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遺骸
赫維察覺到了不對勁。
光憑他身後的這股緘默，他就能感到一絲不安。
他回過頭，看見三名隊員正直挺挺地站着。
但是她們只是站着，赫維能看到薩塔娜露在外面的小臂肌肉正在顫抖，她看起來很痛苦，但她卻話不能言，全身上下彷彿只有眼珠能動。
糟糕，中計了，剛才那個榴彈根本就不是EMP。
“那是一種...能令法術震蕩的波紋。”
夸克緩緩開口。
“A1-T1的戰術指揮，確實，對於你居然不受其影響的特性，我只能說Noah企業確實人才輩出。但是對不起，你阻止不了我。”
夸克的左手凝聚出了他的法術技藝。
那是與一根指頭粗細長短一致的鮮紅色法術流，它周圍的空氣甚至因為它的灼熱而變得模糊。赫維清楚自己不受法術震蕩影響的原因，那並不是某種神秘的抗體，而是因為——他根本沒有法術脈絡。
這不過是個能讓對方錯估自我能力的手段之一而已，事實上他幾乎無法與任何一名能夠使用法術技藝的人抗衡，哪怕只是最普通的法術造物都可能置他於死地。
夸克慢慢地朝赫維走來，赫維慢慢後退，他沒有法術，無法使用法術通訊，可是他發現他腰間的傳統通訊設備也似乎失了靈，自從在軋贊多爾的邊緣區塊，設備受到王庭干擾無法使用后，直到現在都還未恢復。
一步，一步，赫維的面前站着死神。
紅色的法術流被夸克高高舉起，赫維閉上雙眼——
“唰-滋。”
響起了高溫切割鋼鐵的聲音。
赫維知道，用如此高溫的法術切開自己的肉體根本發不出如此壯烈的迴音，他睜開眼。
那扇曾被夸克要求打開的門，被夸克的鮮紅色法術切開了。
隨着巨響，鐵門徹底張開，整間地下室被紅色的警報聲席捲。
夸克從兜里掏出另一顆榴彈，當它在地上炸開時，赫維的三名隊員瞬間癱坐在地。
她們的法術震蕩被解除了。
赫維不知道夸克如此行動的目的，但是夸克已經朝着被打開的門后跑去。
“薩塔娜，你能動嗎，抓住他！”
赫維轉身想扶起薩塔娜，薩塔娜一言不發，但還是用力地施展法術，一股濃密的黑暗在夸克上空形成。
正當薩塔娜的法術要壓住夸克時，一道紅光閃爍，那片濃密如烏雲的黑暗就如同沾水的棉花一樣散開。
夸克的法術切開了薩塔娜的法術！
赫維還在用力攙扶，但薩塔娜的手卻垂了下去。
法術震蕩就像是神經毒氣一樣，這種恐怖的東西對法術使用者的精神是致命的。薩塔娜已經昏厥過去了，維娜和阿小也一樣。
必須做點什麼，赫維如是想到。
心一狠，赫維拿出別在他腰間的配槍。
他很少認真練習槍法，比起他本身的作戰能力，他的領導能力和特殊感知更值得利用。
這把手槍里只有一發子彈，這發子彈是恩克小姐在數個月前給他的。在半年前，恩克小姐還曾給過他一顆。這些子彈內裝的並不是傳統的火藥，而是濃縮到極致的法術流。半年前的那顆子彈在某次幾乎全員殞命的任務中，赫維用它一擊擊殺了敵人的領袖。
赫維從來沒想過這發子彈會瞄準同為Noah企業的成員。
但是他現在必須這麼做。
上膛，
赫維將槍握在手裏，朝着門後繼續往地下延申的台階跑去。
和初入這裏時並不一樣，這次的台階越往下，道路卻越是寬敞，明亮。
赫維的不安逐漸提升。
直到，赫維跑完最後一節台階，踏上了平地。
赫維看見了，
他看見了什麼？
他看見了一具屍體。
雕金鐫刻無比秀麗的棺材被放在整個大堂的中央，那在其上方，不知名的法力——不，咒術，托舉着一個男人。
赫維能感知到，他死了。
但是他就這樣，被不知名的咒術漂浮着，懸空在本應該承載他軀殼的棺材上。他的金髮垂了下來，他的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他雙腿併攏，他神情放鬆。誰都知道他已經死去，但誰都以為他只不過沉睡爾爾。
“巫王......”
赫維喊出了那個名號。
巫王的遺骸，被黑紅色的咒術托舉着，在這裏沉睡了多久？十年？一百年？
不對，那些咒術似乎並非是從棺材中湧出用以托舉着巫王的遺骸，赫維感知到了，那些洪流樣的咒術，居然正源源不斷地從巫王的遺骸中滲出。
奔涌不息的黑紅色咒術，從巫王流向那雕金棺材，彷彿一個中繼器，赫維感知到從那棺材下，咒術流自那裏繼續流出，向四周蔓延，蔓延，蔓延——
蔓延。
他的雙腿開始發軟。
整片格謝爾街區的地下，整個軋贊多爾城區的地下，都流淌着這些黑紅色的咒術。
可能是整個奧德賽嗎？
又或者——
“警報已經拉響了，奧德賽的警備力量很快就會到這裏，在此之前，你，作為Noah首席戰術指揮，我相信你帶回去的信息一定能讓Noah重視。”
夸克站着巫王遺骸的旁邊，他的法術技藝已經被他收回，而他的表情像是換了一個人，赫維只從他的眼角看出一絲滄桑。
“告訴我，夸克，你為何要這麼做？”
赫維憤怒地吼道，他把上膛的配槍埋在口袋裏，瞪着夸克。
夸克平穩地坐下，席地而坐。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相片，夾出一根煙，又掏出了一個打火機。
“呼...”
一縷白眼飄渺而起，夸克吸氣，呼氣。
“我是個奧德賽人，但是奧德賽人都不會說自己是奧德賽人。大部分普通人的生活中會使用到奧德賽帝國這個名號的場合，只不過是身份證上的出生地而已。”
夸克咳了咳，“這裏是奧德賽的最高機密，警報會直接傳遞給現議會的成員，他們會馬上趕來，大概快了。”
“你在浪費我的時間，我的隊員會來壓制住你，並把你移交給奧德賽警方。”
赫維冷冷地說。
“無妨，但只要你不殺死我，那你就必須聽我說完這個故事。”
“一段，很長很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