違反規則的懲罰
陳女士的平安無事,最無法接受的是徐翠翠。
“這樣不好嗎?沒有傷害到任何人,不好嗎?”
徐翠翠看向說話的張月,眼中有揮之不去的傷痛和驚恐:“你知道我第一場遊戲死了多少人嗎?”
張月白着臉,愣愣地搖頭。
“十個人,只剩我一個。”徐翠翠道:“每個副本明面上沒有簡易難度的區分,祂只會把各種副本的名稱擺出來任我們挑選,像我們這個副本是《電梯乘坐守則》,簡單易懂。但有些副本分明是掛着羊頭賣狗肉,我上一個遊戲副本是《上學》,結果竟是意想不到的大逃殺!”
徐翠翠十指緊扣,放在胸前,彷彿是在祈禱。
“我寧願看到的是一具血淋淋的屍體,這代表我們的思路是對,我會感到一種安全。相反,事情超出預期,我會……抱歉,我有些激動。”
她深吸一口氣,“總之一句話,規則怪談違反規則不可能沒有懲罰。”
張月不知怎麼安慰她,把目光投向葉臻。
葉臻放棄了清理鼻頭上的口香糖殘留,準備回房間清洗。他吃着棒棒糖,仰頭望着牆上的電梯守則。
張月:“你哪來的棒棒糖?”
“外賣送的糖呀,你沒注意到。蠻劣質的,一股香精味。”男高中生轉頭拿出棒棒糖,伸出舌頭給張月看,舌頭被染成了綠色。
“不是,你……”她看看徐翠翠,又看看葉臻,不明白葉臻為何比經歷過一次大逃殺的徐翠翠還要理智。
“哎,你們看——”葉臻說。
徐翠翠搓了搓臉,與張月一起看去,葉臻用棒棒糖指着那面牆上的守則。
“一樓用戶禁止乘坐電梯。有什麼問題嗎?”徐翠翠道。
葉臻:“不覺得少了什麼東西嗎?”
兩人再次仔細地看。
電梯乘坐守則:
1.一樓用戶禁止乘坐電梯
2.
3.
4.
5.
“是什麼?別賣關子。”
“守則後面有冒號,數字後面有英文句號。”
張月恍然大悟,“第一條規則少了一個符號。到底是中止的逗號,還是終止的句號?”
徐翠翠凝重道:“這條規則不完整。”
“可是‘一樓用戶禁止乘坐電梯’已經是一個很完整的句式了。不過後面還能接“否則”“違者”等等。”
張月的眼睛亮了起來。
“我知道了!不是少了符號,是少了違反規則的懲罰!”
葉臻又開始舔棒棒糖,初顯英俊的臉上是一些微妙的笑意,他瞄着張月不再感到害怕,反而有些興奮的臉,說:“月月姐,你現在不害怕了嗎?”
張月聞言摸了摸自己的臉,稍微收斂自己有些不正常的興奮。
徐翠翠:“所以,那個女人受到了什麼懲罰呢?表面上實在看不出來,難道是延時性的?”
“再觀察觀察吧。現在剛好六點了,很多公司都是六點下班,然後坐個車,逛一下菜市場,也差不多了。我們各歸各位吧,負責自己所在的樓層。”
徐翠翠有不同的見解,“我們就在這裏等,看他們對於物業說已經清理乾淨卻又冒出來的守則怎麼看。”
葉臻:“怎麼看?中午已經在戶主群見識過了,不過是矛盾再次爆發。”
兩人對視一眼,皆把目光轉向張月。
異口同聲道:“你怎麼看?”
“啊?”穿着白裙子,外表十分柔軟的女孩左看看右看看,佩服翠翠的情緒調整得如此快,她想了想說:“你們都各歸各位,至於我,本來就負責1到4層,我就留在這裏。”
徐翠翠微笑,拍了拍她的肩,感嘆她成長的迅速,嘴上說:“那就麻煩你了。”
看着兩名同伴相繼上樓,張月抬頭看着鮮紅字體的電梯守則,目光左移,看向101室,那裏是那名女人的家,如今依稀地傳齣動畫片的聲音。
隔音真的好差,再次感嘆,她驀地想到他們三個人說的話會不會被別人聽了去?還有,副本里報警有用嗎?
