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實情

“你還記得，你是怎麼獲得的這個本子嗎？”顧青清突然轉移了話題，“放鬆，如果你還是像剛才那樣頭疼，就不要繼續了，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必要了。”

林欶總覺得面前的顧醫生，似乎不像剛才那樣有一種奇怪的偽裝感，而且，她很不專業，真的很不專業，林欶可以肯定她絕對不是什麼醫生。

不過他還是準備試着照做，他也不是傻子，這人雖然可疑，但是按常理來說也沒有必要戲耍他，也不是是偷偷拿走醫生制服的病人——她的白大褂上還掛着她的名片呢。

兩人剛才這麼一來一去的，不知不覺一個小時過去了，顧青清讓他等她倒水回來之後再繼續。

林欶見顧醫生起身給他們倆拿水的功夫，仔細看了看自己寫的本子。筆記都是林欶自己的沒錯，但是林欶沒有任何自己日期方面的印象，他覺得很正常，之前也從來沒發現過，就像是……

就像是那些被異常影響，卻絲毫不察覺的人一樣。

林欶記得從剛才那位莫名其妙的顧醫生嘴裏蹦出來過的知識，存在兩種被污染的人，一種完全無法察覺，一種有一定抗性並且可以察覺。他自己能夠察覺到別人的變化，卻察覺不到自己的污染源頭給自己帶來的變化。但是，通過某種介入可以讓被污染者意識到不對，這種介入方式林欶目前還不清楚，也許是來自第三人的觀察，即顧醫生的提醒和展示，也許是剛才睡前的藥劑，藥劑的確切成分按理說小護士是知道的，但是剛才這麼一折騰，林欶不敢確定了。

“算了，等她回來直接問吧。”林欶抬頭看向天花板，那裏有着令人頭暈目眩的燈光，總感覺不僅僅是有些晃眼。

不多時，顧青清端着兩杯水進了林欶所在的病房，一進門，她就發現了從床上翻倒在地上，已經昏迷的林欶。她趕忙把水放在床頭柜上，把林欶地上拖到床上，與她高挑的身材並不符合，她的力氣真的很大。

顧青清也順勢坐在床邊，用一隻手微微抬起林欶的上半身，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另一隻手按住林欶的額頭。

林欶突然睜開了眼睛，雖然剛才沒聞到，但是靠得足夠近，還是有一股洗衣液或者是身體乳的香味竄進他的鼻尖。

只是此時並不是聞味道的時候，從林欶自己的視角來看，在他胡思亂想過後，便嘗試再一次回想自己是如何獲得這個筆記本，包括自己什麼時候把巫師小說當成自己最喜歡的作品。

疼痛如期而至，抬着頭的林欶兩眼發昏，本來以為自己會昏迷的林欶，疼在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自己換了一個姿勢，就那麼靠在顧醫生身上，去拿水的顧醫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甚至坐在他的床邊。

頭也不疼了，彷彿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林欶趕忙坐起來，並充滿戒備地拉開與顧醫生的物理距離。

“你對我做了什麼？”林欶在質問。

“我不是跟你說讓你等我回來再繼續么？”顧青清絲毫不退讓。

沒等林欶再問一遍，她搶着說道：“如果你是指你自己剛才的記憶和五感並不連續，好像看電影突然跳過了一段一樣，那是我做的。如果不是你不聽話，我也不會對你做這種事。”

顧青清眯起了眼睛，看着床另一邊依舊保持着戒備的林欶，繼續解釋道：“這是某種對你記憶和認知的抹除的手段，相比於修改認知……就是你經歷的那些，我做的並不算什麼。

這會對你產生一些負面影響，當然也就剛才那些了。可是如果我不這麼做，你的污染一旦暴走，也許會對你帶來更大的傷害。”

“污染暴走？”

“像我們這種對污染有着抗性的人，污染在我們體內會成為某種……我們把它稱作免疫素體，就和人體體內的免疫系統是類似的東西。一般來說，污染本身反而構成了你抵抗其他污染的屏障，但是如果你自行尋找你的污染源頭，就容易引起你體內的污染暴走，至於暴走的方式，大概就像是免疫系統的細胞因子風暴一樣。”顧青清雖然不是合格的老師，但是給林欶講解，也算是足夠了。

林欶雖然不知道什麼是因子風暴，但是他大概明白了顧醫生要表達意思，就是免疫系統攻擊自己，不同於外部入侵，是內部瓦解。

不過這讓他產生了新的疑惑，於是林欶直接問了出來：“既然這麼危險，你為什麼讓我去回憶，你是……想讓我出事嗎？”

顧青清聽得出林欶話語裏的不客氣，以及那種察覺后的慍怒，不過對方也就是個什麼也不懂的新人，而自己的工作就是幫新人了解大致情況並且接受現狀，於是她也就沒有計較語氣問題

