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她咬了他

第23章 她咬了他

余熹重新閉上眼,腦海里的畫面更加清晰,從天機盤鎖定妖王大人開始,一直到她收尾還沒結束,錄到她睡前。

或者說妖王大人闔眼為止。

在她埋頭寫心得的時候,天機盤的目標準確,全程將妖王大人的舉動收錄,所以她得以知道,妖王大人那雙一紅一黑的異瞳里始終都是她的身影,目光跟隨着她移動。

她沾墨水,漂亮的異瞳會微微挪一下,她起身喝水,那雙明亮至極的眼再度移來,她給從空間拿出的爐子裏加煤,還是會跟隨着她。

余熹以前只是猜測,畢竟她有事要做,不能真的全天盯着妖王大人,只每次抬頭看,目光都會和妖王大人對上,因此覺得他時刻在注意着自己。

沒想到還真是。

他是妖,可以幾天幾夜不眨眼,天機盤將那雙眼的所有活動盡數錄取下來。

他在看什麼?

余熹很好奇,反反覆復觀察,一不小心瞧了一整夜。

天機盤的活動在她心裏,她是閉着眼的,所以累倒是不累,就是有點缺覺。

以及雖然很努力,但是沒找到原因,沒找到,也依舊來來回回看了無數遍,一點都沒有膩。

余熹知道原因。

她也承認,人類的一生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不應該留下遺憾,所以她並未抵抗那股子突如其來的異樣情緒。

說它突然也沒有,它是有原因的。

一開始只是感激之情,羨慕他的強大,欽佩他的心胸,發現他脖間有傷,推測出洞內缺醫師之後,努力想幫上他,時刻惦記着,分析他的行為,因為他的善舉心生好感,再加上妖對於人來說過於俊美,種種情緒和原因之下變異,成了現在這副樣子很正常。

畢竟如果一開始的時候被他制止,或者惡語相向,所以情緒都會猶如被潑了冰水一般,慢慢冷卻。

偏偏他沒有。

默認了一切一樣,還對她很好,最主要的是,太好騙了。

他的行為加重了她種種的情緒,她幾乎眼看着自己的小心思如清晨的霧一般,越來越濃厚。

余熹掀開帘子一角,看向聚靈陣中心趴伏着的黑龍。

這麼好騙的龍,如果她死掉,輕易就會被別的女孩子拐走吧。

他會如對待她一樣,對那個女孩毫無防備,就算被抱了,摟了,摸了腰,也不知道自己在被吃豆腐,由着那個女孩胡來。

會吧。

余熹想着他在別的女孩手底下僵着身子,卻依舊不躲不避,就有點受不了。

我要嚯嚯他一輩子,讓他不可能再有別的女孩。

他是個什麼樣的妖,余熹很清楚,可以不拋妻,也不會對不起妻子的,所以只要她活着,是他妻子,他就不會再去找別人。

余熹深吸了一口氣后,蓋回帘子,拉了拉被子睡下。

妖王大人還沒醒,一人一妖之間的時間差,只要她不叫他,他可以睡上一兩天,並且他並不知道。

每次醒來,余熹都假裝他才睡了一兩個時辰的樣子,回回妖王大人身後的尾巴都會晃蕩一下,是他情緒外露的表現。

心情還不錯,就會搖兩下,心情很差也會晃幾下,只是弧度小,懶洋洋地。

這麼久不是白相處的,加上她在刻意觀察他,對他多少有點了解。

余熹放心地睡了過去,這一覺大概因為已經下定了決心,所以格外的香,不知道過了多久,但她休息的很好。

余熹睜開眼,簡單穿戴整齊朝妖王大人那邊看去,他果然沒醒。

呼吸很均勻。

余熹走過去,努力伸展開手臂抱了抱他的腦袋,雖然他已經縮小了身形,但七八米還是很大很長,她兩隻手並不能摟住,最多環個半圈。

余熹也不勉強,蹭了蹭妖王大人後,給他蓋上又被他翻身弄掉的被子,起身腳步堅定朝藏寶庫走。

這一次已經和前段時間的忐忑、不安不一樣,她態度很堅決,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或者說絕對要活着的念想,去見長壽大人。

這和她之前說好的不同,所以長壽驚異地看了她一眼,“改變想法了?”

