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酆都
陸小夏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後背發涼。
什麼情況?
他很希望自己剛才是看錯了,那隻酒葫蘆自己明明是親手放在了二大爺棺材裏,沒有錯的。
現在怎麼會在這柜子裏?
林夏顫顫巍巍的將手放在衣櫃把手上,深吸了一口氣,
猛地一拉,
二大爺那個油光發亮的酒葫蘆就這麼靜靜地立在藥酒罈子旁邊,
古黃的面上甚至倒映着林夏的身影,
陸小夏頓時感到頭皮發麻,就這麼站在衣櫃面前。
房間裏頓時安靜的可怕。
他咽了口唾沫,猛地回頭,
看到身後空蕩蕩的牆壁,這才鬆了一口氣。
確定身後沒有不幹凈的東西之後,他才有些帶着哭腔的罵道,
“你個老不死的,死了還要嚇唬我,”
雖然二大爺經常嚇他,但是這種玩笑對他來說還是很可怕的。
他壯了壯膽,慢慢伸手拿起了裏面的酒葫蘆,
仔細一瞧,
這不就是二大爺那隻酒葫蘆嗎?
陸小夏還記得上面的紋路,
唯一不同的就是上面掛的不是玉穗,而是一把長着銅銹的鑰匙,陸小夏看得出這就是開二大爺盒子的那把鑰匙。
這難道是二大爺專門留下的?
但是自己不是已經把這個葫蘆隨棺材一起下葬了的嗎?
他現在有些懷疑自己,自己是不是記錯了,或許自己根本沒有碰過這個葫蘆,只是當時人渾渾噩噩導致有些記混了。
沒錯,一定是這樣。
陸小夏平復了一下心情,拿着酒葫蘆離開了卧室,
來到大廳連忙又拜了兩拜,
“二大爺你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我,千萬別再嚇我了,等小子我有錢了肯定燒點豪車美女給你。”
說完這些,陸小夏站起了身,
確定剩下的香不會引發火災后,這才鎖門離開了這裏。
直到看到屋外刺眼的陽光,
他才感覺到心中的不安平復了一些,他現在只想回去把盒子打開,看看二大爺到底給他留了些什麼東西。
提着酒葫蘆一路小跑,回到了家。
在院子裏他還不忘往院子裏那棵大樟樹的樹榦上來一拳,這是每次回家的習慣。
他迫不及待的拿出床下的鐵盒,取下酒葫蘆蓋上的鑰匙,
他用鑰匙放在鎖口對比了一下,應該是可以插進去的。
伸進去,一擰,
咔噠,
銀白的鎖頭開了,
林夏有些忐忑地打開了盒子,他很怕裏面是一些嚇人的東西,畢竟這種事情二大爺也沒少干。
陸小夏眯着眼,將盒子放在桌上,兩隻手遠遠的打開蓋子,
這樣的話有惡作劇也不會崩到自己。
哐當,
打開的蓋子被林夏扔在了地上,想像中的畫面沒有出現,
陸小夏湊近一看,
映入眼帘的是一封信,
寫信人,陸謹
收信人,陸小夏
陸謹就是二大爺的名字。
打開信封,
裏面標準的字體正是二大爺的筆跡。
‘小夏,當你看到這封信時,大爺我已經離世了,希望是喝酒喝死的吧,’
陸小夏看到這有些無語,
媽的,還真是喝酒喝死的。
繼續往下看,
‘這些年你一直都是一個人生活,大爺我也是,
話說回來咱倆還挺像的,
我也沒能幫上你什麼,所以有點存款留給了你,都在存摺上面,只有二十萬。’
這老頭子居然還有二十萬的存款?
陸小夏眼睛一亮,
盒子裏面果然有一張存摺,拿起來一看上面確實是印着上個月存進了二十萬。
不過為什麼是上個月存的?
陸小夏沒有多想,繼續看下去,
‘這二十萬加上你父母留給你的錢,應該足夠你用到大學畢業進入社會了,
人生七十古來稀,大爺我雖說這輩子沒做過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但是活了這一世也算是自在得意,
往後你要是活不下去了,可以拿着大爺留給你的工作證去上面的地址上班。’
工作證?
