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自相殘殺

方漁兒心底升起一絲異樣的感覺，看着扶光充滿稚氣的臉龐，心中閃過一絲難言的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

“你再叫一聲？”面具人充滿希冀的說道。

“大…大叔！”扶光怯生生的看了對方一眼，接着小聲說道：“不准你傷害姐姐的朋友。”

臉上的淚痕還未乾涸，雖然有些懼怕，但語氣中滿是堅定。

“你只要告訴我，為什麼叫她姐姐，我就不傷害他們。”面具人仍是不太相信的問道。

“因為她就是姐姐啊！”扶光一臉詫異，歪着頭看着對方，那表情絲毫不像是裝出來的。

說完，皎潔一笑道：“我已經告訴你了哦，你不能傷害姐姐和她的朋友啦！知不知道？”說著踮起腳，比劃着在空中做了個拍了拍對方頭的動作，那模樣有些好笑。

面具人嘴角不自然的抽動了一下，這等於什麼都沒說，心有不甘的再次問道：“我是說你怎麼突然就認為她就是你姐姐呢？”

“大叔你好奇怪哦，她一直都是琀琀的姐姐啊！”扶光掰着手指頭繼續道：“一二三…琀琀六歲了，一直都叫姐姐啊。”

“琀琀？”面具人一個頭兩個大，“扶光”這個名字是他當初給起的，說來也怪，那日他去執行任務結束以後，本已重傷垂死，原本已經厭煩殺戮的他看過太多生離死別，故而一心尋死，意識模糊之際卻忽然聽見嬰兒啼哭聲。

啼哭聲將他驚醒，猶如古井無波的水面丟進一顆石子，在他心中盪起圈圈漣漪，久久不能平靜。

他掙扎着爬起身，向著啼哭聲傳來的方向走去，只見滿天陰雲之下，一道日光刺破濃重的陰雲落在一塊青石之上，而在那青石之上赫然便是一個襁褓中的嬰兒，脖子上掛着一枚玉石。

一心尋死的他不知為何，在見到襁褓中的嬰兒時，心中猶如灰暗的世界撒下一片光明，心中燃起活下去的希望。

他滿臉血污，被劃破臉龐的皮肉外翻，鮮血遍佈整張臉，看起來面目實在猙獰，也就是自那時起，臉上留下了可怖的疤痕，可襁褓中的嬰兒在見到他時，忽然停止啼哭，不僅沒有害怕，反而“咯咯”笑的異常開心。

這令他吃驚的同時也甚是欣喜，覺得這是上天給他的啟示，讓他好好的活下去，故而給她起了一個滿懷希望的名字——扶光。

可此時看着眼前自己一手帶大的扶光，卻感覺無比陌生，往日古靈精怪的扶光此時卻滿臉稚氣，還自稱“琀琀”，令他心中滋味難名。

“琀琀？”方漁兒心中猛地一縮，心臟像是漏掉了一次跳動，自言自語道：“好像在哪裏聽過…”

面具人看了她良久道：“她不是你的姐姐，你是我一手帶大的，你忘了嗎？”

“嘻嘻…我就知道你不相信…”說著，扶光取出玉頸上掛着的玉石道：“你看！這是琀琀的，姐姐也有一個！”

方漁兒全身一震，心中無比震驚，雖然隔得較遠，但還是一眼就認出，那是一寸許大小的魚形玉石，魚身乳白色，魚眼為一黑色的圓形，而自己的玉石則正好與其相反，魚身為黑色，魚眼為乳白色圓形。

如果與自己懷中的玉石拼湊起來，正好是一個完整的圓形。

“如果兩塊魚形玉石拼湊在一起，那正好是一太極圖！”方漁兒心道：“這有什麼寓意不成？”

此時的方漁兒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心中不得不相信，眼前這個女子，極有可能便是自己的妹妹。

“可是…”突如其來的身份令她有些無所適從，心中思索道：“她無疑便是林家魔女的人魂，若果真如此，我與林家魔女又是什麼關係？我與那林家又是什麼關係？”

正思索間，只見眼前一道身影閃過，面具人抓起她玉頸上的繩子，將其懷中玉石取出，閃身又將扶光手中玉石抓在手中。

兩塊玉石表面光華一閃，“啪”的一聲，竟然自動吸附在一起，頓時一黑一白兩條魚宛如活了一般緩緩遊動起來。

“這…”面具人緊緊抓着兩塊玉石，想要將其分開，奈何自己無論如何真氣運轉，都無法將其分開，反而全身真氣猶如百川歸海般，向著遊動的兩條魚匯去，得到真氣的陰陽魚，遊動明顯加快了一些。

“壞大叔，還給我們！”扶光氣呼呼的叫道。

面具人一動不動，彷彿沒聽見，這可急壞了扶光，急忙跑過去，一把將兩塊玉石奪回。

“撲通！”

