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 7 章

夜色漸深,瑩白月光搖曳穿透樹梢,在窗帘上折射出一片細碎倒影。

照顧完秦嘉賜喝完粥時,時間已經將近十點。

床上,8歲大的小男孩正昏昏沉沉地睡着,高燒的癥狀總算有了些好轉。

虞清晚又伸手去探了探孩子的溫度,確認他徹底退燒之後才終於松下一口氣。

她拿起床頭柜上被遺忘多時的手機,先給秦悅檸打了個電話。

“悅檸,嘉賜的燒已經退了,你放心吧。”

電話那頭,秦悅檸還在機場等待轉機,周圍的聲音吵吵嚷嚷:“退了就好,退了就好,今天多虧你了晚晚。”

虞清晚笑笑:“跟我還客氣什麼,出差注意安全。”

秦悅檸和秦嘉賜姐弟,是虞清晚幾年前在醫院輸血時認識的。

才七八歲大的秦嘉賜和虞清晚有着相同的病,每次都是姐姐秦悅檸陪着弟弟來醫院。秦悅檸性情開朗熱心,在看見虞清晚獨自一人在那裏輸血時,遇到不方便的情況也會幫上一下。

剛剛秦悅檸火急火燎地給虞清晚打電話,是因為自己在外出差抽不開身,知道秦嘉賜一個人生病在家時放心不下,才問虞清晚能不能過來幫忙照看。

有血液病的患者生病時耽擱不得,虞清晚知道,所以才不顧一切地急着趕過來看看孩子。

掛了電話,秦嘉賜縮在被子裏,一張粉嫩的小臉紅撲撲的,額頭上還蓋着涼毛巾。

他眼睛黑亮亮的,抬手指了指虞清晚的手機:“晚晚姐姐,剛剛好像有人給你打電話了,我不小心碰到了,對不起....”

虞清晚彎腰給他掖好了被角,又摸了摸他毛茸茸的發頂,柔聲道:“姐姐知道了,沒關係的,你先睡吧。”

關上卧室的門,虞清晚緩緩舒了口氣,才拿起手機,翻了下通話記錄。

除了剛剛和秦悅檸的那條,還有無數通來自岑銳的未接來電。

最上面一條顯示已接通,通話時長一分鐘。

糟了,晚宴。

虞清晚猛然驚醒。

她放了賀晟的鴿子。

看着這通電話,心裏隱隱升起一種預感,她立刻點了回撥。

響了幾聲后,電話才被接起。

“虞小姐。”

是岑銳的聲音。

虞清晚急忙開口:“實在抱歉岑助理,我剛剛臨時遇到一些事耽擱了,忘記提前電話聯繫你。我...”

“沒關係的虞小姐。”

他頓了下,欲言又止道:“只是...現在可能暫時不需要您過來了。”

話音未落,就聽見電話里隱約傳來一道溫婉動聽的女聲。

“賀老闆,我敬您一杯.....”

握着手機的指尖收攏,虞清晚也聽明白了岑銳話里的意思。

她眼睫微動,安靜幾秒,才說:“好。對不起。”

下一刻,就掛了電話。

虞清晚握着手機坐在沙發上,心口卻不知怎的有些發悶。

是她爽約在先,可剛剛,她也親耳聽見了。

已經不需要她過去了。

想來也是,就算她不去,賀晟也應當不缺女伴。

許久,她安靜垂下眼,抬手將手機屏幕熄滅。

-

秦嘉賜發燒反覆,虞清晚一直照顧到次日清晨才離開。

後面的幾天裏,她都再沒有見到賀晟,也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生活好像又恢復成了從前的兩點一線。

她在畫室畫畫,在溫室的花房裏照料花草,偶爾去一次醫院。

賀晟再沒有讓人聯繫過她,彷彿就此在她的生命里消失了一般。

也正是因為這樣,虞清晚的心裏才覺得愈發不安。

看財經新聞的各個報道,容家的形勢似乎更嚴峻了,在容氏地產里工作的容家後輩這幾天已經焦頭爛額。

這天,虞清晚像往常一樣呆在畫室里畫畫。

放置在一旁凳子上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她放下畫筆,起身去接電話。

看見屏幕上跳躍的名字,虞清晚接起,唇角不自覺上揚。

“老師。”

電話對面溫柔地喚她:“清晚。”

是當年在容家教虞清晚畫畫的老師,簡姣。

被囚禁在容家的這幾年裏,容欽華不允許她出去上學,所學的東西都是請了家教名師來教的,包括畫畫,而這個老師就是簡姣。

後來簡姣出國深造,辭掉了容家的工作,師生之間聯繫的方式也只剩下電話。平時隔着時差,打電話也不怎麼方便。

簡姣突然聯繫她,虞清晚心裏歡喜,關切道:“老師,您最近還好嗎?”