余熹點頭,“我決定先修鍊,再做別的。”

她每日觀看那些玉簡,寫心得是有原因的,她想送給靈岱洞內的每一隻妖人情,然後抵消當初的因果。

比如把所有功法用最簡單最直接的字或者畫表達出來,然後給每個妖測一測他們適合什麼功法和神通,送他們一場造化。

這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至少也要小几個月,但她擔心自己修鍊過程中死掉,所以想先做了,保父母平安。

她現在改變想法是因為,就算她不送,如果她死掉,妖王大人也不會讓妖去傷害她爹娘和村子的。

所以她完全沒必要在這事上糾結。

“不去看看你爹娘?”長壽邊落下一子,邊道。

余熹啞然,半響才道:“什麼都沒學到,不好意思回去,不見了,見了的話,我的執念也會少一個。”

能支撐她在絕境中堅持下來的執念越多越好,越多,她就越有可能化繭成蝶。

長壽點了點頭,“既然你心意已決,那就開始吧。”

他身後突然開啟一扇門,門的後面是一片漆黑的小屋子,也是他洞天福地的其中一個房間。

他的洞天福地有很多屋子,其中藏寶庫,藏書庫,藏葯庫都是分開的,余熹全都見過。

她眼神好,瞧見小黑屋的角落有一片波光,天機盤自動運轉,顯示靈藥池。

被它收錄的寶貝,它都能認出來,然後在主人需要的時候告訴她。

余熹嘴角微微勾起。

葯池剛被妖王大人和玄木大人共同拿回來,還沒來得及給眾妖使,就要先給她用了,而且是短暫的獨自一人佔去。

和事先說好的一樣,余熹坦然走了進去,前腳入了內里,後腳門啪得一聲關掉,四周登時陷入一片黑暗,但是長壽大人的聲音卻從四面八方傳來。

“如果受不了,隨時可以喊停。”

余熹點了點頭,雖然她看不見,但她知道長壽大人可以,妖的眼睛在黑夜裏和白天差不多,之所以要特意設這麼個屋子,是為了遮住她的視覺。

看不見,衝擊不會那麼大。

余熹順着天機盤指引,走到靈藥池的中心,坐上被四面池水環繞的唯一檯面,盤起膝蓋,開始感應靈氣,修鍊功法。

她要修鍊的心法叫天殘決,主人和她一樣,什麼都選不得,只有一個殘疾可以。

然而只選一個是成不了大道的,所以他鑽了個天道漏洞,弄殘自己后恢復,然後再弄殘,反反覆復無數次后,就相當於選了好幾個代價。

選的代價越多,以後潛力越大,修行之路越遠。

長壽大人是專修占卜之道的,在得到這部功法后,既覺得殘忍,又想着如果以後壽元用盡,就用這個法子繼續走下去,所以一直將功法保留至今,還找了幾個同修占卜之道的友人做了修改。

它現在已經十分完善,就是比較痛苦難熬而已。

因為代價越大,之後的路越順。

在靈藥池之上,手裏又有長壽大人之前給她的靈石,余熹感應靈氣很順。畢竟她最近一直在地底深處住着,每天被靈氣沖刷,身體對它有些反應。

她的問題是修鍊,天殘決和別的功法不一樣,別的功法被走了經脈,只會越來越舒服,天殘決越修越痛苦。

它就像暴戾的火種一樣,過一個經絡痛苦一分。

這種感覺就像拿小刀在割自己的肉,一寸一寸,從內臟開始,清晰地察覺到自己的下丹田處被攪毀,肚子疼的像被絞肉機鑽過。

過了下丹田它開始往上,尾閭,夾脊和玉枕,全都寸寸斷裂,余熹聽到自己脊椎骨咯吱作響的動靜。

再往上到了泥丸,頭皮瞬間發麻,眼睛開始疼痛,像是被挖掉,或者被真元搗毀,耳朵很快也被捅聾了一樣。

嗅覺,味覺,甚至是身上的皮膚,被一片一片剝掉似的。

好疼!

