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殘留的回憶

無殘留的回憶

今天,天氣陰。現在已經入了秋,風吹着應該是有些冷的。

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來,藍灰濾鏡下,燃燒的火堆將世界的一小塊燙燎着,空氣翕動。

火燒得不高,沒有難聞的氣味。

火堆前坐着的是個女人,她披着一件灰色的毛衣開衫,當她站起身回望,身姿顯得高挑素凈。

“請問您認識...你是花青容嗎?”

站在門口的男人先行開了口。

花青容遲疑了一會兒說道:“我是。”

李青燃緩步走向前。

火堆里燃燒的是寫滿字的紙張,大多都已變得殘缺不堪了。

‘8/9天氣不好’’11/7陰’

是日記啊。

“有什麼事嗎。“花青容把目光投向火堆。

“我是李青燃,您看電視嗎,就是INF,無限組合的Zachary,認不出來應該也正常畢竟我已經四十多了。“李青燃有些不自在地撓撓頭。

靠近火光站定,男人其實是保養得非常好,看樣子最多三十的樣子,做出顯得青澀的動作時的恍惚間像是和mv鏡頭裏的少年別無二致。

停頓了一會兒,並沒有得到回應。

“哥提到過你,在他還活着的時候。“

聽到這時花青容才反應過來看向男人。

“…所咳…所以你來找我是做什麼。“她開口有些乾澀地問道。

“我想知道他為什麼會選擇去結束自己的生命。“李青燃換下輕鬆的語氣說。

火好像要滅了。

”我不知道,畢業后我們就沒見過。”她舔了下被風吹得發乾的嘴唇。“都那麼久了。沒有人會去在意死去那麼久的人吧。不提起我都忘記他和我有什麼關係了。“

“但我很在乎,我不相信…”李青燃注視着眼前,看起來並無任何起伏的女人有些楞神。

花青容的面容看起來其實是寡淡的,淡到讓人不會聯想到她會做出任何鮮活的表情。她的頭髮也是暗淡無光澤,其間也長出許多與年齡相符的白髮。

臉上並沒有產生明顯的皺紋,可能是不喜歡笑的原因吧。

但是,她的眼睛,就像羊羔一樣低垂着。

一切都融洽了,她是個很美麗的女人。

李青燃有些莫名地想到。

“他曾經對我說,他是個活在回憶里的人,沒有回憶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我聽不懂,所以我想嘗試着找他的回憶。”他繼續說道。

“我忘了。”花青容看了眼快熄滅的火堆,向門外走去,最後說道。“天黑了,這邊的交通不怎麼好,今晚你先去找個地方住吧。”

堆積的紙張大多被燒成灰燼,沒完全燃盡的小紙片邊緣只剩些火星子描着邊。

李青燃看着女人的背影逐漸消失,低頭用鞋碾滅了剩餘的火星。

9:27分

老周燒烤店是在這破敗郊區夜生活除牌館外的熱鬧地。

李青燃去了周圍能找到的兩家旅館卻都已經滿員,現在他已經是飢腸轆轆。

拿着鐵盤到冰櫃面前,裏面的半制品看起來都不太新鮮,能突破自己心理防線的就只有堆在角落的有些焉,但完整的茄子。

在挑挑揀揀了四個茄子后他擦擦凳子坐了下來。

因為是在室內,整個屋子空氣里充滿了像是消散不了的煙酒味,和讓人不舒服的油膩膩的感覺。

旁邊的幾桌都坐滿大嗓門的男人和打扮地故作靚麗的女人。

“茄子是加辣嗎?”老闆隔着透明膠膜問道。

李青燃走出門繞到烤爐前。“對,四個都加,打包。”

炭火燒出的味道有些發臭,但料理食物所產生的熟悉香味讓他平靜下來。

中年老闆在翻動簽子的其間頻頻抬頭,終是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問道,;“你是那個,就那個數學符號標誌那個團的那個,那個什麼…”

“啊,是,我是裏面的老么。”李青燃掛上已形成肌肉記憶,表情管理的非常優秀的微笑。

老闆爽朗地大笑幾聲。“哈哈,對嘛,我就記得,裏面就是你長得最乖了,我女兒特別喜歡你,之前每天都在家裏頭放你們唱歌。現在有時候白天那些賣衣服的都會放你們的歌,好聽。”

想到這裏,老闆像是想到什麼表情沒剛才那麼愉快。“哎,就是李家那個娃兒可惜欸,他之前上學的時候還來這裏吃過東西。”

“他真的在這裏吃過?”

