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來自道士的饋贈
樹高葉茂。
衝進密林不過百餘步,就很難再原路返回。
不過也不用着急跑了,三人蹲下來歇息。
張漠從枝葉間撒下的陽光中,大概判斷出東南西北來。
憑着自己對亂墳崗的附近地理的記憶,現在往回走,出去的可能性還是有的。
但是沒必要了,出去並沒有活路。
面前的死路才是唯一的活路。
渾身的劇痛更加厲害了,至少有左腿、右臂、肋骨三處骨折,五處腫脹。
張漠靜下心來,觀察這片森林。
這一片區域沒有特異之處,應該換個地方撞撞運氣,看看有沒有可棲息和解決飲食的寶地。
折了根趁手的樹枝當做拐杖,在兩人的攙扶下,沿着林木間稍微開闊的方向走去。
沒走多遠,面前出現一頭鹿,準確地說,是一頭麋鹿。
“這破林子裏竟然還有四不像這麼高貴的動物?”張漠脫口叫道。
三羔子吃吃地道:“這就是四不像?聽老人家說,這是神獸啊!”
張漠點點頭:“沒錯,咱們跟着它走吧。”
那鹿似乎通人性,朝三人點點頭,緩緩地朝一個方向走去。
就在張漠痛累交加,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眼前豁然開朗。
流水淙淙,鳥語花香。
一處平緩的谷地。
一片世外桃源。
那鹿徑直走向谷中一處小院。
院中三間石屋,一口活泉,一棚鍋灶。
院外種着半畝菜地,幾片果林。
還有牛羊雞鴨散落各處。
三人驚呆了。
麋鹿回頭叫了一聲,似乎在催促,不過聲音聽起來跟牛叫也差不多。
兩個小弟趕緊攙着張漠趕上去。
院中,一個中年道士正在和一個少年小道士排排坐。
兩人雙手置膝,眼睛似閉似闔,陽光灑落在二人身上,兩張毫無瑕疵的臉熠熠發光,竟如神仙一般。
兩個小潑皮頓時鬆開張漠,齊齊跪地,也不敢說話,就這麼趴在那裏。
張漠哎呀一聲,支撐不住,摔倒在地。
中年道士驀然睜開雙眼,眼中沒有任何情緒,目光卻又像一柄尖刀,刺入張漠身體。
張漠如被攝住,保持着一個尷尬的姿勢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小道士也緩緩睜開雙眼,撓有趣味地打量着張漠。
片刻后,中年道士身體一震,臉色微微泛白,收回了目光。
“師父,如何?”
“非生非死,魂魄兩立,無來無往,命數難測,確是天機中人。”
小道士欣喜道:“如此,師父可能從中勘破地仙之道?”
“不能。”中年道士搖搖頭,“當年我盡得師尊真傳,然資質愚鈍,駐留二候境百年而難寸進。如今兩百歲大限將至,這一劫怕是過不去了。”
小道士眉間滿是悲慟:“既是如此,留他無用,我便斬他一劍,看天機有何異處!”說話間,一柄飛劍已經不知從哪裏飄來,朝着張漠刺去。
“不可!”中年道士急道,大袖隨即一揮,飛劍攸然消失。
“為何?”小道士不解。
“此人雖然神魂奇異,命格撲朔迷離,但畢竟是肉體凡胎,禁不起你的一劍。若是今日無端丟了性命,怕是有妄動天機之擾,影響你日後的修行。”中年道士緩緩道。
小道士歪頭看了張漠一眼,道:“既然試不得,更殺不得,不妨送他一些益處。這樣便與我命盤產生糾纏,說不定我可從中窺得天機,得了大道。師父您說是不是?”
中年道士哈哈大笑:“不錯不錯!為師時日無多,沒有這個機會了,你卻是不可錯過的。”
中年道士伸手一招,一個小葫蘆從石屋中飛出,懸停在小道士身前。
小道士伸手接過,笑道:“小子,此為我師耗費無數靈丹妙藥,耗時七七四十九天才煉製一爐的九轉築基丹,今日便宜你了,快張開嘴!”
