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是人
正當張言坤摸着臉龐四下張望之際，林娜從懷裏掏出了一張面具。
“你在找這個嗎？”
張言坤剛想點頭，可眼前之物的外形卻有些對不上。
這面具應該是塊醜陋的血痂才對，可現在林娜手裏的，分明是一張精緻的紅色半面具。
難道這才是它原本的樣子？
稜角分明、觸面光滑，有着道道散發暗紅光芒的豎紋，戴在臉上剛好遮住下半張臉，顯得神秘而又有幾分可怕。
“你恢復的時候，我幫你把拿下來了，不然臉上的傷可長不好。”
“這樣啊。”
不是根本拿不下來的嗎？
張言坤有些疑惑，隨即將面具接過然後戴在了臉上，觸感宛如專為他而打造，一經接觸便貼合在臉上不留空隙。
林娜的眼神中隱隱閃過一絲震驚。
‘器靈大人？’
張言坤試探性地在心中叫了一聲，然而那個熟悉的聲音卻沒有回答他。
林娜仔細地端詳着張言坤帶上了面具的臉，然後小心問道：“這是你的靈器嗎？”
靈器？
好像聽誰說過，他仔細回憶着，突然想起那不就是器靈大人的自我介紹嘛。當時它說“吾是名為猩紅面具的靈器”、“所謂靈器，就是擁有了靈智的物品”。
於是他點了點頭：“嗯，它名為猩紅面具。”
床對面無人應答。
但當他看向林娜時，卻發現她突然走神了，低着頭不知在看什麼。
希文莉也在小心地盯着他的臉，場面頓時沉默下來。反倒是張言坤撓了撓頭突然想起了什麼，向兩人問去。
“喂喂，話說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啊？你們兩個又是誰？”
先前他就一直想問，奈何林娜的問題一個接着一個，他根本沒機會開口。
林娜這會還在愣神，於是希文莉猶豫着替她回答：“我是...不對，我和林娜姐姐都是瑞卡公主的侍女，昨天我們把你撿回來的，林娜姐姐治好了你，但是之前發生了什麼我也不知道。”
之前發生了什麼？
張言坤看着希文莉帶着異域風情的面容，突然聯想到了一個人。
荒原狼分舵的舵主。
“事情已經沒有迴轉之地了啊！”
哈丹巴拉的話又在他腦海中響起。
“嫂嫂！”
張言坤腦袋裏的混沌霎時炸裂，他只覺得一股熱血沖至天靈蓋，登時便直起身來，看都不看兩個少女就拉開房門沖了出去。
“什麼人嘛！”
希文莉撅着嘴，不滿地看向那男人離去的方向。
......
“娜娜，確認是靈器么？”
“不能確定，因為它太特別了。”
在一片介於虛實間的五彩霧境裏，兩個聲音忽大忽小，相互交談着。
屬於林娜的聲音再次響起：“因為它擁有實體，外形是一個面具。”
“擁有實體么？確實很特別。所謂靈器，就是由亡者靈魂轉化，再與生者靈魂相互糾纏又無形無質的神妙之物。在至高閣的文獻記錄里，東域百萬里內從未出現過能化為實體的靈器。”
“所以我也拿不準。從那張面具上，確實能感到它與張言坤的靈魂相互糾纏在一起。而且它又和靈器一樣，如深淵般的靈力隔絕了我向內的探知，如同巨大的黑幕，將他緊緊包裹了起來。”
“你說無法戴上它？”
“是的，這一點也和靈器很像，
現任主人還活着就無法被他人所使用。”
“為什麼不把他殺瞭然后再試試？”
“我......試過了。”
說到這裏，林娜的聲音突然變小了很多。
“然後呢？”
“每當我試圖摧毀他的頭顱時，紅色的液體就會從他的臉上湧出並形成整體的保護，而之前已經取下的面具卻以未知的方式消失。即便是把面具放得很遠都沒有用，它總是能從張言坤的臉上出現。”
“除此之外呢，還有沒有什麼別的能力？”
“目前還不知道。”
“嗯，價值很高。娜娜，把他帶上吧。”
“明白。”
......