面具人跌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全身大汗淋漓，一陣眩暈的感覺傳來。

扶光哪裏知道，根本不是他不肯放手，是兩塊玉石將他整個人吸附住，根本擺脫不掉，全身精血與真氣險些被玉石吸光，若不是扶光將其奪回，恐怕他整個人便會成為一具乾屍。

“哼！”扶光不滿的輕哼一聲，皺着鼻子做了個鬼臉，忙去看手中的玉石，忽然興奮的叫道：“哇！兩條小魚好可愛，還會動…”說著跑到方漁兒面前道：“姐姐你看！”

只見完整的玉石內部，兩條魚一黑一白緩緩遊動着，玉石外殼仍然保持着魚的形狀，遊動的兩條魚像是自玉石上褪下一般。

“她…當真是我妹妹？”方漁兒仍然不太相信。

默默運轉真氣，傷勢在快速恢復，斷折的雙臂也在緩緩癒合，一種若有若無的連接在方漁兒心中升起，那是來自兩塊玉石的律動與生機。

不遠處的面具人喘息良久，腦中眩暈的感覺仍然揮之不去，想要掙扎着站起身，卻身形一歪再次跌倒，掙扎着盤坐在地，運轉功力恢復着幾乎被吸光的真氣，緊閉的雙眼內，眼球不住的轉動，似乎在盤算着什麼。

方漁兒看在眼中，心道：“這正是最好的時機…”閉眼去感受來自玉石若有若無的生機，體內也加速運轉“衍術天師”一脈的功法，雙臂的傷勢在快速好轉。

儘管方漁兒全力去感受，但那種律動與生機實在太過微弱，且她又非常擔心林虓兄妹兩人的傷勢，根本無法集中全部精神，終於心中一空，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覺傳來，玉石的律動與生機消失的無影無蹤。

突然，一股殺意傳來，方漁兒猛然睜開雙眼，只見一黑衣人高高躍起，一掌向她拍下，耳中聽得一聲驚呼：“不準傷害姐姐！”

此時的扶光哪裏攔得住對方，情急之下，將手中玉石丟了出去。

黑衣人抬手又是凌空一掌，拍擊在玉石之上將其擊飛，雄厚的掌力拍在玉石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化作一道流光飛向林中。

真氣滾滾而來，伴隨着陰冷的氣息，一股勁風令方漁兒秀髮飛揚，匆忙偏過頭去，真氣擦着方漁兒玉頸劃過，天鵝般的玉頸鮮血流出，但立刻被陰冷的真氣凍住，令她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好陰冷的氣息！”方漁兒心中一緊道：“莫不是…”

只聽黑衣人淡淡的說道：“師弟，她連一個游血境界的小子都殺不了，我看我要代替門主執行家法了。”

“你敢？！”面具人站起身，雙眼緊緊盯着黑衣人。

“你這是威脅我嗎？”黑衣人雙臂環抱着蔑視道。

“是又如何？！”面具人針鋒相對。

“呵呵…那我只好執行家法了，今天你們誰也活不了！”黑衣人暴起發難，幾個閃身間來到扶光面前，單手成爪，抓向她的脖子。

黑衣人速度極快，扶光根本無從反應，愣愣的站在原地。

面具人幾乎與其同時出手，亢龍掌毫不猶豫的拍向對方，但威力明顯弱了很多。

“嘭”

兩人硬拼一記，雙雙手掌發麻，面具人一把抓住扶光，連忙向後退去。

黑衣人陰險一笑，手臂一抖，自衣袖中甩出一把短劍，直直的刺向方漁兒。

“姐姐！”扶光大叫一聲。

方漁兒雙臂還未痊癒，雙腿也陷入地面，眼見殺意騰騰的短劍刺向咽喉，立刻撐起一片無形的屏障。

“叮！”

短劍與屏障交擊，發出一聲輕響，一股無形的力量透過屏障湧向方漁兒，頓時全身氣血翻騰。

屏障一陣抖動，隱約間一道道紋路顯現，只一閃便消失。

“虛空紋路？”黑衣人微微一愣，說道：“還不錯！游血九重天竟可演化出虛空紋路。”

“殺天才的事實在令人興奮！”黑衣人邪魅一笑，道：“如此更留不得你！”

說著手臂青筋暴起，猛力一按，只聽“咔嚓”一聲，虛空紋路潰散，短劍寒光閃爍不已。

方漁兒瞳孔猛縮，急忙將身子一歪，堪堪躲過寒意逼人的短劍，強烈的殺意令她肌膚滲出絲絲鮮血。

黑衣人一擊落空，順勢橫掃，向對方脖頸劃去，方漁兒急忙後仰，雙手撐地，接着嬌喝一聲，雙腿硬生生將地面掀翻，猛地踢向黑衣人手腕。

黑衣人早有預料，變握為掌，單指箍住短劍，四指直直的插向對方踢來的雙腳。

“嘭”