“我讓你去回憶這些，對於你來說是必要的。就算存在免疫者，但是免疫的範圍和程度卻各有不同，抗性的強度與察覺異常的程度是正相關的。你能察覺別的東西，但是卻察覺不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變化。雖然過程是痛苦的，但是你的回憶，一方面會增強你的抗性，另一方面，會讓你離污染你的來源更進一步，讓你更好的了解你的……能力。”

“能力？”林欶耳朵敏銳地抓住了這個敏感的詞，他覺得事情的走向突然向著漫畫或者小說的發展道路上一路狂奔。

“而且，你的本子日期寫滿了今天，有理由懷疑，如果不做點什麼，你今天恐怕要出事。”顧青清沒搭茬，對於林欶來說，他還不到接觸那些東西的時候。

顧醫生的話讓林欶心中一凜，馬上放棄糾結關於【能力】的話題，畢竟這對於現在的他來說根本不關鍵。經過她的提醒，林欶發現他確實忘記思考這個事情了，當然這也不怪他，他剛剛才接受了自己並沒有察覺到日期日常的事實，不過他因此聯想到另一件事。

“這也就是你們把我接過來的原因，安排你來看着我？你們……監視我多久了？”

顧青清抬起了一根眉毛，眼神向上飄去，似乎在回憶這件事情。

但是林欶卻提前給出了答案；“是我這個本子上，記載的唯一異常，李奶奶的事情吧。也就是……一開始。”

顧青清的眼神飄忽了一下，又回到了林欶身上。

“你說過的，那些事情被解決了，那我與李奶奶的接觸，後續對李奶奶的調查，在你們眼裏應該就像是被蒙在鼓裏的，舞台劇上的小丑罷了。因此你身後的人，當然，在你嘴裏是上級，才可以派你過來悠哉游哉地嘲……”

“你不是什麼小丑，你是我們的觀察對象，也是我們物色的人才。”顧青清打斷了林欶的自怨自艾，她覺得這個倒霉孩子有點悲觀和被迫害妄想症，可惜她不是真的醫生，行頭做的再全也不是。

“真沒看出來。”

“這個……人手並不足，觀察也是必要的一部分。至於把你晾在這裏……”說到這裏，顧青清突然站了起來，在林欶面前敞開了大褂，完全露出裏面衣服，她略微側身並撩起上衣，林欶發現她在側腰的部位，大大小小的幾十隻如泡沫般擠在一起的眼睛，四散的黑色瞳仁，隨着她撩起上衣的動作，齊刷刷地朝着林欶看去。霎時間，林欶有些發毛，雖然這不是第一次直面這種場景，但是由一個保持着理智的人給他展示還是頭一遭。

“……也是沒辦法，時間比較緊。”顧青清把衣服放了下來，對林欶露出了抱歉的微笑，至少她自己是這麼覺得的，雖然在林欶的眼裏，笑得很勉強。

見林欶沉默，顧青清又坐了下去，她調整了位置，離林欶進了一些。

林欶沒有像剛才那樣保持戒備和距離，他還有別的事情要說。

“我，帶了很多，那些異常現場的小物件回家，你們知不知道，那些東西有沒有問題？”

“沒有。那些物品，第一不是污染源，往往都是污染的衍生物，隨着被你帶離現場也就成了普通物體。第二，污染源大多被我們解決或者收容，所以即使攜帶一些污染，也隨着污染源的消失而消散了，或者成了無根之木，影響也隻影響了你。”

“那我碰到的異常你們全部都知道？”林欶自己還有些話憋在心裏沒說，之前他都是一個人自己摸黑分析，雖然顧醫生表達能力堪憂，也從側面補充了他的理論。既然，對異常有抗性的人，會察覺到不對勁，那麼……林欶對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感到不對勁……這個世界果然有問題，他果然是穿越到了平行世界。

林欶感覺自己好像把握住了什麼，他不是瘋子，他才是這個世界裏可能是唯一一個知道真相的人。

顧青清自然不知道他在一邊發瘋，還以為林欶在擔心出現什麼意外和漏網之魚，於是寬慰道；“就算不是全部知道，那些異變也大概惡性程度和烈度不高，又或者有一定的自限性，我之前說過這一點。”

見聊得差不多了，顧青清再一次擺正臉色，雖然她得臉色一直很正經。她對着林欶發表了演說一樣的話：“總之，我們觀察了你很久，並不是每一個免疫者都能通過我們的觀察，而我們是不被世人所知和理解的守護者。我不是想讓你理解我們，或者為此感到榮幸，畢竟你也看到了吧，你也在恐懼吧，恐懼自己和你的朋友，你的父母，恐懼他們有一天……”

“等下，如果你認為我身上的污染，給我標記了一個時間，並且我有可能產生某種未知的變化。那麼，現在幾點了？”林欶阻止了顧醫生的演說。

【23：55】

看着手機上的時間，顧青清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