它最可怕的是,只要停下來就可以結束這一切,死掉,或者努力跳進葯池內治好身上的傷,但是不行,她一個都不能選,因為她要修鍊,她要站得高高的,看得遠遠的。

她必須撐住,堅持走完一整個大周元和小周元,親眼見證自己離死亡越來越近,忍着比火燒還要痛的經脈寸斷,身子碎糜。

太疼了!

我要撐不住了。

我想死。

余熹只走了大半程便想放棄。

這是一種比她之前想像還要疼一萬倍的痛苦,無法用言語表達,而她只是一個普通人,從小被爹娘疼着,手磕破了點皮都要包紮,她根本承受不住這種粉身碎骨的痛。

不是說疼到一定程度,大腦會自己屏蔽掉一部分痛,好保全肉.身主人嗎?

為什麼它沒有那麼做。

余熹堅持不住了,她只覺得有大股大股的鮮血從嘴裏噴湧出來,身子維持不住打坐的姿勢,驀地跌落在地。

痛,世界似乎只剩下這個字,她疼的渾身上下一丁點的力道都無,爬到葯池裏治癒似乎是痴人說夢。

她做不到。

我要死了。

連第一輪都沒過去,真丟人。

當初信誓旦旦說要做靈岱洞的後勤,就像個笑話。

他們會嘲笑我嗎?

死都死了,還要管那些嗎?

余熹想張口喊長壽大人,但她發現這樣的小事也做不了,她的嗓子早就在真元過去的時候廢掉,舌上如同被大石砸過,什麼都感受不到。

她現在看不見,聽不見,說不了話,聞不了味道,找不到觸覺,所有機能失效,身體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凋零。

沒有以後了。

她的執念不足以支撐她堅持下去。

就要見不到父母了。

也見不到妖王大人和靈岱洞的其他妖了。

余熹心中忽而亮起光芒,大大小小數個轉盤開始瘋狂流轉。天機盤運轉的速度是以往之最,似乎察覺到契約主人要死了,比大腦還要努力地做最後的爭取。

余熹看到了自己小時候,因為她和別的小朋友不太一樣,更安靜些,不愛哭,這放在一般的夫妻身上只會覺得自己幸運,但她的爹娘是擔心,怕她有什麼問題,整天提心弔膽的觀察她。

這邊的飲食和上輩子完全不同,吃不下,爹娘更是廢了無數心思去做她能吃下的。

長胖了倆人的開心肉眼可見,她去交朋友、和同齡人說話聊天,夫妻更是欣慰。

她就這樣在爹娘的呵護下成長起來,明明是成年人穿越,本應該很好養,但爹娘為了她,真的沒少費神費勁。

這麼辛苦地養了她,到了可以回報的時候,她卻要這樣無聲無息死掉嗎?

什麼都沒有來得及做,給父母勾畫的未來,說要成為大仙人,當著全村的面施法,讓爹娘被所有人恭維和羨慕的承諾也兌現不了了。

內心中的羅盤轉了轉,她又看到了些別的。

懷揣着感激之情和變強信念的她踏上了前往靈岱洞的路,本來瞧見遠處的野獸腳印有些害怕想退縮離開,結果被意外抓走。

透過幾隻妖兇悍和嚇人的長相發現他們不難相處的內在,她的夢想不會斷裂之後,心中開始了暢談未來。

像個年輕人一樣熱血沸騰,熬了幾天幾夜沒怎麼睡着。

那種激動情緒她到現在都還記得。

在藏寶庫和長壽大人下棋,那些話讓她整個人跟着燃起來,彷彿自己真的是個意氣風發,滿腔熱忱的少年人。

她站在梯階之上,大膽拉住了妖王大人的袖子,試圖給他畫大餅。

已經過了那麼多關,要敗在這個上面嗎?

余熹最後看到的是在溫泉旁,身量極高的少年抬頭看星星,一紅一黑的異瞳卻比天上星星還要璀璨奪目。

*

地底深處——

伏焉醒來時發現人類不在,地上也沒有堆積的無數厚重書籍和玉簡。

去找長壽拿新的了嗎?