女人和藹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含着淡淡的笑意:“清晚,我一切都好,不用記掛。”

“倒是你,容家的事,我已經聽說了。”

作為相處了四年的老師,簡姣也是為數不多懂她的人。

她知道虞清晚的生活並不似外人看上去的那樣光鮮。

也知道她有多渴望逃離掌控,自由的生活。

簡姣頓了頓,才緩緩道:“老師給你打電話,是想問你要不要考慮,等事情結束之後來美國,繼續做我的學生。我已經在幫你爭取我們學校藝術學院的入學資格了,應該過陣子就會有結果。”

簡姣現在任職的地方是美國著名的藝術學院,也是虞清晚夢寐以求的學校之一。

只是她沒有學歷,也根本無法離開容家半步,所以出國留學只是她曾經可望不可及的夢想之一。

而簡姣這通電話,卻好像將曾經遙不可及的一切擺在了她面前,只等她邁出那一步。

虞清晚頓時有些不知所措起來:“老師,我.....”

簡姣懂她的顧慮,也沒急着讓她立刻答覆,只是又放柔語氣道:“老師很早就說過,你很有天分,只是被迫走了一段彎路而已。只要有時機,你的才華不會被埋沒。”

“清晚,學歷和其他也不應該成為一個人追求夢想的絆腳石。何況,你不是也一直很想走出去看看嗎?過去的事不能困住你的一輩子,你的路還有很長。”

-

掛了電話,虞清晚的腦海里回蕩的都是簡姣剛剛說的話,眼前沒畫完的畫也沒心思再畫下去。

直到調色盤裏的顏料都凝固住了,她才又回過神,準備將畫了一半的畫布收起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年輕女聲,音量拔高而顯得格外尖銳,伴着高跟鞋聲越走越近。

“虞清晚,你給我出來!”

砰的一聲,畫室的門被一把推開。

傭人跟在後面焦急又徒勞地勸阻:“詩雅小姐,您不能進....”

所有阻攔顯然只是螳臂當車,容詩雅一把推開門,來勢洶洶。

看見虞清晚坐在畫架前,容詩雅漂亮的臉蛋因為憤怒而扭曲起來,鑲鑽的美甲指着她,一上來便高聲質問:“容氏都要倒閉了,你居然還有閑心坐在這兒畫畫?!”

容老爺子一生未婚,只有兩個弟弟,容詩雅便是二房之女。

容詩雅從小養尊處優,卻在虞清晚被容家收養之後,被迫和家人搬出了老宅。從這開始,她就開始處處不待見虞清晚,逢年過節時不時的刁難和找茬都是常有之事。

就在今天上午,容詩雅正和其他名媛千金一起逛街買買買時,她的又一張銀行卡被銀行停掉了,還被其他豪門小姐在暗地裏嘲諷。

她壓不下這股火,便直奔老宅,想把這股氣都撒到虞清晚身上。

見虞清晚的神色毫無波瀾,容詩雅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頓時怒火中燒,語氣更加咄咄逼人。

“是不是你什麼時候把賀老闆得罪了,容家就是因為你才到了這種地步,你這個掃把星!吃着容家用着容家的,不過就是一個養女,還恬不知恥地住在老宅.....”

住在容家的這幾年,虞清晚早就習慣了這些無休止的謾罵。

但女人的聲音尖銳刺耳,實在吵得厲害。

虞清晚站起身,終於抬眸正眼看向容詩雅。

她的背脊挺得筆直,一雙美眸平靜如水,與此刻惱怒的容詩雅形成鮮明對比,語氣也不卑不亢。

“你也說了,我只是一個養女。”

沒想到虞清晚竟然能當面反駁回來,愣了一秒,容詩雅反應過來,頓時更加氣急敗壞。

“你——”

這時,背後一道年輕狂傲的聲線響起,毫不客氣地截斷她未說完的話。

“容詩雅,既然知道容家要破產了,不如趁早把你那些名牌包都賣了,總歸以後也沒有買得起的機會了。”

虞清晚順着聲音抬頭看去,只見一個年輕俊逸的男人倚在門框上,他摘下墨鏡,露出一雙風流多情的眼,鼻樑高挺,一副混不吝的模樣。

容詩雅也震驚地睜大眼,不敢相信明明應該在國外的人此刻卻突然出現在了面前。

“容熠?你怎麼回來了?”

