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說跑就跑
余熹回到地底深處時,妖王大人已經醒了,像往常一樣,趴伏在聚靈陣中心,身後尾巴一開始甩的幅度很小,懶洋洋的,瞧見她時微微快了些。
雖然只有一點點區別,但也足以說明他期待自己回來,心情因為她好了一些。
余熹腳下也不受控制輕快不少,幾步從階梯上下來,並沒有去找妖王大人,而是在地鋪角落的梳妝枱前坐下,拆下蝴蝶結,抓着散掉的頭髮召喚道:“相公,幫幫忙。”
聚靈陣中心的黑龍像是早就習慣了一樣,化為一道光芒,在空中劃過一個絢麗的弧度后,落在她的地鋪邊緣,盤着膝蓋坐着,一隻手伸出,配合地幫她攥住一邊的頭髮。
大妖怪最近經常做這種活,也不嫌煩,耐耐心心握着。
余熹已經拆掉了另外一隻辮子,長長髮帶交給他,他也順道接過,拿在手裏。
余熹開始拆其它的,拆一樣,就往他身上放一樣,自製的小夾子夾他胸口的衣襟處,簪子擱在他手裏,頭花別在他耳後。
妖王大人像個盡職盡責的化妝柱,任由她或別或夾。
等都拆好,他胸口衣襟上一排全都是小夾子,自己用鐵絲擰出來的,效果和上輩子的卡子差不多,都是為了卡散發的。
那一排的夾子有今天的,也有前兩天‘掉’的,其實是故意的。
就是為了卡在他最明顯的地方不拿。
這是女朋友的小心機。上面閃動的蝴蝶,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的,只要不傻都曉得,他名花有主了,不能再打主意了。
除了胸口衣襟處的大大小小卡子,手腕上也綁了她的髮帶。
也是她故意‘丟’的,其實是在宣誓主權,屬於女朋友的佔有欲。
這傢伙遲鈍,被她暗戳戳幹了這麼多事也不知道,反正她要弄,他就肯,根本不在乎自己身上多掛幾樣東西。
可能還當真以為就是她‘丟’的。
唉,這個不開竅的傢伙。
余熹面向著從家裏帶來的銅鏡,重新開始扎髮髻,弄好一處,就像在貨架挑選東西一樣,手在他衣襟處划來划去,拿上面的小卡子。
其實在有意地調戲他,但他不知道,低垂着眉眼,視線跟隨着她的指頭滑動。
她停留在一個上,問他這個好不好看,他點點頭。
問他下一個好不好看,他還是點點頭。
會很輕易地被她放出的煙霧彈迷惑,完全看不出她在非禮他。
她‘為了拿卡子’,手數次伸進他衣襟內,他也沒反應。
調戲他很沒有勁,因為他一點都感覺不出來。
像唱獨角戲一樣,余熹自己先沒勁了,紮好髮髻,編好辮子后,又刻意留了一條髮帶,叫他伸出手,他也照做,擼起袖子,露出自己漂亮的腕骨,任由她往上系蝴蝶結。
余熹系完滿意地看着,他一邊手上有兩條髮帶,一邊有一個自己縫的頭花,胸口衣襟處也留了幾隻顫顫巍巍欲飛的蝴蝶夾子。
妖王大人最喜歡這些精緻的小玩意兒,從來沒有意見,她要夾多少就給多少。
在這事上像對待靈岱洞一樣,保持無所謂態度,不僅如此,還能經常看到他低頭瞧自己胸前,然後伸出手彈一彈蝴蝶翅膀。
蝴蝶翅膀亂顫,他的心情就很好。
是只很容易滿足的龍。
余熹都弄好,妖王大人和平時一樣,並沒有走,目光落在不遠處她的茶几上,上面放了茶具和小爐子。
就像他老是盯着她的臉頰看一樣,是興起了招惹一下的興趣。
如果摸不着,碰不着,他就會一直惦記着。
往常她趴在地上看秘籍和心法,琢磨着怎麼把它們翻譯的更簡單一點,他就坐在一邊,目光時刻落在小巧的桌子,和上面的幾樣物件上。
物件有些是她新做的,有些是從家裏帶來的,都是凡物,他手重摸不得,就一直看着。
有點像小朋友看見櫥窗里精緻的洋娃娃,想要,但是沒有錢買,於是每天路過都要盯着很久很久。
久到余熹都有些不忍心,心說給他摸吧碰吧,壞了就重新做,她願意,他自己搖了搖頭,不想弄壞。
他對於漂亮的東西,是有保護心態的。
余熹突然想起自己剛來洞府的時候,他願意幫忙,也是在保護她吧。
人類對於妖怪來說,就像貓和人類的區別,試想一下如果一隻小貓咪跑到人類的世界尋求幫助,那它不僅會被很好的對待,還會被人偷擼幾把。
所以她到了洞府後,之所以沒事,其實有眾妖新奇和愛護的意思,要不然以他們的修為,但凡動了壞心思,她會直接被神念、威壓壓到肉.身崩壞,骨頭粉碎。
高階修士對低階修士是一種降維打擊,含了心思一眼就能把低階修士心理防線看崩塌,嚴重些直接看死。
所以她那天真的很幸運,平安進去,平安出去,就算懟了他們,對大部分的妖來說也只是被凶凶的貓咪撓了一爪子而已,還能跟貓咪計較嗎?
