們都得餓死在這裏。
收拾好悲觀的心情,餘震強打起精神望着兩人。
“嗯,是我犯渾了,既然老天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我就一定會宰了那王八蛋。”
雷鳴臉上閃過一抹厲色,將霰彈槍緊緊抓在手裏。
餘震點了點頭,剛想繼續開口,又覺得少了些什麼,這才發覺李丹青還站在窗口前一動不動,餘震皺了皺眉頭,起身向他走去。
“哈哈哈,妖魔亂世,是我道門崛起的時候終於到了!”
剛走到李丹青旁邊,餘震就冷不丁地被這突如其來的大笑嚇了一跳,身體下意識地往後跳去。
“他莫不是個神經病?”
這是餘震在心裏湧起的第一想法,隨即打了個冷戰,想到自己接下來恐怕要和一個神經病組隊,想想感覺毛骨悚然。
“額,哈哈哈,你別誤會,我就是太興奮了,可不是你想的那樣。”
李丹青大笑三聲之後,這才注意到身旁的餘震,見他用一種看智障的眼神看着自己,李丹青瞬間就意識到了什麼,連忙解釋,可他的解釋在餘震看來,似乎越描越黑。
“額……我雖然不是很理解你的想法,但我會試着努力去理解的,之前的事對不起了,你也知道,每個人都有些……有些不同尋常的小愛好,大家都懂,所以我想你應該能懂我什麼意思吧。”
餘震面容嚴肅,一臉鄭重地拍了拍李丹青的肩膀,給了他一個我都懂的眼神。
“你懂什麼啊,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李丹青剛湧起的一點小興奮頓時煙消雲散了,追着餘震離開的背影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都坐着吧,那些怪物一時半會也進不來,這裏面還是安全的,本來這輛車是送我們去地獄的,結果現在卻變成我們的保護傘,怪諷刺的。”
餘震安慰大家都同時吐了個槽,壓了壓胃裏火燒火燎般的疼痛,他頓了頓話頭,接著說道。
“我們對外界的情況還一無所知,這裏的外界是指其他城市,而不是這裏,因誰也不知道這場災難到底波及範圍有多大,所以你們要是知道,或者有什麼想法都說出來,大家一起分析一下。
說完,餘震從幾人的臉上一一掃過,見他們大眼瞪小眼,一副迷茫的樣子,餘震心中頓時一涼。
“果然都是難兄難弟,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們怎麼可能知道,都是一群不知道被關了多久的死刑犯,問也是白問。”
嘆了口氣,餘震決定不管他們是怎麼想的,反正他自己自己必須好好活着,好好去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
“作為一個只有五年記憶的人,餘震非常渴望且好奇接觸一切新鮮事物,可他這五年是在監獄待的,所處那種環境下的他,所能接觸到的東西也只有暴露與罪惡了。”
越是缺少什麼,就越是渴望什麼,餘震亦是如此,他想要活出他自己的那一份來,所以不管未來有多危險,不管以後會怎樣,他絕不會將自己的生命再次交給別人,哪怕手染鮮血,哪怕前面就是地獄,他也會大步向前走。”
可目前的形勢並不樂觀,外面全是吃人的怪物,自己等人被困在小小的車廂里,還要忍受腹中無時無刻不在灼燒的胃,在這種情況下想要活下去,他就必須藉助旁人的力量,就比如眼前的這幾人。
可這幾人依舊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態勢,坐在地上不發一言,他們這副樣子讓餘震屬實是有心無力,他心大,沒有牽挂和羈絆,不代表別人沒有,所以餘震只能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剛想繼續勸說,突然眼珠子一轉,心裏有了主意。
“既然你們都不清楚,那我就把這場災難當做是我們這座城市的災難,也就是說,那些還完好的城市隨時都會派人進來搜索倖存者,我們幾個可是死刑犯,他們可不會因為這個就放過我們的。”
“所以我們四人現在就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除了我們自己,誰也不能相信,既然如此,那我們為什麼不留在裏面呢?”
“留在裏面?可這裏面都是吃人的怪物,留在裏面不是找死嗎?”
劉夢超突然抬起頭,撓了撓光禿禿的腦門,顯然對餘震的說法抱有疑慮。
對呀,留在這裏面很危險,可出去就不危險了嗎,留下不一定死,出去是一定會挨槍子的。”
“難不成,你們都不想活了?”
餘震雙手用力一拍,然後攤開手心,銳利的目光掃過所有人,沒有人敢和他對視。
“準確來說,他們都各懷心事,全都低着頭,沒人有心思與他對視。
見幾人完全沒有心動的意思,餘震立即又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
“末世后,我們不過也只是這茫茫人海中的一個倖存者而已,所以不管發生了什麼情況,都註定我們今後再不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了。”
“所謂末世出梟雄,這不正是擺在我們眼前最好的機會嗎,是吃香喝辣玩女人,還是被人拿槍頂在頭上一槍斃了,都得靠我們自己,雷鳴你說是吧,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以前就是當老大的,你應該能理解我的意思吧。”
“雷鳴!雷鳴!你倒是站出來說句話啊,你難道就不想再見到你老婆了?”
面對餘震的點名質問,雷鳴沒有搭話,只是長舒一口氣,將頭抬起來望向車頂,不知在想些什麼。
餘震濃眉一挑,見雷鳴沒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在心裏暗自罵了一句,又將目光放在假道士身上。
“媽的,這麼不給我面子,那個李丹青,李道長,你來說一下你的想法。”
“啊,我?我跟着你們你們就好了,反正現在已經世界末日了,末世前我就是個賣葯的道士,現在能撿回條命,當然得好好活着,然後在末世重建道觀,廣納門徒,振興我大玄虛觀。”
李丹青本還沉浸在自己的幻想當中,見餘震突然看向自己,他想也沒想就把心裏的小九九說出來了,說完他才發覺餘震看他的眼神越發不對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