容熠輕眯起眼,根本不屑回答她的問題。

“管家呢,把人拖出去,老宅就這麼縱容她來鬧嗎?”

容熠一發話,管家領了命,立刻上前把容詩雅架住:“是,少爺。”

很快,容詩雅就被拖了出去,畫室里再次恢復安靜。

虞清晚的視線落在容熠身上,看着他比上次見面時更成熟的容貌,唇角終於挽起一抹發自真心的笑容。

“容熠,你回來了。”

算起來,虞清晚已經有快兩年沒見過容熠。

容熠是容老爺子前幾年才找回來的私生子,因為母親不詳,容熠剛回到容家時,受到的苛待與謾罵不比虞清晚少。

而容熠年少時不服管教,經常被容欽華關在佛堂里罰緊閉,鞭打,卻一身的硬骨頭,怎麼都不肯低頭服軟。

和一個人很像。

虞清晚心軟,經常會偷偷給他送吃的進去,兩個人就這樣相依為命,建立起一種沒有血緣關係的姐弟情。

後來容熠羽翼漸豐,看不慣容欽華的行事作風,便獨自出國創業,從容家獨立了出去,從此再也不受任何牽制,也不願和容家產業扯上任何關係。

短短几年時間,容熠自己創立的公司就在業內站穩了腳跟,被國內外譽為互聯網新貴。

容熠邁步走到單人沙發上,毫不客氣地坐下,長腿一疊,渾身意氣風發,一副混不吝的模樣。

仔細端詳過她的臉,他眉頭一皺,語氣不悅:“怎麼看着比上次又瘦了,容家還有人欺負你?”

虞清晚心裏暖了暖,失笑道:“沒有,本來就是我自己的身體不好。”

女人唇邊的笑容嫻靜,不管什麼時候,經歷過什麼,她永遠都是一副淡然若素的模樣,找不出一絲的怨恨和憤慨,平靜得彷彿能接受一切,卻又讓人覺得悲戚。

明明她在容家的日子,比他苦了一萬倍。

容熠唇線抿緊,神色多了抹沉重,聲音緩和了幾分:“我幫你在國外找了新大夫,過段時間等我把容家的事處理好,你跟我走,回美國養病。”

虞清晚頓了下,眉眼依然彎着:“再說吧。”

如果她的病能那麼輕易地養好,又怎麼會折磨了她十幾年。

而容熠一向面冷心熱。

他嘴上不提,在國外的幾年也一直惦記着她的病,從來沒放棄過給她找最好的醫生。

大概也是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聊惹她傷心,容熠忽然又想起什麼,話鋒一轉,開門見山地問:“你得罪賀晟了?”

他問得措不及防,虞清晚頓時愣了愣。

靜默半晌,她回過神,才輕應了聲。

應該是得罪吧,或許更嚴重。

畢竟當年,是她不辭而別。

在旁人眼裏,她曾經的行為就是不可原諒的,他恨她也是理所應當。

容熠看她的表情,也猜到了些許。

他眉心一攏,語氣里含着十足的警告:“別招惹賀晟,有多遠躲多遠。他就是匹狼,小心把你吃得連渣都不剩。”

虞清晚抿緊唇,下意識開口反駁道:“他不會對我怎樣的。”

容熠眯了眯眼,敏銳地抓到了重點:“他是你老相好?”

沒想到他會問得如此直接,虞清晚頓時噎了噎,不知道怎麼回答。

沒等她回答,容熠就一副果然如此的語氣:“難怪,鍾家也被折騰得不輕。”

她猛然抬起眼:“什麼?”

容熠的語調慢悠悠的,跟看好戲似的悠閑:“鍾庭白打算娶你,應該是被賀晟知道了吧。下手挺狠,一般人招架不住。”

聞言,虞清晚怔了下,有些急切地開口:“他把鍾家怎麼了?”

她不太了解生意場上的事,這幾天鍾庭白也一直沒怎麼聯繫過她。

難道賀晟真的對鍾家出手了?

管家進來送上了茶,容熠慢條斯理地端起杯抿了一口,才答:“也沒怎麼樣,鍾庭白底子還算是厚的,在賀晟手下堅持個十天半個月應該不是問題。”

虞清晚攥緊指尖,心裏沉得彷彿壓着一塊巨石,連呼吸都困難。

她最擔心的,就是他們之間的事牽連到無辜的人。

賀晟不會對她怎樣,可不代表他不會對其他人出手。

容熠正了正神色,又沉聲強調了一遍:“總之,你離他越遠越好,賀家的水太深,不是普通人招架得來的。賀晟既然能坐上今天的位置,只說明他的手段只會比表面上看到的更狠。你們不是根本一路人。”

雖然不知道虞清晚和賀晟曾經有過什麼糾葛,但只要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他們根本不合適。

容熠幽幽盯着她,語氣難得嚴肅:“惹不起就躲着。別真逼這瘋子發起瘋來,我和鍾庭白也無可奈何。”

虞清晚抿緊唇,問道:“你認識他嗎?”