每次看完寫完一批心得,她便會交還給長壽,再由長壽拿新的給她。

伏焉神念從眉心放出,越過領域,很快籠罩去藏寶庫,那個不大的洞內只有長壽一隻妖,人類不在。

人類每次都會坐在長壽對面陪他下棋,那麼枯燥無趣的東西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忍受的。

去上茅房了嗎?

伏焉神念向外擴去,將附近所有山頭,里裡外外都翻了個遍,依舊沒找到人。

趁他睡着的時候終於忍受不住無聊的地底深處日子跑掉了?

聚靈陣中光芒一閃,他已經化為了人形,半蹲在角落地鋪前,掀開帘子,探手在被窩裏摸了摸。

是涼的。

她已經走了很久。

終日看那些又小又黑的字體為洞內眾妖操勞,煩躁不想再繼續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能理解。

伏焉站起身,一雙手抄進袖子裏,朝後看去。

洞內屬於她的氣息在變少,她應該已經出去了有小几日。

因為沒有往日那些窸窸窣窣的動靜,他睡的比平時沉,並不清楚她到底什麼時候走的,又是怎麼走的。

千脈山內妖怪很多,沒有修為的人類不是他們的對手,會被尋着氣息找到,然後吃掉。

我應該送送她。

伏焉眼中光芒一閃,條條道道屬於她的氣息匯聚成一條清晰地紅線,勾勒出她的蹤跡來。

紅線有深有淺,深的是最近留下的,淺的是以前。

伏焉神念追尋着紅線,出了地底深處后在外遊走片刻,筆直進了藏寶庫。

紅線到了這裏結束,說明她並未去其它地方,就在藏寶庫。

藏寶庫確實有個藏人的地方。

*

洞天福地其中一個全黑的屋子裏,靈藥池邊有人駐停,那人一身暗紅衣袍,黑髮異瞳,赤着足,正站在岸邊,靜靜看着池水中浸泡的人類。

人類渾身是血,氣息微弱,心跳、脈搏幾乎不動,靈藥池有奇效,她身上大傷小傷,外傷內傷在逐漸癒合,只是速度奇慢。

她要死了。

靈藥池的治癒速度跟不上她身體崩壞的速度,她會死。

妖獸的鼻子最是靈敏,他只嗅了一下便將她的情況知曉的一清二楚。

伏焉蹲下身子,更近的去看靈藥池中的人類。

她並沒有走,而是更上心的想為洞內眾妖努力。

她明明可以選擇其它道路,但是她卻選了對自己最殘忍的一道。

是因為天機盤可以推衍秘籍和丹方,對他們更有用嗎?

伏焉挽了挽長袖,露出一截赤白的手腕來。

他將手腕送進嘴裏,兩側尖尖白牙顯出,刺破皮膚流出嫣紅的血來。

世人皆知龍血是修鍊至寶,但很少有人知道,它不僅可以提升修為,還可以斷骨重生,肉.身重塑,而且恢復時間極短。

煉化了龍血的人筋骨會比以前強大,即便再次受傷,傷口恢復也比常人快上不少。

但它有個缺點,它和龍一樣桀驁不馴,極難馴服。

鎮壓得了,煉化過後成為提升修為的至寶,煉化不了,輕則龍化,重則爆體而亡。

滴入靈藥池裏的血像活了一樣,有目的地朝水中唯一的活物鑽去,內里含了大量的力量和旺盛的生命力,僅片刻罷了,水底的人類內傷外傷已然全好。

然而一個昏迷的人,就算有他幫持,去了血里屬於龍凶戾的部分,也依舊無法馴化它,反而輕而易舉被它侵佔,開始出現妖化的情況。

伏焉瞧見水底的人類驀地睜開眼,眸中一片白色,沒有眼仁。

獸化的人類是沒有理智的,伏焉前腳站起身子,後腳便見一道黑影猛的從水中竄出朝他衝來。

他有能力阻止,但他並未那麼干,因為即便是現在,人類在他眼中依舊是脆弱的。

他會傷到她。

伏焉站在原地,任由那個黑影撲進他懷裏,張開嘴,露出獠牙朝他咬來。

獸化的人類只有最本能的反應,掠奪——和吃。

“嘶……”

他脖頸上一疼,人類在他的縱容下咬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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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祭錯洞府後和惡龍契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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