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新生
世界在此刻徹底寂靜下來，恍若時間被凍結，一切回到奇點，任何事物都不復存在。
沒有人知道那些綠霧是什麼，會給這個世界帶來什麼。
“是災難？還是新生？”
這個問題的答案，目前還無人知曉，更不會有人去思索，因為在此時此刻，所有被綠霧籠罩的地方和人都像是與這片世界隔絕一般，無法讓人探尋。
“嘶～”
世界雖然安靜下來，時間卻依舊流逝，隨着一聲極為輕微的吸氣聲響起，世界彷彿又活過來了，接着便是第二聲，第三聲，越來越多的聲音開始響起，各種各樣嘈雜且喧鬧的聲音化為聲浪，洶湧地席捲整個世界。
餘震的意識也被一股力量強硬地拉回到了現實，他緩緩睜開眼，只感覺渾身使不上力氣。
車廂還是和原來沒什麼區別，被濃厚的綠霧佔滿，不知昏迷了多久，死掉的那兩人流出的血液已經乾涸，一塊塊有些發黑的血塊堆積在他周身，濃烈刺鼻的血腥味近在咫尺。
“我……我到底昏迷了多久？”
餘震的意識還處在茫然階段，下意識地抽了抽鼻子，愕然發現進入肺部的空氣似乎很少，他剛醒時還沒注意，這一刻意去呼吸，便立即發現進入自己肺里的空氣似乎正在變得稀薄，彷彿自身此時正身處高原，稀薄的空氣令人窒息發昏。
發覺到不對，餘震立即張大嘴，大口呼吸着，就像是一條上岸的魚，努力想要從開始變得淡薄的綠霧中呼吸到那救命的空氣。
漸漸的，他的臉色漲成豬肝色，這是即將窒息的反應，他扭頭看着囚車上其他人，朦朦朧朧間，餘震發現他們的胸口正常起伏，臉色雖然有些慘白，但起碼還處於正常狀態。
“不是吧，老天爺沒這麼玩我的，我才剛醒，就又要被這該死的綠霧給弄死了？”
瀕死之際，餘震平時表現出的冷靜瞬間煙消雲散，面對不斷逼近的死亡，他和其他人並沒有任何區別。
“視線漸漸變得迷糊，餘震胸腔的起伏也越來越小，氣若遊絲，像一個垂死的老人。”
突然，從他的胸腔正中心處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這種疼痛直達精神深處，彷彿肌肉在撕裂重組，基因在崩潰消融，疼痛如同浪潮，一波波不斷襲來。
餘震疼地滿地打滾，恍惚間，他似乎在朦朧的綠霧中看見了車廂里其他人的表情，那是一張張什麼樣面容啊，像極了想要從地獄逃回人間的惡鬼，扭曲的面容猙獰恐怖。
“或許，我此刻的樣子也和他們一樣醜陋吧……”
“這是餘震再次昏迷前最後的想法。”
“哥啊，你快醒醒吧，你要再不醒，我們就得去那怪物的肚子裏團聚了。”
不知昏迷了多久，伴隨着一聲聲嘶力竭的慘叫聲在耳邊炸響，餘震恍惚間聽見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隨即他緩緩睜開眼睛，肺部那種窒息感已然不在，入眼也見不到那粘稠濃密的綠霧，昏迷前胸口的劇痛也彷彿從未發生過，餘震稍微愣了一下神，仰頭朝着聲音來源處看去，一片刺目的紅色瞬間佔據他整個瞳孔。
一個身穿獄警服飾的男人滿臉是血。
身體還在微微抽搐，汩汩鮮血流淌匯聚在那獄警腳下。
劉夢超見餘震醒了，也不敢再繼續叫喚了，生怕引起那如餓鬼一樣的獄警的注意力，只能不斷給餘震使着眼色。
餘震哪有心情去看劉夢超的表情，他的注意力此刻全放在獄警的身上，隨後又聽見耳邊不斷響起的嘶嘶吼叫聲，他仰起頭木納地轉了一圈，頓時發現更讓他不敢置信事情。
其他獄警理應上去阻止才對，除去那個在翻滾中被誤殺的獄警，還應該有兩名獄警，可那兩名獄警此刻卻老老實實坐在位置上，雙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兩名獄警此刻的樣子十分猙獰恐怖，他們大張着嘴，唾液順着尖銳鋒利的牙齒滴落在地，喉嚨里更是不斷發出野獸一樣的嘶吼聲。
它們原本這副模樣這還算在普通人的範圍之內，無非就是狂犬病人發作時的狀態，可在餘震與那雙佔據整個眼眶的純黑眼眸對視之後，他瞬間瞭然了。
“這些人已經不是人類了。”
慶幸的是，這兩名獄警的身體此刻正被安全帶死死勒着，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沒有智慧，應該只知道憑藉本能行事，否則餘震早已和那名囚犯一樣。
“哥啊，你還好么，你快說句話啊，你這是要把我急死啊！”
這時，劉夢超細弱蚊蠅的聲音傳入餘震耳中，餘震也終於向他看去，只見他哆哆嗦嗦地坐在那裏，眼角不斷抽搐，視線根本不敢往身旁去望，只能可憐兮兮的看着餘震。