身下穿着新衣的年輕人穿梭在牽紡城的巷子裏，莫揚看着兩側的樹木和住房飛速向後退去。
有一戶人家中飄起了裊裊炊煙。
聞起來是土豆燉牛肉的氣味。
莫揚還記得，上一世在大學裏，自己最常點的外賣便是土豆牛肉蓋飯。
可是如今的他吃這些沒有任何用處。
他的飢餓感只有靈力才能滿足。
除非完全不動用自身力量，否則他就必須攝入富含靈力的食物。
飛奔的年輕人突然感覺臉頰上一陣刺痛，差點沒穩住平衡踉蹌倒地。
莫揚一驚，連忙從面具內看去，張言坤的臉頰上竟被他撕下一片肉來，鮮血從傷口流了下來。
‘唉~’
莫揚長長地嘆了口氣，他的飢餓感正在逐漸佔據上風。
離失去理智已經不遠了。
明明在張言坤被攔腰射斷之時，他告訴自己不能出手，可到最後他還是腦子一熱，就動用靈力牢牢裹住了張言坤的頭顱。
看着懷裏那顆殘存的頭顱，莫揚不知道他到底在幹什麼，既沒能救下張言坤，也沒有遏制住他的飢餓感。
‘真是個廢物！叫你給我找點吃的都找不到！’
莫揚對着那顆頭顱罵罵咧咧着，但很快，看着那焦黑的面容，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明明張言坤在牽紡城遭遇的這些事都與他無關，可是莫揚心裏就是過意不去。
焦黑頭顱的生命氣息很快就要沉寂了，但莫揚總在那之前輸過去一道靈力，讓他堅持下去。
就這樣過去了許久，直到外界只有漆黑，莫揚不知什麼時候被人整個埋在了土裏，但他就這樣緊緊裹住了張言坤，靜靜地躺在其中。
‘要不了多久，當我的理智被飢餓蠶食殆盡之時，張言坤就會被吃掉了吧。’
一個血腥的畫面浮現在他腦海里，而且一定會發生。
如果沒人干涉的話。
沒想到來到這個世界后，他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就要被他吃掉了。
雖然不知道張言坤有沒有把他當朋友。
但對於莫揚來說，這是到目前為止唯一能和他偶爾閑聊兩句的人。
咔。
一聲鬆動裂開的聲音在莫揚身邊響起。
好像有誰過來了，而且身上還帶着極為香甜的氣息。
下一刻，周邊的土壤盡數燃起黑色的火焰，莫揚所在之處一米內的全部物質都被吞噬殆盡。
“只剩下頭都能活着？！”
是一個少女的聲音。
隨後，聲音的主人就用白凈的手輕輕捧起被莫揚包裹住的頭顱，仔細地觀察着。
這時候，莫揚突然感覺有人在對自己說話，但明明沒有任何物理上的聲音。
來源絕對是捧着他的少女。
雖然嘴唇閉着，但莫揚能感覺到她在某處對自己說話，仔細去感知有點像是收音機的雜音。
“看不到他的靈魂呢。”
少女輕輕搖頭，目光中帶着思索與不解。
但莫揚現在的注意力已經不在於她說的話，這個少女本身就是如此的......
美味！
‘這種氣息，滿是靈力的氣息！’
僅僅是一瞬間，莫揚的飢餓感就瞬間燃起，全身上下的每一處都在嘶吼着。
必須要吃了她！
來自於飢餓的本能在瘋狂咆哮，只要莫揚能夠吃下眼前的人，至少幾個月都不會挨餓。
她身上靈力的濃郁度超出張言坤百倍，香甜的氣息簡直就像是滿漢全席擺在眼前！
嗬！嗬！嗬！
莫揚的內心發出一聲聲粗濁的呼吸，理智近乎被本能完全壓倒。
但眼前的是人啊！
活生生的人！
他莫揚也是人，人怎麼能吃人呢？
‘我不是怪物！’
理智與本能在莫揚的內心世界如洪水對沖的架勢激烈交鋒着，很快他就兩眼一黑，失去了對一切的感知。
“奇怪。”
林娜又舉起了手中的焦黑頭顱，明明剛剛還能感覺到劇烈的情緒波動，這會又如一潭死水了。
“算了，帶回去再說。希文莉，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