“打過一兩次交道。”

容熠往沙發上靠了靠,言簡意賅地答:“狼子野心,睚眥必報,從他那得不着什麼好處,總之沒什麼底線可言。”

“有人說賀晟性情喜怒無常,以前花了上億美金買了座海島,專門用來餵養他的幾隻桀驁不馴的惡犬,連養兔子鑲的都是金籠,諸如此類的事情數不勝數。”

他的語調輕描淡寫:“去年賀家內部奪權,賀晟的手段最狠,敢和他爭權的人都是虎口奪食,不顧一點家族情面,導致賀氏旗下的產業管理層都被重新洗牌,被不少人罵狼心狗肺。”

“又或者說,他根本沒有心,也沒有情。”

聞言,虞清晚的心像是被無形的藤蔓扼住,陣陣澀意襲來,讓她一時間忘了呼吸。

容熠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抬了抬眉稍:“你認識他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的人?”

她幾乎是下意識出聲辯駁:“不是的。他不是...”

未出口的話欲言又止,想替他解釋,卻又不知道從何開口。

末了,虞清晚垂下眼,只能努力壓下心口那陣抽痛。

這些話,她早就聽說過無數遍。

曾經那些在泥潭裏掙扎的日子,他被所有人厭棄着,連自己都厭惡着自己。

是她執意靠近他,又將他拋下,才讓他成了如今這般偏執成狂的模樣。

是她的錯。

-

送容熠離開老宅之後,虞清晚再也坐不住。

她上網去搜和鍾家有關的報道,發現情況遠比容熠說的還要嚴重。

那晚她爽約,他沒對她如何,反而全部報復在了鍾家身上。

正如重逢那日他說的,她會自己來求他。

可眼下的情況,她也不得不主動送上門去。

猶豫片刻,虞清晚咬緊唇,最後還是選擇給岑銳打了電話。

總要把事情說清,不能讓他這樣發瘋,再牽連到無辜的人身上去。

很快,電話就被接起。

“虞小姐。”

虞清晚穩了穩心神,才輕聲開口:“岑助理,請問賀...”

她頓了下,改口道:“賀老闆,今天有時間嗎?我有些話,想和他當面說。”

對面靜默了瞬,岑銳才猶豫着道:“老闆今天的工作安排比較滿,您....”

虞清晚連忙道:“沒關係,我可以去公司等他。只需要一點時間就好。”

見她這樣說,岑銳只好應道:“好,那我把位置發給您。”

-

臨近傍晚,夕陽的餘暉將整座城市披上一層朦朧的外衣,車流在高架橋上緩慢流動,閃爍的紅色車尾燈匯成一道綿長蜿蜒的燈帶。

面前的大樓高聳入雲,虞清晚深吸一口氣,走進大樓。

前台小姐笑容甜美地起身迎接:“您好小姐,請問您找誰?有預約嗎?”

虞清晚頓了頓,“我...沒有。”

她抬起眸,美目澄亮:“我找賀晟。”

女人的容顏瑩□□致,前台小姐忍不住看得晃了下神。

聽到她直呼賀晟的名字,前台小姐的心裏又是一驚。

她露出公式化微笑:“抱歉....面見我們總裁是需要提前預約的。您有預約嗎?”

虞清晚思索了下,柔聲說:“沒關係,我去那邊等他吧。”

她在大堂的等候區找了處沙發坐下,身後前台處另一個員工的視線被吸引,扭頭問剛剛接待虞清晚的前台小姐。

“剛剛那個美女找誰啊?”

