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鬼夜行 領峰倩影,獨孤霜天
江湖,趣味十足,而江湖人吶,也是特別有趣。
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一話落空便是大打出手,但又會因為兩句話對胃口,又會把酒言歡。
而就在此時,就比如這幾個人。
“獨斷,是你的後人?!”
其實這並不能怪梁丘畫人會如此震驚。
劍分劍術以及劍道,劍術極致便是殺人,劍道的極致則是虛無縹緲卻又真實存在的意。
古往今來,能在劍道一途登峰造極着啥之有少,猶如一條羊腸小路,曲折非常,登山之人少之又少,但能登頂之人無一例外都會成為那一輩江湖中舉足輕重的人物,例如凈靈台的蘇閡,再如陵州謫仙李滄瀾。
而劍術卻不同。
康庄大道之上,行人來來往往,吹水馬龍,有人籍籍無名,有人曇花一現,也有人登頂至高。
每一輩江湖,都有那麼幾個人劍術之巔,殺人極致的劍術。
再說,這獨斷是何人?
餘霞州遠峰郡獨氏,一門四進士,父子三探花。
就在餘霞州所有人都在期待獨家可以再出一位名震文林的讀書人時,獨家卻出了個“不成器”的小兒子,獨斷。
六歲持劍,七歲時便被當時劍術大師顧歸雁收作關門弟子,十歲提劍殺人,同年與獨氏祖祠偶得一本絕世劍經,自此劍術獨步天下,罕逢敵手。
被那時的江湖稱之最有望劍術比肩李滄瀾之人。
而此刻,眼前這位年輕人卻自稱是餘霞州獨氏的老祖?
獨孤眼神頓時犀利了許多,享受着幾人片刻的仰視。
此刻,魏子庚等人也都是露出驚駭之色,江湖紅塵滾滾,無數能夠矗立百年的氏族背後如果沒有一個千古老祖坐鎮是很難站的住腳的。
眼前之人,看樣子年不過三十,而修為之高卻是魏子庚也無法真正看清,這不禁讓幾人產生了些許懷疑。
誰知,獨孤忍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笑得是前仰後合。
“怎麼可能,我看上去像是那些頑固不化的老頭子嗎?那獨斷年紀不過與我相仿,不過偶然同姓罷了,或許五百年前是一家也不一定。”
說完,獨孤仰頭喝了一口酒,魏子庚幾人卻是一陣無語。
許岳杵着長槍,若非此刻身上多出有傷,他定然會給眼前這不着調的江湖高手戳上幾個血窟窿。
許久之後,獨孤的笑聲才漸漸平息下去,他將手中葫蘆丟還給許岳,後者一把接過。
“槐柳村酆天修羅投胎一事我脫不了干係,上面的人將此地交由我來看管,這事兒我必須要給他們一個合理的解釋才行。”
“上面的人?什麼意思?”
魏子庚聽到獨孤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時腦海中不由得浮現這個疑惑,自出渝州城之後,他發覺這個江湖遠非自己想像的那般簡單。
例如那李滄瀾,例如孫仲景,他們身上都存在太多太多讓人捉摸不透的地方。
從他們口中說出的話,所做出的事都太過匪夷所思,用驚世駭俗都不為過。
獨孤看了他們一眼,露出一個自認為瀟洒至極的笑容。
“距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天亮之後你們就離開吧。”
剛想說什麼,可所有的問題到了嘴角都化作了一個不咸不淡“嗯。”
幾人點了點頭,往村長家方向走去。
江湖有太多你想管但又無能為力的事,例如曾經的富嶺村,例如如今的槐柳村。
抱着孑然一身的想法去行走江湖,或許會讓自己這一路更加舒坦吧。
待到幾人離開,獨孤依舊站在原地,好似再等什麼人。
這時,一道白虹自天邊飛掠而來,隨即便是一柄長劍直直的插進獨孤身前的地面,緊接着便是一位身穿華麗青衫的年輕人飄然而至,宛若仙人。
獨孤沒有任何動作,而那年輕人則是三步並作兩步,在他看到眼前之人時,眼中充滿了崇敬。
“老祖宗,您喚我?”
來人正是餘霞州獨斷,如今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劍術宗師。
獨孤見到年輕人如此,忍不住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祖宗祠堂掃地七年就讓你學會了這樣的女娃性子?身為劍客的桀驁呢?你要像你太祖爺爺我一樣,風流不羈!”
說完,獨孤還不忘做了個威風凌凌的動作。
而獨斷卻是在一旁恭敬的聽着獨孤的教訓,是不是點頭稱是。
獨孤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擺了擺手說道:
“槐柳村的事你也知道了,你趕緊將這裏收拾一下,這些人雖然死有餘辜,但終究是死了,所謂入土為安,就近掩埋了吧。”
獨斷再次恭敬的彎腰作揖行禮。
“是,我這就找領峰府來清理,只是此事若是被京城領峰府織事知道了,老祖宗你……”
聽到這話,獨孤又是一陣頭大。
“我這不是等着寇霜天來找我嗎,酆天修羅重新投胎一事定然瞞不過那娘們的,想的雖然極美,可卻是個瘋子!”
