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2 - 長生

平沙島是一個海上的孤立小島，離小鎮有相當遠的一段距離。

李憾在海邊問了幾戶漁民，才知道當地人一般都不去這裏。因為總是突然無徵兆出現一些漩渦，即使在風平浪靜的日子裏。

這些年陸續有漁民在這個地方失蹤，久而久之，大家就敬而遠之了。

當然，大海的高風險往往也意味着高的回報，漩渦往往能帶出來很多深海的魚種，有幸捕上幾條，一年的生活光景就有着落了。

所以，像黝黑男子這種藝高人膽大的傢伙，還時不時的來打趟秋風。

李憾花了大價錢雇的船夫在接近島嶼時死活不願靠近了。李憾也沒有為難他，也沒有施展騰空功夫。而是從船上要了一副小舢板，自己劃過去，並約好第二天這個時刻來接。

他就說自己想一個人散散心靜一靜，船夫顯然是不信，但也不會和銀子過不去。

李憾跳上了平沙島，很快就知道為什麼要叫這個名字了。與一般怪石嶙峋，亂壁凹凸的海島不一樣。這座島嶼面積很小，但是地勢很平，有一層天然的細碎白沙。

李憾俯觀白沙，除了一些細小的鳥類足跡，看不到人的腳印。想必在此偶然出現的打魚人也是速戰速決，並沒有登島過夜的習慣。

李憾繞島一周，走的很慢很細，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發現。在周遭海域也逡巡了一番，並沒有特別的痕迹。

李憾甚至還靠近了漁民指點漩渦出現的地方，也是波瀾不驚，並無異樣。

今天也許就這樣了。李憾找了個位置，躺平了下來。空氣中咸濕的風微微的拂過臉龐，有點慵懶。

終於可以有時間想想這位白衣勝雪的女子了。

剛一躺下，李憾豁然就坐了起來。

不對！黝黑男子目睹事件在後！而白素早就來了。

她如果早就知道螺船的到來，那麼她一定更早的知道了螺船留下的信息！

她是在等螺船！

始皇帝陛下？他的年代遠遠落後於甲骨時代。

那麼？這些螺船是在輪迴出現嗎？

上一次，始皇帝想證道長生。

這一次又是誰？

聖上？哦，也許是的。聖上也已經進入了老年時光。自從與王陰陽兩隔以後，她獨自承擔了這龐大帝國的責任。

她年輕的時候，曾經在無極寺修行，本來也是有望以修行者的身份不斷在歲月獲取長生。

一切因為一場刺殺而變了。

在靠近北漠的帝國四方祭天之地，轅車上的聖上側身撲在了王的身前，一根來自北漠王庭頂級修行者的長矛鑿開了軍陣，直接刺穿了她的右胸偏上，又深深扎入了王的左心偏下。

二聖都元氣大傷。

聖上斷了長生之路。

而她的王更是沒多久就駕崩了。

她盛怒之下，發出了地位僅次於天啟令的炎黃令，北漠湮滅，盡收其土。帝國的將士第一次飲馬桑川湖。

她在給她辦事？

她和她演了一出雙簧？

那又讓我演的哪一出呢？

李憾摸着胸前的那塊羊脂玉牌再次陷入了沉思。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皎潔的銀河出現在了半空中，籠罩了在無垠的海面。

李憾就獃獃的端坐着看着海面，都沒有移動分毫，一直在神識梳理白素的過往，看看有沒有奇怪的部分。

然而並沒有，從差點兒指腹為婚，到青梅竹馬，到青澀時光，到逐漸成熟。

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金童玉女。

他未娶，她未嫁。

然而，這是他們想要的，未必是我想要的。

白素的過往是如此的清澈，宛如一泓清泉。即使李憾入了軍武，但是由於就在京畿，見面的機會也特別的多。

太正常了，這，是不是也是不正常？

突然，李憾覺得島突然抖動了一下，雖然極其輕微，但是確實存在。李憾總算站起身，在星夜下眺望，海面並無動靜。

這雖然跟黑暗之地相比，不算什麼。李憾想了想，可能是海震的波折吧。

就在李憾收回視線，即將返身的時候，一個巨大的氣泡出現在了水面，啵的清脆一聲，消失了。

李憾頓時呆若木雞，他想到了一本古籍里記載的傳說：

東南之大者巨鰲焉，以背負蓬萊山，周回千里。

莫不是平沙島只是巨鰲的一點脊背？但這樣漩渦的形成倒是說得通了。

李憾思忖片刻，下定決心。運行起南海尊者的周天循環法，如一枚空氣花生，朝着深海下潛而去。

一點亮光，正是那顆熒惑珠。

李憾突然感覺很不好，彷彿自己成了一點點魚食，只是一點點。

李憾在家族的藏書閣里，還曾經翻出過一本本朝的繪本，畫的都是巨大的巨物與人在一起的場景。

這個人叫吳道子，帝國的皇家畫師，聖人曾經賜號“畫聖”。

還有一個未經證實的消息，說他曾經畫有一副《八十七神仙卷》，活靈活現到可以溝通神界，擁有者可以請出畫中任何一人為其出手一次。

這個李憾自然是不信的，否則他贈予的長安最盛的那朵花，也不會因為病痾香消玉殞。

不過由於他的畫風十分飄逸仙氣，這種巨大的巨物反差十分唯美。

李憾曾經驚嘆畫家巨大的想像力，但是此刻無來由的回憶起來，卻充滿了莫名的驚懼。

這種巨大的恐懼感瞬間攫取了全身，讓李憾瞬間做了個決定。他立刻停止了下潛，並收起了熒惑珠。

李憾讓自己一動不動的停留在深海中，依靠神識在黑暗中慢慢地向四周撫摸過去。

只有這個時刻，李憾才會意識到和後悔自己武境低微，感知範圍如此有限，不是外物和活絡技巧就可以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