張漠下意識張開了嘴巴。
一道金光從葫蘆中飛出,落入張漠口中。
張漠剛想咀嚼,那丹卻入口即化,順着喉嚨直接進了腹中。
清涼,然後是灼熱。
爽到極點的感覺充斥身體的每一個細胞。
瘋狂的力量在全身遊走,似要爆炸。
張漠面目扭曲,低吼一聲。
小道士飛身上前,手指點在張漠額頭紫府處。
一股溫潤的力量從上而下,化解了體內洶湧的澎湃。
許久后,張漠張開眼睛,一片清明。
中年道士不知去了哪裏,兩個潑皮小弟也沒有在身邊。
只有小道士盤腿在身前打坐。
“感覺如何?”小道士笑吟吟地道。
“好極了,我感覺有無窮的力量,身上的傷痛一丁點兒都沒了。”
“凝神遠望。”
張漠依言遠望,看到了幾百米外書上的一隻小飛蟲。
“凝神細聽。”
張漠閉眼聞聲,四面八方無數稀碎的聲音傳入耳中。
張漠震驚地道:“莫非道長喂我吃了仙丹?這世上真的有仙丹?”
小道士哈哈一笑:“對你們凡人來說,可以修補身體,並且大幅增強體力和耳目之力,叫做仙丹也是可以的。不過對我們修行者來說,這不過是築基時所用的一味輔助丹藥罷了。”
張漠福至心靈,納頭便拜:“師父!”
小道士一下跳了起來:“別別別!別叫我師父!我還小,可不收徒弟,我去幫你問問師父他老人家要不要給我收個關門師弟吧。”
轉身走向石屋,張漠爬起來跟了上去。
石屋內,中年道士盤腿端坐,正在飲茶。
張漠剛一開口:“弟子張漠......”
中年道士抬手止住話頭,說道:“貧道明真,修道百餘載,收徒不過十人,如今時日無多,並不打算再收徒了。而且你本應屬於凡世,絕非深山修行。貧道境界低微,窺不到你的過去未來,想來你的過去應該並不在此界中,但你確實是肉體凡胎,神魂也不甚強,倒像是民間所言的神仙下凡投胎。但貧道師承妙應真人,自不會相信這些無稽之談。你可有什麼要跟貧道交流一二的嗎?”
張漠思量片刻,決定實話實說:“我應該是來自未來,一千多年以後的一個凡人,被一束很強大的光照射成飛灰后,就來到這裏了,並不知道其中到底是有什麼玄機。”
兩位道士聽聞,面面相覷。
道經中從未提及過此類事件,妙應真人也沒有跟他說過。
“穿梭過去未來,倒有點佛家的味道。”明真道人捻捻鬍鬚,沉吟道。
“既是參詳不透,那邊不去管它了。”作為道士,隨性洒脫是最基本的修養功夫。
“徒兒,你且隨他出山,去遊歷一番。”
“可是師父您......”
“無妨,既不能成地仙,那便做個屍解仙卻又何妨?雖是斷了大道前途,終究還能去那邊逍遙千載。”
小道士默然不語。
明真笑道:“張漠,這是小徒雲微,是個坤道。日後你若想在修道一途略學一二,她可指點於你。我藥王門所修之道,男女皆可,並無不同。”
“啊?竟是道姑?沒,沒看出來。”張漠失口說道。
雲微卻也不惱,笑吟吟道:“修道之人,境界入了五候,面目本來就雌雄不辨,倒不是你眼瞎。”
張漠眨眨眼,好奇道:“那你這般貌美,也是修行導致的?”
雲微臉一紅:“修行確實會讓人變得更好看些,不過在成為地仙之前,只是膚色神韻比凡人更多幾分風采,基本的五官面目卻不會變的。”
張漠意識到言語略顯輕薄,不敢再多問。
這時屋外傳來聲音:“老道,我倆放牛回來了,我們大哥人呢?”
話音剛落,兩人闖了進來。
“大哥,你醒啦!你這一覺睡了一個多月,可着急死我倆了!”三羔子嚷道。
“可不是嘛,上次被打半死,也就三天三夜,這次倒好,都快倆月沒動靜了,要不是這牛鼻子厲害,我早就動手了!”
張漠忙道:“不得無禮,這可是真仙人,不僅救了我的命,還讓我變得耳聰目明,一身蠻力。”
“當真?那可太好了,大哥快帶我們回去,把那田鼠打成死老鼠!”
明真道:“你們稍後吃過午飯,便可出山了。不過,貧道希望你們能走正道,行善事,救蒼生,雖我道家不似那些和尚般戒殺,但也絕無以殺為道之途,你如今吃了築基丹,又有雲微相助,也算半個道門中人,切忌殺念過重。”
張漠抱拳肅容道:“謹遵真人訓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