領峰府,大黎王朝一個神秘的組織,他存在於除渝州以及靈州外的各個角落,由中四境以上修士,武夫所組成,在大黎未曾敕封山水神祇時,領峰府與欽天監一起引導王朝氣運流向。
現任織事寇霜天便是一位上三境的大修士,總領大黎各地州領峰府。
“那這些還活着孩子……”
獨孤依舊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擺了擺手。
“等那幾人走了之後就把他們都殺了吧,反正都已經死這麼多人,加上他們也都吞吃了活人血肉,即便如今不死也是活不到長大的。”
在說這句話時,獨孤語氣平靜的根本不像是個活人,甚至根本不像是個人,人命如草芥,在他的眼中甚至連草芥都不如。
獨斷身體陡然僵硬,聽到獨孤的話時,竟聽不出任何感情。
“老祖宗,他們……不過……”
獨孤見他如此,輕聲一笑。
“開個玩笑罷了,讓領峰府處理便是,寇霜天那瘋丫頭有的是辦法保住他們的性命。”
額頭冷汗已經滲出,對於眼前這位餘霞州獨氏的老祖宗,更是傳聞中第一位由鮮卑獨孤氏遷移至大黎的人,獨斷一直都存在一個疑問。
“為什麼老祖宗明明一直都還活着,可他的靈位卻被放在了祖宗祠堂?”
一夜無話,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魏子庚等人就牽着馬離開了槐柳村,在村口時,他們又遇到了獨孤,此刻,他正在壓着一個又一個土坑,用來掩埋昨夜的殘肢斷臂。
“這些都是你自己一個人挖的?”
看着滿地大大小小不計其數的土坑,許岳吃驚之餘心裏不由得暗想。
“這人不做劍客,做一個幫襯別人白事的也不至於這般寒酸落魄。”
獨孤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臉上的笑容愈發的真誠。
“入土為安嘛,人活一世,到頭來也就是為了能有人收屍罷了。”
魏子庚將葫蘆丟給獨孤,後者立馬放下手中鐵鍬一把接過,仰頭灌了一口。
在江湖中,想喝一口酒很容易,但想喝到一口別人誠心送來的一口酒卻是很難。
擦了擦嘴,獨孤將葫蘆重新扔給魏子庚。見他們牽着馬,便知道他們即將離開此地。
“唯美酒不可辜負,這酒,我獨孤喝的痛快,雖然我們之間有些許誤會,但終究只是之前的事了,往後的江湖,我們再會。”
魏子庚幾人一拱手,道了聲“告辭”后,繼續朝着夔州城出發。
七月十四白露天,白露天兮血可流,流不盡的蒼生淚,殺不完的百姓頭。
待到幾人走遠,自天邊,兩道白虹一前一後飛掠而來,其中一柄長劍裹挾這浩瀚磅礴的劍意,釘入獨孤身前的地面。
塵埃落定之後,率先出現在獨孤面前的是一位女子,她一襲綠色長裙,任由青絲垂落至胸前,一雙秋水長眸好似一把會殺人的刀子,她美則美矣,即便已經是風韻年紀,可那腰肢卻依然是勾人攝魄,哪怕世間任何一個男子見到他都會心生警惕。
一個女人,若是有如此美貌,那她便可以被男人無限的原諒。
更何況她還是寇霜天。
嘴角帶着挑逗意味十足的笑容,寇霜天來到獨孤的面前,在她的身後是獨氏小子獨斷,當今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劍術大家。
“獨孤,這……就是你向我領峰府保證過的?酆天修羅不會作惡?”
聲音充滿了她這個年紀女人的誘惑力,一言一語似乎都能讓男人有着無法拒絕的魅力。
看着寇霜天圍繞的這裏打量的兩圈,獨孤拿起地上的鐵鍬,淡淡的說道:
“此事是我一時疏忽,當年見他們父女倆可憐放過他們一馬,這才釀成如此大錯,我獨孤認罰便是。”
一人做事一人當,他獨孤自然是有這份擔當。
寇霜天愈發靠近,帶着淡淡的幽香使人如痴如醉。
她指着不遠處還活着的孩子,平靜的好像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那他們呢?你知道的,他們吃了人的血肉,但你還敢再保證,他們以後不會再出什麼事?”
說著,她整個人貼近獨孤,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
“獨孤,聽你獨氏的小子說你要保住他們?”
兩人離得極近,寇霜天帶着幽香的呼吸就出現在獨孤的耳邊。
“保住他們可以,那……你覺得,我美嗎?最好是好好回答,否則我只能隱患扼殺在萌芽之時,你應該知道,我有這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