又是一記重擊，方漁兒明顯不敵，雙腳被狠狠的砸落，“咔嚓”一聲青石板碎裂。

此時顧不得雙腳傳來的劇痛，猛地向前踏去，又是一記與對方拳頭對拼過後，兩人順勢拉開距離，方漁兒暴退，雙腳在地面留下兩行長長的痕迹。

“噔噔噔”一連倒退十幾步，忽然用力一踏地面，腰間發力強行轉身，極速奔向面具人，同時手中捏印，一層淡淡的彩霞自方漁兒周身漸漸浮起。

面具人冷哼：“想要禁錮我？妄想！”說著將扶光擋在身後，舉掌相抗。

卻見方漁兒忽然向側方躲開，緊接着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劍極速飛來。

“噗！”

短劍真氣環繞，硬生生將其手掌穿透，手掌傳來劇痛，驚怒交加之下，一把將短劍握住。再看方漁兒之時，只見她一個翻滾，順勢將扶光帶走。

面具人臉色鐵青，竟然被一個黃毛丫頭耍了，一把拔出手中的短劍，鮮血汩汩而流。

遠處的黑衣人面色也不好看，沒想到對方利用自己甩出的飛劍令兩人自相殘殺，實在令他臉面無光。

“還給你！”面具人一甩手，將飛劍射出，轉頭對着方漁兒就是一掌拍出，陰冷的真氣令周圍草木結起一層寒霜。

黑衣人大袖一揮，飛劍消失在其袖口內，負手而立，靜等好戲上演。

“來的好！”方漁兒真氣涌動，淡淡彩霞繚繞全身，一層朦朧的光輝自體內透發而出。

真氣陰冷異常，與彩霞形成鮮明的對比，似一陰一陽相互消融，竟短暫的僵持不下。

失去蓮花印記催動的彩霞威力大打折扣，否則絕不會出現兩相僵持的場面，定會被方漁兒穩穩壓制，面具人正是看透這一點，故此故意施展被彩霞克制的陰雷掌，不但要殺了對方，更是要報被禁錮之仇。

彩霞漸漸不支，被陰寒的陰雷掌逼得節節敗退，彩霞表現積聚起足夠多的陰寒真氣。

就在此時，方漁兒突然收手，幾乎在同時帶着扶光暴退，即便她已經達到幾身速度極限，仍然被陰寒真氣擊中，“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噴出。

面具人心中一驚，急忙收手，唯恐誤傷到扶光，好在方漁兒將她擋在身後，這才令她稍稍安心，看着方漁兒的眼神頓時複雜起來。

寒意去勢不減，瞬間覆蓋住林虓兄妹兩人，體表瞬間結起一層厚厚的寒冰。

而方漁兒將真氣盡數擋下，只留陰冷的氣息覆蓋兄妹兩人，否則兩人即便命格再硬也死透了。

“姐姐！嗚嗚…”扶光見她受傷，忍不住哭起來。

方漁兒摸了摸對方的頭髮，笑着道：“姐姐沒事。”

不知為何，方漁兒自從她叫自己姐姐之時，心中升起一股柔軟，也難怪，她本就是心地善良之人，更何況兩塊玉石完美拼湊，更加確信扶光所言千真萬確，她就是自己的妹妹。

面具人心情複雜無比，對方既護下了自己視如己出的徒兒，又再一次被她利用，將林虓兄妹兩人凍住，一時間不知到底該不該繼續出手。

“真是越老越糊塗了，廢物！”黑衣人毫不留情的罵道。

“你找死！”本就臉面無光的他，聽到黑衣人的罵聲頓時惱羞成怒，一記亢龍掌拍出，洶湧的真氣毫無保留。

“找死的人是你！”黑衣人毫不畏懼，同樣的亢龍掌與之相抗，澎湃的真氣比之更盛。

“嘭”

兩道真氣激烈對撞，空氣中發出巨大的氣爆聲，地面瞬間炸開，無數亂石飛濺塵土飛揚。

“噗”

面具人口吐鮮血，空中飄起一團血霧，落在面具人滿是傷口的臉上，顯得更加猙獰。

不遠處的黑衣人也不好受，雖然不像對方那樣受傷嚴重，但全身也是一陣氣血翻騰，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呵呵…咳！”面具人乾笑兩聲，隨即又是一大口鮮血吐出，沾染在破爛的衣服上，披頭散髮的樣子顯得有些凄涼。

面具人慘然一笑，回頭道：“照顧好我的徒兒，你們快走！”

“前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