女人安然嫻靜地坐在那裏,柔順亮麗的烏髮及腰,腰肢極為纖細,窈窕動人。

員工不禁感嘆:“是哪個明星嗎?也太漂亮了吧。”

“找總裁的,不知道是不是哪家千金小姐。”

前台小姐猶豫片刻,保險起見還是拿起座機電話撥通:“我還是給總助辦公室打個電話吧。”

-

與此同時,頂層辦公室內。

自從前幾天的那通電話掛掉后,賀晟便開始對鍾家下了狠手。

他用最激進的收購策略連連進攻,將毫無防備的鐘家打得措手不及。

商界眾人不知發生了什麼,只聽說賀晟近日心情不佳,脾氣越發喜怒無常,卻不知是何原因,最後只當鍾家是恰好撞在了槍口上。

所謂帝王一怒,伏屍千里,大概說的就是如此效果。

一時間,臨城名利圈內人人自危,生怕下一個遭殃的就是自己的公司。

而岑銳作為私人助理,每天更是不得不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應對。

“賀珏少爺好像看上了席城西港的那條航線,最近有意通過席家搭線聯繫北美的那家礦業公司。”

“還有鍾家的股票,價格按照我們預期的情況在持續走低,今天已經下跌六個百分點,投資部還在按照您的計劃繼續買進......”

這時,岑銳有條不紊彙報的聲音突然頓了頓。

他不動聲色地把剛剛彈出的微信消息關上,輕咳一聲。

“老闆,虞小姐來了。”

辦公桌后,男人翻閱文件的動作一頓。

下一秒,動作便恢復如常。

賀晟眉心微動:“說我不在,讓她等着。”

“好的。”

接下來的四十分鐘裏,岑銳被整整叫進辦公室四次。

賀晟雖然問的都是工作安排,但岑銳福至心靈,在彙報完時適時補充一句。

“虞小姐現在還在樓下等着。”

鋼筆在文件末尾處猛然停住,畫出一道扭曲的筆跡。

賀晟掀起眼皮,冷斥道:“我有問她嗎?多嘴。”

頂着面前銳利的視線,岑銳立刻從善如流地低頭:“抱歉賀總。”

賀晟把那封簽毀了的文件順手撕掉,團成團扔進垃圾桶,眉眼透着一陣煩躁。

“滾出去。”

“是。”

然而走到一半,手機的消息提示音響起,岑銳的腳步又停下來。

他握着手機轉身,觀察了下賀晟的神色。

辦公桌后,賀晟眼也沒抬:“說。”

岑銳這才小心開口:“虞小姐似乎是身體不適,在下面睡著了。”

-

在一樓大廳等了將近兩小時,虞清晚覺得越來越犯困。

不知道是不是醫生換了一種新葯,她整個人困得厲害。

身下的沙發觸感柔軟,虞清晚的眼皮越來越沉重,意識像是慢慢墜進一汪浮沉的漩渦中,漸漸消散於無。

與此同時,另一個前台小姐注意到虞清晚,語氣頗為不滿。

“上面都晾了她這麼久了,肯定又是哪個想來勾搭總裁的女人。這都快下班了,我去把她趕走算了。”

前台小姐走到虞清晚旁邊,剛想彎腰把她叫醒,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

她回過頭:“岑助...”

後面的字還沒說完,看清面前走近的挺拔身影,前台小姐愕然睜大眼,本能地後退兩步,慌亂低下頭,心口砰砰的跳,再不敢再和男人對視。

\"賀老闆...”

賀晟目不斜視地邁步走過去,視線不受控制地被沙發上的那道倩影吸引。

女人靠在沙發上,如瀑般的長發披散,遮擋住半邊側顏,露出一截小而精緻的下巴,細而長的雪頸,甚至能看清淡青色的血管,透着脆弱的美感。

見她身上穿得單薄,賀晟的眉心微微攏起,把臂彎上搭着的西裝外套蓋在她身上。

他俯下身,將女人從沙發上攔腰抱起,動作里是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像是生怕將人吵醒。

周圍的一眾員工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他們平日在公司里偶然見到的賀晟從來都是不近人情,訓起人來更是恐怖,堪稱閻羅爺般的存在,光是見到都會腿抖。

和此刻的模樣簡直大相逕庭。

什麼時候見過他這般....

溫柔。

雖然用溫柔來形容賀晟實在太過詭異,但眼前的一幕卻切切實實地發生了。

男人的身型高大挺括,襯得他懷中的女人格外纖弱嬌小,明顯的體型差,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卻是意外登對。

賀晟抱着她,步伐沉穩地朝VIP電梯走去,側臉冷淡,全然不顧周圍驚愕的目光。

直到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門口,前台處還在的幾個員工聚在一起,瞳孔震驚放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剛剛看見了什麼。

“剛才過來的那位,是賀老闆嗎?我沒看錯吧?賀老闆親自抱女人上樓?去辦公室?”

有人咽了咽口水:“是...是的吧,我也以為我出現幻覺了。”

其中一個員工回過神,難以置信道:“所以剛剛那位難道是....”

“總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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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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