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范進中舉——狂喜

第62章 范進中舉——狂喜

因為這次休沐日宿院的學兄有些事安排,陳延下山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是以,他到呂家的時候,一切已塵埃落定。

此時,還未進門,陳延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結果。

呂家門口呂思然正在迎客,他的臉上滿是笑容,就連旁近的小廝都是快樂的,提着禮物來的人也是滿臉堆笑,整個呂家上方好像都是快樂的泡泡。

見到人群里的陳延,呂思然立刻跑了過來,作為書吏,他平素是個內斂的人,但今日他的喜悅很外放,“延弟!我爹他中了!他中舉了!”

“剛剛在酒樓的時候他還在念叨你呢,現下你來了他一定很高興!”

呂思然很快指了一個小廝帶着陳延去了院內,比較奇怪的是來客這麼多,夫子居然沒有出去待客,而是一個人待在書房裏。

“夫子!”陳延推開門,看着站在床邊的呂夫子,道:“恭喜夫子得償所願!”

呂夫子轉過了頭,陳延突然知道為什麼他沒有出門待客了。

其實在陳延的眼裏,呂夫子是一個心態很好的人。

當然,如果心態不好連考鄉試二十年次次落榜早就崩潰了,他一個屢試不第的中老年男人,能在被蹉跎20年後,痛定思痛放棄執念開私塾,除了心態好,性格的底色里也少不了堅韌二字。

可就是這樣一個好心態、意志堅韌的長輩,此刻卻雙目通紅,眼邊浮腫,但伴隨着這種淚態的,卻是一雙亮到驚人的眼睛和難以抑制笑意的臉。

大抵是由於鄉試風寒,鄉試后江南又降溫了,呂夫子一直在養病,臉頰上的肉便不如之前多了,消瘦的臉配上這樣的表情,讓陳延難以抑制的想起了自己曾經學過的非常出名的一篇課文《范進中舉》。

以及另外一個詞‘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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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自聽到‘江南府川安縣呂澤呂老爺高中舉人’之後就嗡嗡的頭以及怎麼也按不下來的笑意在見到陳延之後,突然消了一些,呂夫子清醒清醒之後,給陳延遞了一杯茶,“我這樣子,嚇到你了吧?”

“嚇倒沒有。”陳延很誠實,“只是沒想到夫子會這麼開心。”

他話音落,呂夫子也跟着喃喃了一句,“我亦沒有想到。”

“其實我最開始以為,就算我中了舉人,就算中了……”也就是那樣吧,應該會開心,但也不會出格。

“但我真的聽到差役說我中舉之後,我完全懵了。”呂潤林現在才發現,自己也是天下第一大俗人,“我完全什麼都想不到,只覺得面前一片空白,過往二十多年每一年鄉試落榜的場景好像都在同一時間浮在了我的腦海里。”

緊接着就是落淚,呂夫子直接淚灑酒樓,然後臉上的笑就再也壓不下來了,“這是我的半生,我用了半生的時間為此啊,我一直以為自己中不中都可以的,原來我的內心這麼希望我能中舉。”

陳延能理解呂夫子的這種開心,他按住夫子的手,說道:“這二十年來,夫子兢兢業業,一直苦讀,從未停止看書、習文,能有今日,也是理所應當!學有所報,夫子應該開心!”

呂夫子沒有應這句話,只是攥着陳延的手更用力了一些。

少頃,他因飛來喜事而起的懵喜散了許多,“我已年過半百,能有此事……是我之幸。”

清醒的呂夫子突然玩了一把迷信,“自今日喜信來后,你是我碰到的第一個讀書人,希望我把今日中舉之氣傳遞給你,來日你考鄉試,定然一舉得中,名列前茅。”

這是滿含夫子之愛的好彩頭,陳延笑着應了,“他日必不墮夫子之義子之名,定承襲你之風采。”

“承襲我不行。”呂夫子立刻咔嚓掉了後面這句,“只傳中舉之氣即可,說來慚愧,

我在桂榜的排名不高。”

“?”陳延問:“多少名。”

呂夫子搖搖頭,只道:“今日在那候榜酒樓里落淚,指不定明日坊間就要流傳一個半截入土的‘呂孫山’因為中舉,淚灑當堂。”

所謂孫山,即榜單的最後一名。

陳延沒有想到,這名次竟會如此之巧。

同陳延在書房說了好久的話,外面開始有鬧哄哄的聲音了,有小廝過來叩門,說少爺在等老爺。

呂夫子擺擺手,“去打一盆冷水拿塊巾子過來。”

提起外面的人,陳延好奇問:“夫子你們家設宴這麼快嗎,不是今日才出榜?怎的你家中就這麼多人?”

提起這個,呂夫子一臉菜色,“他們有些是我本家的兄弟,不過關係比較遠,有些是你義母那邊的親眷……可能他們那兒今年也有人鄉試,不過未中,看榜時恰巧看見了我,便直接上門了。”

有時候攀關係的人也是很卷的,本來可能不好意思湊上去,看見別人湊上去后,自己那點臉面就不是事了,只怕去遲了就比別人差一步了!是以,家裏就這樣了。

“來者即是客,他們又都在府城,思然在這裏當差,交惡不好,也影響名聲。”怕就怕傳出一個得志猖狂的名頭,“便辦了這宴,無甚意思。”

“原來如此。”所以,這就是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嗎?

“這宴你就別來了。”呂夫子深知那些人的德行,“不然恐怕日夜有人上你家的門打量你的親事……”

本來陳延還想留下幫夫子撐撐門面,一聽這話,立刻表示,“我知道的!”