只少部分氣不過而已,但因為妖王大人在,也不敢做些什麼,再加上她離開后他們還在開大會,走不開,後面直接被帶去打別的洞府,更沒時間搭理她,讓她逃過好幾劫。處理完事情后,沒有壓力地過來,剛來就對妖王大人和長壽大人都提過會被報復的事。
妖王大人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長壽大人也是,這也是她父母家人至今沒事的原因。
雖然沒有下去看過,但封掛每次都顯示【吉】。
她有了可以付出去的代價后,第一件事算的也是父母,會不會長命百歲?會不會幸福?
顯示都是【吉】,不會大吉大順,但也不會差。
余熹沉了沉心,一邊繼續鑽研丹方,一邊觀察妖王大人的動向,他還在盯着。
很想上手試一試一樣。
看來她平時用那個喝茶,煮粥,烤東西吃,使用自如,讓他很羨慕。
以後就不用再羨慕了,他也可以了。
余熹拿出四兩撥千斤,這卷白紗很大很大,但它的重量恰到好處就四兩,可撥動千斤,事實上不止千斤,只是個說法。
回來之前怕使用的時候鬧出什麼笑話,特意在外面試了試,確定它大概的能力之後才回來。
它可方可長,沒什麼上限,或者說她暫時使不出它的上限。裹住過一塊很大很大的巨石,抬起來真的像紙一樣輕。
其實她可以控制被裹住的物件重量,讓它多重就多重。
那塊巨石已經超過千斤,是她抬不起的程度,她能撐住妖王大人的腦袋小半天左右,所以擁有四兩撥千斤,以後妖王大人真的可以想靠她多久就靠多久,不僅如此,他也可以肆意去摸別的。
余熹將四兩撥千斤放大,呈現方形,抓住四個角一揚,蓋在妖王大人身上。
紗布很薄很透,隔着一層紗,余熹瞧見裏面的妖王大人注意力先是從桌子上挪開,看了一眼身上,又扭頭看了看她。
余熹解釋:“這是件寶貝,可以控制相公的力量,就算相公很使勁,也摁不壞東西了。”
她示意道:“相公可以試試看。”
打着天機盤的名義進寶庫轉悠的時候,余熹看過取寶物的名單,妖王大人一次都沒有用過裏面的寶貝,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的寶庫都藏有什麼好東西。
這是個只知道幹活,不知道享樂的龍。
就像現代那些一個月三五萬月薪但是不抽煙不喝酒不應酬不愛花錢,每個月吃公司的喝公司的,自己一毛不花的好人老公一樣,錢都存着,或者給老婆。
總之這是什麼絕世大好男人啊。
伏焉微頓,片刻后當真隔着那層白紗,伸出手,摸了一下桌子,沒事,他使了勁力摁了摁,還是沒事。
伏焉動作一滯,過了一會兒,將桌子往自己身邊拉了拉,手摸上一個茶杯。
茶杯很小很小,一點點大,人類說是紫砂做的,在人間只有貴族的少爺小姐才能用。
她這個是幫工的時候,有瑕疵,才能帶回家使。
側面有一朵蘭花,是人類自己雕刻的,人類的手很巧,還曾說過以後給他用能承載靈氣的泥土做個新的,堅固一點的,他可以跟她一樣,拿在手裏把玩。
伏焉拾起桌上的抹布,像人類經常做的一樣,覆蓋在爐子上的茶壺把手上,將茶壺拿下來,倒了一杯在手裏的被子內,多餘地澆在一個撒尿的小男孩頭上。
人類說這個叫茶寵,從頭往下澆,茶寵的顏色會變,還會尿尿。
他澆完小男孩的頭髮不出所料變了變,身上衣裳也是,自然也尿了尿。
有兩隻茶寵,人類說她就喜歡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所以每次看到都會買,另一隻是張嘴大哭的娃娃,把水澆到它嘴裏,過了一會兒,它又會吐出來。
伏焉這邊一遍一遍的澆,這邊澆完了澆那邊,那邊余熹就在一旁默默看着。
她一開始沒多想,就是給他蓋個白紗,讓他可以肆無忌憚到處摸摸而已,結果意外發現了一件事。
白紗這個東西,在現代不就是婚紗頭紗嗎?
