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一人,一劍
蔣豐毅的身軀向著大地墜去,如同一片葉,但卻沉重;如同一隻蝶,但卻凄美。
鄭澤亮獃滯了,他任由王科縉的劍光劃破他的臉龐,但好在他終是及時反應過來,亦躲開了那最為致命的一瞬殺招。
他化為了萬千碎片隱沒入空間之中,橫跨萬米出現在了蔣豐毅的下方,在他的身軀將要重重地砸在大地上之前,將他的身軀抱起,並緩解了他的下墜之勢。
蔣豐毅勉強地笑了笑,任憑鮮血順着他的嘴角滲出,染紅了他的半邊臉頰,他無力地咳嗽了兩聲,釋然道:“沒事的,剩下的時間……還夠我看你一會兒……”
鄭澤亮心頭如遭重擊,他茫然地聽着蔣豐毅的話,卻彷彿聽不懂他說的哪怕是半個字眼。
不是聽不懂,而是不想再聽下去,更何況,也再難聽見。
他踉蹌着跪下,將蔣豐毅的上身放在自己的膝上,只為了讓他躺得舒服一點。
並非是聽不懂,而是不願聽;又或者,不敢聽、不想聽。
此時,王科縉在萬米之外,手握瀾凌。
這一刻,他完全可以一劍殺了處在恍惚狀態中毫不設防的鄭澤亮,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此時何國誠剛從地里爬出,而梅宇韜則被二狗擋下,無人可以阻他。
但他自己可以。
而他不願。
不是善良,而是尊重,對敵人的尊重。
他沒有出劍,並非是他不敢出劍,而是他不願出劍;又或者,他不想出劍。
王科縉沉默地佇立着。
他在想,若那墜向大地的人,是二狗,是錢璟,是華呈鑫,甚至——洛傾月,他又會變成怎樣呢?是和鄭澤亮一樣么亦或是,他已然完全喪失理智地殺向了兇手?
他不知道,更何況他不想也不願知道。
(此時沒有覺悟的wkj還在想二狗死了他的心情怎樣怎樣悲傷,而有覺悟的作者已經在悲痛地準備火鍋底料了)
這本就是戰爭——
作為個體,他們一樣的別無選擇,畢竟這世上只有對立,沒有對錯。
世人口中所謂的對錯便是——
我對你若相向而立,你對我來說便是錯。
這便是對立,這便是對錯,如是而已,如此而已。
或許,也只能這樣而已:就像春去秋來野火燒不盡大地,就像光陰無盡唯有黑夜長記,就像桑相振翅於這三千世界也只若浮生一憶——
萬事萬物都有它命定的軌跡。
終於,王科縉咬了咬牙,狠下心來,決定出手,畢竟他已仁至義盡。
但這時,一個他意想不到的人從遠處走來,白衣長劍,瀟洒一如往前。
施樂天。
王科縉與華呈鑫對視一眼,卻同時皺了皺眉:那是施樂天沒錯,但卻並非是他們所熟識的那個施樂天。
他眼中有殺氣。
王科縉隱約感到一絲不對勁,他看到施樂天的嘴唇動了動,而後,一句平靜而淡然的話語便無比清晰地送入了眾人耳中——
“我就來取個魂之漠·葬淵,你們繼續。”
平靜,因為他無比自信;淡然,因為結果不會有任何意外出現。
施樂天微微一笑,淡淡道。彷彿他方才說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青丘斷玉臉上已有怒容浮現:“你!——”
“施樂天,都這種時候了,你怎麼還會有心思開玩笑?”王科縉皺了皺眉,道。
“開玩笑?你就當我是在開玩笑吧……”
施樂天卻聞若未聞,臉上的笑容里滿是嘲弄之意。
而後,他臉上的笑容隱去,恢復了平靜,瞥了一眼天空,看向那雲海之上的未知處:“不過……我取什麼,與你們又有何干?”
張狂,卻平淡。
施樂天把玩着一柄仙氣飄飄的出塵之劍,突然頓住,隨手一劍,斬向了青丘斷玉——
“軒塵劍法·初月式。”
劍光如皎月,萬古照清明。
它是一輪初升的月,冉冉升起,而青丘斷玉面色凝重,剛欲帶傷出手,卻見王科縉手中紫霄嗡鳴,一劍萬里——
此劍,飄萍。
王科縉將施樂天的劍招破去,但他喉嚨中一甜,險些噴出一口鮮血,雖強忍下來,不過還是令他臉色一白。
青丘斷玉咬咬牙,手中長劍閃電般點出,但卻是兩種劍招,前者“泣墨”,後者“硃砂”——這本是兩人合擊的劍術,此刻他卻憑藉他深厚的劍道修為,以一人之力施展而出。
施樂天同樣出了兩劍。
“軒空劍法·凌雲式”、“軒塵劍法·漠雨式”。
初月凌雲漠雨,“軒塵十二式”的前三式。
他以一劍凌雲,以一劍覆雨,綿密之中,無破綻可言。而青丘斷玉一墨一赤的兩道劍光在空中交疊、分一,卻如泥牛入海般深陷於施樂天的劍勢之中,甚至並未能掀起半分波瀾。
施樂天將劍鋒一轉,如雲雨般綿密的劍勢掉轉方向,指向了何國誠與梅宇韜,何國誠的身上不斷有血痕浮現,而梅宇韜身邊十數枚原石亮起,無數壁障憑空出現在他身邊,但卻仍被那近乎無窮無盡的劍光撕碎,梅宇韜只得手持皓月,苦苦支撐。
原本不至於此,但梅宇韜先前的消耗實在是太大了。
“你!”何國誠又驚又怒,他本以為來人是幫手,卻不想是個瘋子,要對他們所有人出手!“你是要與我們無頭教為敵?”