張月給有經驗的徐翠翠發短訊詢問。
徐翠翠告訴她:“玩家一出現,污染就存在了,NPC會慢慢認為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報警沒用,查不出真相。遊戲中,NPC不能理解玩家的話,放心。”
張月看完短訊,呼出一口氣,她握着手機走出大門,在花壇邊坐下。
天上的晚霞像一名畫師調好暖色的顏料,一口氣潑泄上去。
張月把下巴靠緊在膝蓋上,雙臂將自己抱起來,當作是另一個人對她的擁抱。不管如何,要活下去,要回家。她痛恨媽媽,卻也深愛着她。
七樓。
“咚咚咚。”葉臻敲門。
白豐年打開門,看見門口的少年,正是在電梯前拉扯自家弟弟的人。
他怔愣一瞬,露出好客的微笑:“你是來找我弟弟的嗎?請進來坐。”
葉臻摸了摸鼻子,想開口打聽一樓陳女士的話就那麼咽了下去。
葉臻走進去。
白豐年問他要喝可樂還是橙汁。
葉臻說:“可樂,謝謝。”
他在豆綠色的沙發坐下,感覺身下的觸感異常柔軟,一坐下去,身子不由歪了。旁邊擺放着的玩偶差點被他壓扁。他努力地端正身體,看見前方的電視上正放着《貓和老鼠》。
和自己那個世界多麼像,簡直是另一個平行世界。
白豐年去了廚房,從冰箱拿出一罐可樂和一罐芬達。芬達是留給白瑞雪的,提前拿出來,喝起來不那麼冰。
葉臻的目光在四周迅速一掃,沒看見那個長得像雪人的男孩,但聽到“淅淅”的流水聲,應是有誰在洗澡。
白豐年沒發現葉臻隱晦的打量,他把可樂遞過去后說:“小雪在洗澡,你是來找他玩的嗎?”
葉臻露出一個笑,點點頭。
“原來他叫小雪,真好聽。”
白豐年聞言,眼裏是遮不住的笑意,“我們姓白,豐年瑞雪,是我和他的名字。”
“很吉祥的寓意,我的名字很普通,也沒什麼寓意。我姓葉,葉臻。今天下午才搬到這裏,我也住七樓。”
“巧了,小雪也是今天下午才來的。他來三中讀書,你也是吧?”
他真心的想給白瑞雪找一個朋友。
葉臻眼神微動,感到了對面男人的一種迫切,他曾將見過這種迫切。他有個鄰居,家裏的孩子性格孤僻,家長時時到他家坐,話里話外讓葉臻帶一帶他家孩子玩。
他自然樂意與小雪交朋友……可惜,他只能在這裏待三天。
他思索自己在這裏住三天的理由是什麼?
旅遊?
不行,這三天他們都要待在這棟樓里觀察,找出規則。
算了,話要半真半假,才顯得真實。
“我不是來讀書的。”葉臻摩挲着可樂罐,罐身滲出了冰涼的水珠,依靠這點涼意提神。
“因為一些原因,我和姐姐們在這裏住不了多久,可能沒幾天就要離開了。”
白豐年點點頭,善解人意地不去追問原因。
“其實,我找白哥,除了想跟小雪玩,還想問一點事。因為我們剛到這裏,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找誰。”
“你問。”
“我想知道,那個電梯乘坐守則。”
白豐年皺眉道:“你沒加戶主群嗎?”
“加了,具體情況了解過。但是物業說清理過了,然而還在,而且多出一行字。說的是一樓用戶禁止乘坐電梯。”
“我倒是沒有看清寫了什麼。”白豐年陷入沉思,或許是有人不滿一樓陳女士的行為,作出的警告吧。
葉臻灰色的眼眸沉甸甸地看着他。
“我看一樓有位女士坐了電梯,也沒什麼事發生。”
“能有什麼事?”
“白哥,那位女士是不是很好相處?我看她氣質很溫柔。我姐姐一直想找人交流,但她膽小。”
“溫柔?”白豐年的臉色變得很奇怪。
“難道不是?”
“她平時性格很……”不該在背後討論一位女性的,白豐年想了想說辭,委婉道:“陳嫂性子較急,恐怕沒時間和你姐姐交流什麼。而且她已婚,你的兩位姐姐那麼年輕,話題也相處不到一塊。”
葉臻眯了眯眼,懂了。
突然,他眼神一凌,望見一個少年站在牆拐角,露出半張臉和半個身體。他的頭髮濕淋淋,結成一縷縷,像一條條黑蛇盤旋在雪白的脖頸上。
白瑞雪目光清淡淡的,他看着葉臻,臉上沒有表情,但不會讓人覺得他冷漠。
白豐年順着葉臻的視線,也看到了白瑞雪。立馬露出燦爛的笑容,伸手道:“小雪來,小葉是來找你玩的。”
白瑞雪看着哥哥伸出來的手,他一步一步走過去,把自己的手放在白豐年的掌心上。
他目光游移,落在葉臻臉上。葉臻對他笑了笑,他立馬發現葉臻的牙齒鯊魚般細密尖銳,給他增添幾分凶戾。
白瑞雪看着他的牙齒,根本不能移開視線。
“找我玩?”他的聲音有些縹緲。
葉臻察覺他的目光落點處,生怕嚇了他,收斂起笑。
他點點頭。
白瑞雪遺憾地移開目光,看着葉臻的灰色瞳孔,又感到一種好奇。
“那你會脫我的衣服嗎?”
白豐年的臉色立刻變了。
葉臻收起全部笑意,不笑的葉臻看起來有些冷漠。
“當然不會。”他說。
他瞥了一眼白豐年難看的臉色,意識他們兄弟之間有話要說,不能多留,免得礙眼。
葉臻起身道別,離開前,他回頭看白瑞雪。
暖黃色燈光下,少年露出的手指根根潔白分明,被燈光一渲,彷彿掛上一層甜蜜的蜂漿。不難想像,褪去全部衣物的景象。
但葉臻沒有半分慾念。
只是在白瑞雪說出那句話后,他想把自己的衣服披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