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禍至

第四十五章 禍至

說服黃晏之後,馬榫在第二日便離開了隼州,等不及要回長興府向趙儼復命請功了。

而黃晏的心情卻是複雜的。一方面,隼州道最高長官的位置他是渴望的。他已在隼州二十餘年,一路從底層小吏坐到了四品隼州刺史的位置,距離隼州道最高長官的位置只有咫尺之遙。但就是這咫尺的距離,卻苦等多年,始終無法逾越。另一方面,他又心有不甘。這本屬於自己的位置,卻要以這種方式來取。如今算是投到了丁疏琰門下,往後跡運,怕是更不能自己做主了。

薛銘御,此皆拜你所賜。是你不仁在先,便勿怪我不義了。

……

十日後。隼州道行尚書台。行台令書房。

書房裏,薛銘御面對北面牆下的瞿珩牌位,默立不語。他已在牌位前默立了近半個時辰。在此期間,他的侍從程運峰兩次進入書房為他添茶,發覺並無必要。行台今日又在靜思,最近時常如此。

沒過多久,程運峰第三次進了書房,不得不打斷靜思的薛銘御:“行台。”

“何事?”薛銘御不轉身問道。

“黃刺史來了。”

“請進來吧。”

“是。”

薛銘御便轉過身,走到書房的主椅前坐下。

黃晏走了進來,拱手道:“行台。”

“嗯。”薛銘御應一聲:“坐吧。”

黃晏走到主椅前一側的客椅坐下。

“有什麼事?”薛銘御問道。

“邊境情形,近日略緩。啟國人已不再往我界內放箭了。”黃晏回道。

“嗯。”薛銘御應道。他沒怎麼多想,隨口說道:“那明日動身再去邊境看看。你隨我去。”

“是,行台。”

……

第二日。

薛銘御黃晏帶幾護衛軍士,縱馬前往邊境。一行人上午出城,下午抵達邊境。

在離邊界數百步處,一行人下了馬,駐足察看前方。邊界以外,可見啟國軍士操練如故、聲勢依舊。邊界以內,己方巡戒士兵橫來橫往,時時關注。

“這啟國人,即便不放箭了,但長久在邊境喧嚷,終歸不是個辦法……”黃晏站在薛銘御一側,開口說道。

“是啊。”薛銘御回應道。

“要是哪天突然越界南下,後果真是不堪設想。”黃晏又說道。

薛銘御聽了,問道:“那你覺得該如何?”

“還是得早作防備吶!”黃晏語氣憂慮。

薛銘御轉頭看着他:“你也這麼以為?”

“行台,”黃晏也看向薛銘御:“啟國與我遲早再戰,必須早作準備。”

“你也認為兩國必然再戰?”

“是。”黃晏忿忿道:“我國土被掠,如此巨仇,豈能不報?!”

“看來你也是主張再戰。”

“黃晏恨不得親自提槍陣前!!”

薛銘御聽了,也不再答話,又看向啟國人的方向。

“今晚就在邊境過夜。聽一聽夜裏啟國人是何動靜。”許久后他開口說道。

……

夜幕降臨之際,邊界以外的啟國人卻安靜了下來。沒有呼吶喊叫聲、沒有兵戈撞擊聲,只有黑暗中的連成片的營火,與己方零零散散的營火遙相對應。

薛銘御一行人便借用邊境巡戒軍士的營帳憩宿。入睡之前,黃晏到薛銘御帳中陪敘幾句。

二人坐在帳中,身前案上兩盞油燈發出暗黃的光,投到二人臉面上。

黃晏像是對兩國戰和一事言尤未盡,又將話題引到戰和一事:“行台,啟國人整日邊境操練,我們真的就無動於衷嗎?!”

薛銘御透過油火光芒看着他,欲言又止。

“我們的隼州道直接跟啟國接壤,倘若邊境真有變,怕是……”

薛銘御很想接話,一吐心中不快。自己情願如此?!朝廷若不允,自己能將整個隼州道的幾萬兵馬調集於此?!因為邊境之事,自己三次上疏,甚至將當朝左尚書令都痛罵一番,但結果呢?!連太子都為此事執言,但結果呢?!

黃晏見薛銘御不說話,吐一口氣,像是自言自語:“我知道,此事朝廷一時置之,是因為朝中主戰主和兩派,爭執不下……”

薛銘御聽了,終於開口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屬下在長興府也有一些舊識,朝中的一些事,亦常書信往來得知。”

“嗯……”

“有些事,也不知當論不當論……”黃晏接著說道。

“此處只你我二人,有何不當論的呢?”

黃晏便說來:“屬下聽聞太子主戰,卻因此事觸怒陛下,被禁東宮,閉門思過……”

薛銘御聽了,不知怎麼接話。

“唉!”黃晏又嘆一口氣,顯得很是沮喪:“難得太子如此奮振,卻……唉!”

薛銘御心中一緊。是啊,自己又何嘗不覺如此!?

“最主要的,”黃晏壓低了聲音:“聽聞陛下準備廢黜太子了!”

“你說什麼?!”

“太子因為戰和一事觸怒陛下,陛下決意將其廢黜!只是……還要再等等!”

“等什麼??”

“眼下朝中,尤其地方,有一些人也是主戰的,是站在太子一邊的!陛下正是考慮及此,才沒有立即廢黜太子。”

“你的意思是?”

“畢竟支持太子的,都是地方大員,非比一般。陛下顧忌於此,才不能輕易廢黜太子。”

“所以??”

黃晏再壓低聲音,湊近說道:“據聞陛下正欲罷黜支持太子的地方官員……先尋故召回,再黜其職,再廢太子……”

薛銘御情緒轉急:“這些你都是如何知道的?!”

“長興府已有傳言……也是其中舊識告知……”

薛銘御已經徹底坐不住了,心中凌亂:陛下這是真要廢太子了?!太子主戰,難道陛下真的反對再戰?!

轉念想到:自己此前專疏彈劾丁疏琰,可如今丁疏琰不還是好好的?!陛下這是真的不願再戰了……

一時心念俱沉:太子擅言,觸怒陛下,終致此禍。

黃晏見薛銘御沉默不語,痛心疾首般說道:“若是太子被廢,收復故土,將來更是無望了啊!!”

“還能如何呢?”薛銘御百念俱灰,似問非問道。

“若要將來收復故土,唯有保住太子一途!!”

“如何保住太子?”

“只要支持太子的人還在,太子的儲副身份就無虞。只要殿下還是太子,就有迴旋的餘地。沒準哪天陛下的怒氣消了,又寬恕太子了。”

薛銘御不接話,作思索狀。

黃晏見他如此,又小聲說一句:“行台,屬下今日多言了。一時想起國家蒙辱、國土在陷,心中憂憤,不忍多嘴了幾句,行台勿怪。”

“時候不早了,”薛銘御看向他:“便都歇了吧。”

“是,行台。”黃晏起身,出了薛銘御的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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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落流霞映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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