“是又如何?”
施樂天不屑一笑,又是抬劍,揮出——
“軒生劍法·朝露式。”
這一劍很輕,輕得彷彿可以忽略不計、渺小得彷彿可以忽略不計。
因為它僅僅是一抹朝辰間的露水,於無人在意之時滑落。它僅僅是朝露,所以永遠最難以引起別人的注意。
軒生劍法十二式:初月凌雲漠雨,朝露夕夢清霞,往生問道輪迴,今古無念天涯。
每一式都有它的特點:初月平和,因而銜接萬法;凌雲凌厲,因而一往無前;漠雨細密,因而無懈可擊;朝露平凡,因而來去無跡。
何國誠的左臂被洞穿,這一劍封死了他的匯體穴,暫時將他的體修廢去!
華呈鑫他們與無頭教眾人竟被他一人壓制,縱然這也有之前兩方相戰消耗過大的關係在裏面,但也足可見施樂天的實力之恐怖。
而不知為何,張皓晨對施樂天的出現竟毫無意外之色,不只如此,從始至終,他便一直袖手旁觀,似乎早已與施樂天達成了某種協議。
形勢又發生了某種翻天覆地的變化。
華呈鑫、王科縉、二狗三人與青丘斷玉站在了一起,他們看向張皓晨與施樂天的目光中,滿是不解與戒備。
怎麼玩成了狼人殺啊……華呈鑫在心中暗暗吐槽道,有點看不明白目前的局勢——什麼“魂之漠·葬淵”?那是什麼玩意?……不過幸好,估計王科縉他也懵逼着呢,我們這難兄難弟啊……
“不必這麼看着我,我本就是為了還清“帝師”的人情而來——既然這是“帝師”的計劃,他斷然會留下不少後手,那麼我也不好隨意插手。”張皓晨攤了攤手,無奈道。
“我亦有公事在身,若非如此,我也不願刀劍相向。”施樂天平靜道。
誰都迫不得已,誰都身不由己。
“放nm的gp!”王科縉咬牙切齒,”老子不信這些鬼話!什麼“身不由己”?“魂之漠·葬淵”是大卷世界的驅動力,是我們亡山劍冢與青丘族誓死守護的東西,若給了你們,恐怕又會淪為你們手中爭權奪利、征戰天地的工具——那隻會招致天地浩劫,讓大卷世界毀於一旦!”
他深知魂之漠·葬淵對大卷世界的重要性,如果落入他人手中,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華呈鑫自閉了:原來就我啥也不懂啊……
施樂天嘆了口氣:“隨你怎麼想吧——但我是不會留手的。”
“小爺我不需要!”王科縉冷笑,左手柴霄,右手瀾凌,將雙劍交叉,空中萬千道藍紫色雷電狂舞,將他的身軀與天地連通!
身貫天地!
華呈鑫等人連忙退開,而王科縉的身邊已形成了一道雷電風暴,通天徹地,他高舉雙劍,旋身斬出了數十劍——
“亂墨驚!”
每一劍都帶着無盡的雷霆之威,撲向了施樂天。
如同亂墨,如月驚華。
施樂天挑了挑眉,他不得不承認,這方世界中天驕的實力水準,確實出乎了他的意料——但也僅僅是出乎意料而已。
施樂天手執仙劍·逆天,似是雜亂無章地揮出了數劍。
“軒生劍法·夕夢式。”
夕夢如幻,因而變幻多端。
他的出劍速度與王科縉完全一致,而他的劍尖,亦有藍紫色的電弧跳躍,並陡然狂暴——與王科縉的劍招完全一致。
完全模仿,甚至更強!
若說初月是承接轉軸的過渡之劍,凌雲是氣凌雲霄的氣勢之劍,漠雨是延綿不絕的守御之劍,那麼朝露便是出其制勝的無影之劍,而夕夢則是萬變其宗的印刻之劍。
以萬變,拓印不變。
兩者相觸,施樂天的劍光更佔了一分上風——畢竟他的修為境界要高出王科縉不少。
但施樂天並沒與王科縉對峙、靠修為優勢拼贏這一劍——
那不是他的風格。
他中斷劍招,提起逆天,筆直刺出——
“軒空劍法·清霞式。”
清霞孤寒,因而劍下無生。
就算他被這方世界壓制了實力,但這一劍,施樂天並不認為王科縉能擋得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