只有新娘子才需要蓋頭紗。
這種感覺,就像他是新娘子一樣。
‘新娘子’隔着一層頭紗,把壺裏的澆完了才想起來,端起桌上的茶盅,就這麼試圖往嘴裏倒。
白紗只隔重量不隔水,其實是可以控制的,她想擱也可以,她現在沒有那個想法,所以茶水很輕易穿過,被他喝了下去。
他似乎覺得味道不錯,端起茶壺,將最後一丁點也倒進茶盅里,喝完之後,打開茶蓋用手肘碰了碰她,示意她看裏面,沒水了。
他這個修為,想凝聚水很容易,但每次余熹都是大老遠從另一個山頭接泉水,所以他以為泡茶只能用那個,這才是喊她的原因。
余熹也沒告訴他真相,只將之前打水的桶從空間戒指里拿出來,放在他一邊,他可以隨時用。
裏面還有大半桶水,夠他喝一陣子的。
余熹望着拿勺舀水的妖,預感以後她在這邊寫寫刻刻,那邊妖王大人泡泡茶,摸摸這個,碰碰那個。
他的好奇心真的很重。
余熹微微收了收心,專註在丹方上。
她打算試一試天機盤的另一項能力,推衍煉丹過程。
以前她就說過,等開始煉丹,有了被扣的代價,肯定要用這項能力讓煉丹事半功倍。
看過太多丹方,她大概知道當今世上誰煉丹比較厲害。
眼高手低,要看就看大佬煉丹。
余熹催動天機盤。
*
遙遠的修仙界,一個剛練完丹的修士長長吐了一口氣,前腳將新煉製帶着香氣的丹藥收進匣子裏,後腳便察覺到不對勁,眉頭死死擰住。
“竟有人膽敢窺探我之過去——”
他冷哼,“我倒要看看,是哪個不知死活的東西!”
他順着那隱隱的因果痕迹,一路追尋,一路罵。
究竟還有多遠!
這個該死的人類藏在什麼旮旯地方窺探我之過去?
空中那隱隱的痕迹還沒消,是個菜鳥,並不懂得掩蓋自己的‘腳印’,叫他順藤摸瓜,一路探去了妖界。
???
人在妖界?
難怪這麼囂張,不過不會以為自己藏在那群大妖小妖身後就能平安無事了吧?
他是煉丹師,幾乎無人,也沒幾個妖會願意得罪,所以他幾乎無所顧忌繼續空降。
他來的並不是本體,是意識降臨,每一位大修士都可以做到。
他已經離目標越來越近,幾乎親眼瞧見那痕迹越來越清晰,到了,他鎖定了一個山頭,或者說那人類就在那個山頭之下。
那山頭有些古怪,妖氣衝天,裏頭必有大妖,甚至妖王級別,說不定妖帝也有。
他有些遲疑,但想想妖帝不是大白菜,每一個都是有名有姓有領地的,不會來這種地方,最多一個妖王而已,怕什麼。
於是他繼續跟,隨着那根線條,下潛進山內。
幾乎他上一刻落下,下一刻洞內幾隻各自在忙着各自事的妖王同時抬起頭。
長壽手上的動作一頓,瞧了一眼頭頂。
已經被采.補數天的玄木疲憊地摁了摁眉心,說不出話來,只在心裏猜測,是誰把人類大修士給招來了?
離蛛漠不關心地停頓了一下后,繼續做自己的。
另一處洞府內,剛醒來的妖伸了個大懶腰,眯着一雙笑眼,坐看熱鬧。
地底深處,伏焉放下茶壺,掀開了白紗。
人類大修士進了洞裏后,感受着一個比一個強勁的氣息,氣已經消了大半,本來想走來着,但是想想就差了一點點,又有些不甘心。
我今天非得看看是哪個龜孫害我!
他索性一鼓作氣到了地底的最深處,跟隨着線條,來到了一處洞內。
洞的中心是一座很大的聚靈陣,被寒潭圍着,一旁角落一個人盤着膝蓋打坐,線條的源頭在她身上。就是她搞的鬼!
大修士剛準備冤有頭債有主,找她算賬,便見她身旁,一個擁有一黑一紅異瞳、滿身妖氣、氣息強大的妖,正冷冷看着他。
他一愣,本就有些虛,現下氣更短了。
這隻妖,是那種他光看一眼就知道打不過,還是遠遠無法匹敵的那種,本體來了都會輕而易舉被抹殺,更何況他只來了意識。
這該不會是個仙人跳吧,由那個人類女孩把他引來,再由男妖黑吃黑?拘了他這部分意識,用來和他做什麼交易?
比如幫他煉丹?
靈魂是最難修鍊的,如果損失了這部分意識,他修為至少倒退百年,真的用這部分意識威脅,他會妥協。
“滾!”
“好嘞!”
他麻溜跑開!
氣勢洶洶而來,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