“下午可能還會有別的人來,你也不用過來了,在家裏好好陪陪你爹娘,這家宴等今年春節,我們再在川安縣辦一場,把親友叫來暖暖場。”

陳延點點頭,這會兒,小廝已經把從井裏打來的冰水端上來了,呂夫子把面巾滲入水中再攥干,覆在臉上,冰冷的觸感讓他打了個寒蟬。

但別說,雖然遭罪,但冰敷法去紅去腫還是有點作用的,弄了半盞茶的時間,整個人看上去就沒那麼嚇人了。

臨出門,呂夫子讓小廝送陳延出府,自己則換了副神情往正院去了,在即將分別之際,陳延聽見呂夫子小聲念了一句:今日這宴是亂,不知明日鹿鳴宴是何種姿態。

鹿鳴宴?陳延若有所思。

-

下午,爹娘遙祝夫子登科大喜之後就帶着買來的倆人擺攤去了。

沒錯,陳家去官牙買人了。

而且當初一聽20兩一個人就滿臉肉痛的李銀花不買則已,一買就買了倆人,一個叫七妹,是個才十二歲的姑娘,因為臉變有一道疤,看着瘦瘦小小,只花了十八兩,另一個叫秋娘,是一名三四十歲,看着就比較愁苦的中年婦人。

因為考慮到秀秀還是個姑娘,陳多富時常陪着李銀花出去,秀秀在家裏會落單,男子力大、又不穩定,所以就買了兩個女性。

陳家也不是刻薄人,把人買來了之後也沒有苛待,就像平常請來的人一樣,叫她們幹活,給飯吃、有地方住,也買了兩身棉布衣裳。

人多之後,家裏便多找了一個坊市,分了個攤,每日的盈利是看着往上漲,李銀花的存銀也逐漸變多,聽她講,家裏的下一步動作就是要換一個更好的院子了。

陳延又翻看了一下家信,堂兄在信中問候了呂夫子鄉試的情況,又問他在岳山書院適不適應,即將入冬,今年的冬天冷不冷。

除問詢外,裏頭還夾了一些本家的事。

‘康弟,因陳家村有人起了青磚大房,爺奶見后十分喜愛,所以家裏想在老院子邊再起一個院子,準備等你和叔嬸回來后再行商量……’

小坊市今年的生意還是很好,公中有錢財多,我爹娘決定再在川安縣置辦一個院子。剩下的銀子她準備都存着,待我明年院試后,若有幸得中秀才,就同叔嬸一起湊錢,看看能不能在江南府買個院子……’

一紙書信,滿眼家情。

陳延把信壓在胸口,心道,快過年吧,他已經迫不及待想回去了。

-

鄉試發榜后,今年便再無大事了。

江南府的一切都歸於平靜,百姓們每天茶餘飯後的熱點事件已變成了江南之雪。

雪大驚嘆真是百年難得一遇,雪小感慨果然不愧是江南,沒雪的地方。

岳山書院也取巧,在本年的最後一次旬考,考了許多有關於雪的題目。

最後一次考試結束后,便放假了。

岳山書院中期假短,但年末的假時還是比較長的,11月中旬放假,一直到1月中旬才上學,值得一提的是,岳山書院的歲考並不放在年尾,而是被挪到了每年開春那會兒。

嗯……放假之後就來考試,真是高啊。

年末,在三人宿舍小組即將各回各家之際,一直放養他們的邱平先生把他們約到了後山邊的一個角亭里,同他們道,“今年旬考你們都考得不錯,不愧是我看中的關門弟子。”

好傢夥,從之前扒掉藏書閣老爺爺的皮之後,邱平先生就越來越放飛自我、一點也不掩飾自己了。

“我的卷子也不錯嗎?”程瑞探頭問道。

邱平嗯了一聲,“當然。”

他當即露出了笑。

陳延和葉問也與有榮焉,笑了起來。

“年休在家也不要鬆懈自己,學如逆水行舟,你們知道的。”

“帶你們歲考結束,我便給你們發第二個考驗了。”

這是第一個考驗已經通過了的意思?

三人沒想到,放假之前還能得到這麼一個好消息。

同邱先生道別後,三人回宿院收撿好了自己的東西后,也要各自回家了。

“年初來時,我還覺得這宿院破破爛爛,哪裏都不好……”葉問長嘆了一口氣,“如今要走,還有點捨不得。”

“捨不得二位賢弟,也捨不得二弟的辣醬。”

陳延:……

吃貨的發言,雖遲但到啊。

“若你喜歡我可以從家裏帶一點給你——”

“算了。”葉問搖頭,“我恐怕要回京過節,帶這個回去太麻煩了。”

“此番一別,只有年後才能再見了,我先祝大家新年吉祥了。”

葉問先說,程瑞和陳延隨後也添了一句。

離別時,天上下着小雪,陳延是最後一個走的,他把院門關上,和陳多富一起把東西搬下了山。

在山下的院子停了兩天後,行程再起,未免過幾日再下大雪封路,一行人馬不停蹄架着牛車往川安縣去了。

歸家。

還在路上,陳延便漸有了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夫子在信中說準備再開呂氏私塾,不知現在如何了?

爺奶說想蓋新院子,不知道想沒想好改成啥樣。

堂兄說堂姐陳梨花近來相看了一個不錯的人,不知今年能不能成。

滿身牽挂。

日夜兼程,歸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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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門科舉奮鬥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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