“是啊,不可能騙你噻,但是在小學還是初中那會兒是記不起了,他去上高中就不怎麼看見他了,之前看到他上電視都不信是他誒。”

“他之前是在這兒哪上的學啊?。”

“這邊的學校都拆掉搬走了,過不了幾年這邊應該都要被推了,你茄子烤好了。”老闆邊裝盒邊說道。“哦,對了,等會兒跟我照張相可以嗎,我想給我女兒發過去。”

“好。”

聊到最後見實在問不出什麼,李青燃提着袋子想着走到小廣場吃。

早些時他就知道有個小廣場,因為之前在那裏最熱鬧,有很多老頭老太太在那跳廣場舞。

空地上有椅子和路燈,他把打包盒拿出擱在椅子上,把膠袋墊在屁股下坐着吃,吃得很香。

晚風吹拂着很愜意。

茄子攤開烤得很入味,很適合再配碗米飯。

“艹!死**”聲音是從角落巷子傳出的。

李青燃側過頭,路燈照耀下只能看到個背身的男人抓着個瘦弱的人。

看樣子馬上就得打起來的樣子。

李青燃站起身想要摸出手機報警,還沒等完全站起來就聽到些黃暴噁心人的話。

那還怎麼來得及報警,他半站起身,隨便拿來塊石頭就向前奔。

雖然看着背影那人長得比自己壯實,但在巷子裏,活動空間不大,只要給個足夠大的衝擊力,還是有七八分的概率給他踹倒砸暈的。

“md,畜生。”李青燃一腳給他踹到在地,落腳有些意外但現實。

他的膝蓋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在手撐穩后不管大塊頭有沒有暈就撿起落在不遠處的石頭朝他後腦勺砸去。

確認那人趴在地上沒反應才丟下石頭大口喘息。

而當他抬頭時看見的卻是那個他熟悉的人。

花青容從陰影里走出來。

她會露出什麼神情呢。

她笑了,低頭看向了不知道到該露出什麼表情男人。

那就笑笑吧。

“嘿嘿。”表情管理失敗。

等到下一秒他已經不在意任何了,他感到自己四肢都有些不太好,心臟也險些炸裂。

剛才自己真的好帥啊。

“去我家吧。”

“哦,好。”

等到坐到沙發上李青燃才從不可思議與自我崇拜中平靜下來。

“你還挺結實的嘛,都沒有脫臼骨折,就是有一些擦傷和扭到了。”

花青容邊說邊挽起李青燃的褲腳。

“嘶——”李青燃沒反應過來就被噴了一下酒精。

“啊,不好意思。”半有誠心地道了歉后,她迅速地處理好了傷口貼上紗布。

在打開茶几柜子翻出一瓶紅花油遞給李青燃后她離開客廳泡了壺茶倒好。

李青燃拿着紅花油揉着關節時一直觀察着屋子。

像個樣板房。

不一會兒花青容就端了茶過來。

李青燃接過遞過來的茶杯,因為茶很燙所以他只抿了口便放下。

看着過於齊全的醫療箱隨口問了句。

“你是醫生啊?”

“嗯。”

“這裏離醫院很遠吧。”下午找住處的時候他就只見過一個小診所。

“現在辭職了。”花青容端起一杯茶坐下,沒什麼表情。

“啊,為什麼。”李青燃說完又低頭喝了一口茶。

挺濃的茶味但又不怎麼苦。

“就是想早點退休。”

“嗯,挺好。”

兩人就這樣坐在客廳慢慢地喝完一杯茶。

但茶杯也沒多大,時間也就過了幾分鐘。

看對方有些在等自己走的意思,李青燃試探地問道:“我剛在周圍沒找到住處,我能暫住下你家嗎。”

“嗯。”

花青容應下後站起身走到一間房前打開門。“你就住這房間吧。”

李青燃起身向她走去,踏進主卧時並沒有聞到任何特殊的味道。

房間挨着陽台,窗帘緊閉。

這裏佈置得也很簡單,床,床頭櫃,枱燈。

“去陽台上就可以看到廁所,洗衣機自帶烘乾。傷口不大,碰水死不了,別不洗澡。”

說完她就徒自關上門,只留李青燃一人在房間裏。

李青燃也沒覺得有什麼,落得一身灰不洗自己也受不了。

站在陽台上往外看時只能看見路燈和零星幾點的光亮,再遠就是山了。

這就是他小時候所看到的夜晚啊。

...

浴室的水聲停止,花青容從水霧中走出來。

她用手抹了抹模糊的鏡子,她的面容清晰的在其中顯現。

因為被溫暖包裹住,她的臉不再那麼地蒼白,嘴唇也呈現出健康的水紅色。

“李六乙。”她目光獃滯地盯着鏡子裏的自己,念着這個熟悉到快要不認識的名字。

真是個討厭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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