餘震嘴角扯了一下，看着劉夢超這副慫樣想笑又笑不出來，沒辦法，誰讓他的位置就在囚犯旁邊呢，下一個就輪到劉夢超了，而他又被手銬和安全帶綁住，根本動彈不得，只能淪為那獄警口中的食物，不僅是他，車上所有人都會淪為那個發生變故前就解開安全帶的寵兒的食物，一切都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恐懼和無力的情緒蔓延在車廂內，所有人的臉上都佈滿了死灰之色，
“完了完了，這下真完蛋了，哪怕多挨兩粒槍子也好啊，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我就賣個葯而已，不至於享受這種極刑吧。”
一個囚犯的身體顫抖着，嘴裏不斷碎碎念着，卻不敢發出太大聲音，若不是餘震耳力極佳，還真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雖然車廂內並不安靜，但也沒有人真的蠢到出聲大吼大叫，因為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會輪到誰。
他們這群囚犯本就是即將被行刑的死刑犯，不說膽量心性比常人大些，就是他們這一層身份，就能讓他們對死亡的恐懼能沖淡幾分，畢竟現在死和待會死，本質上並沒有太大區別。
餘震長嘆一口氣，有些頹然地平躺在地望着車頂，對於耳邊不斷傳來的慘叫聲置若罔聞，他的力氣雖然要比普通人大上不少但對於捆在自己身上拇指粗的鐵鏈還真沒有任何辦法。
忽地，一個亮閃閃的的東西吸引了他的視線，從他這個角度看去，能看見那個被誤殺的獄警腰上掛着的一串鑰匙串。
餘震頓時雙眼一亮，這才明白過來，剛剛劉夢超看向自己的眼神都要瞟上天的意思，他這是讓自己去夠那串鑰匙，只要鑰匙到手，他自己雖然解不開，但是只要給到劉夢超那小毛賊，各種姿勢開鎖對他來說還不是輕輕鬆鬆的事。
眼見有了希望，餘震振奮起精神，當即像一條毛毛蟲一樣往前拱了拱，因為他現在的位置離那獄警的位置還是有一個位置的距離，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拉近距離了。
餘震腦袋動一動四處看看倒不打緊，可他全身一動起來，那“嘩啦啦”鎖鏈碰撞的聲音便立即響起，聽在他自己耳中顯得極為刺耳，頓時縮了縮脖子環顧左右，不敢再動彈分毫。
這鎖鏈碰撞的聲音雖不大，比起車外那些刺耳的慘叫聲，這點聲音根本不算什麼，本不應該引起什麼注意，可這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響卻在其中顯得有些突兀，還是將那兩個已經變成怪物的獄警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了。
車內環境密閉狹小，剩餘的囚犯聽到動靜也不再因恐懼而顫抖，紛紛用充滿希望的眼神盯着僵在原地一臉尷尬之色餘震。
那兩個變成獄警的怪物也不再嘶嚎，轉過頭用那對充滿死寂的黑色瞳仁死死望着餘震，森白的牙齒一張一合，粘稠的唾液順着嘴角滑落滴落在他身上，噁心至極。
餘震的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幾下，重新看向車廂尾部那個獄警，發現他的肚子已經高高鼓起，像極了懷孕八個月的孕婦，身上的防彈衣都被鼓脹的肚皮從下往上撩開。
可它卻還不知足，見獄警入神，根本無暇顧及自己這邊，餘震這才稍稍安心。
眼下的希望全在自己身上，但也有可能是將自己更快地推向深淵，自己想要拿到鑰匙，以現在這種全身鐵鏈捆綁的狀態，勢必就會弄出不小的動靜，一但將那怪物吸引過來，那自己的下場恐怕不會比那囚犯好太多。
餘震深吸一口氣，不再理會那邊的獄警，將全部的精神都放在那串亮晶晶的鑰匙上面。
餘震緩緩將雙腳抬高，渾身肌肉炸起，將鐵鏈繃緊，然後雙腳向地面猛地發力，來了個鯉魚打挺，他的上半部分身體立即騰空，沉重的鎖鏈也沒能壓住他這恐怖的爆發力，藉著這股向上的力道，他張大了嘴，一口就咬住鑰匙串。
“撕拉……”隨着力量耗盡，餘震重重地摔回地面，嘴裏多了一串鑰匙連帶着一大片布料。
“成了！”
劉夢超一直都緊張地看着餘震的一系列舉動，生怕有一點大動作將怪物吸引過來，直到鑰匙被餘震咬在嘴中，他這才抑制不住地喊出聲來，可隨後又意識到了什麼，立即閉嘴，膽戰心驚地扭過頭去，他看見了一顆緩緩轉動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