陸小夏往盒子裏看去,最下面放着一塊不知道什麼金屬製成的黑色令牌,看上去似乎有點年頭了。
將它拿在手裏,陸小夏頓時感受到一陣涼氣從指間流入身體,
頓時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上面刻着‘陸謹’兩個大字,
再看背面,
“酆——都夜城門守?”
酆都夜城?
陸小夏掏出手機想要查詢這個地名,搜索的結果卻是查無此地。
所以二大爺是在這個地方當門衛?
陸小夏似乎猜到了點什麼,但是他不明白,這上面不是寫着二大爺的名字嗎,為什麼說自己可以拿着這個令牌去上班,自己連這個地方在哪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將這個留給你是對是錯,就當是留給你的一條退路吧。
我那套房子也留給你了,你以後如果想躺平的話,也可以將屋子出租出去,每個月的租金也夠你生活了,
當然,大爺我還是希望你能過得幸福,雖然可能我看不見了......’
看到這,陸小夏眼前事物也變得模糊,
這二大爺雖然平日裏沒心沒肺,但是在他眼中,二大爺早已是自己生命中難以割捨的一部分,
之前沒有感受到的悲傷似乎現在涌了上了。
‘對了,盒子的鑰匙我會掛在酒葫蘆上,放衣櫃裏,你記得去拿。’
“......”
本來陸小夏還有點悲傷情緒,在看到最後這句話頓時煙消雲散,
二大爺還是那個老迷糊,
盒子裏就這三樣東西,
陸小夏將信和存摺默默收好,只留着令牌在手中端詳。
酆都——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感受着手中傳來的絲絲寒氣,陸小夏越發好奇,
二大爺這是給自己留了個什麼差事,
看樣子二大爺之所以一直有存款,似乎都是靠這個工作得來的,
眼前的令牌不知道是由何種材質製成,陸小夏將其攥在手中許久,但是令牌依舊是冰涼的狀態,並沒有因為他的體溫而升溫。
陸小夏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
只聞到有一股淡淡的酒香,想必是因為被二大爺常年帶在身上,所以沾染上了一些氣味。
手指在令牌上摩挲,表面看上去粗糙無比,摸起來卻如女人的大腿般光滑。
在這炎熱的夏天,令牌傳來的涼爽卻是讓他感到舒適,
還沒有想明白是怎麼回事,陸小夏不知不覺趴在床上沉沉睡去......
手中的令牌在林夏睡去后,上面的‘陸謹’二字開始分解,
像蠕蟲一般開始扭曲起來,
線條開始重組,最終變幻成‘陸小夏’三字。
令牌也散發出淡淡的幽光。
陸小夏的身體開始變得逐漸模糊,
最終消失,只留下一張凌亂的床。
陸小夏感覺身體很沉,
就像是軀體裏被灌滿了水泥一般,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往下墜落,
他想要睜眼卻是怎麼也睜不開,眼皮如同千斤的閘門,
許久,
當他感覺身體平靜下來時,身上的壓力也逐漸消失。
朦朧中他似乎聽到了水流的聲音,
猛然睜開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是灰濛濛的天空,一片蒼茫,
不由得讓他想起一首歌。
他坐起身,水流聲是從旁邊一條大河傳來的,河面上大霧瀰漫,河寬一眼看不到盡頭,
之所以覺得是河,是因為遠處的水面上有一架石橋,同樣也是一眼看不到邊。
這是,夢嗎?
陸小夏拍了拍臉,卻發現手中捏着那個冰涼的令牌,
仍在散發著淡淡的幽光,
是它帶我來這的?
帶着種種疑惑,他站起了身,
環顧四周,自己身處於一片草坪中,說是草也不像,似乎沒有什麼草是灰色的。
整個世界都是灰色的色調,顯得很是荒涼。
走到河邊,陸小夏低頭往水裏面看去,河水朦朦朧朧,裏面全是星星點點,像是被什麼擋住了,
令他感到驚奇的是,水中並沒有他的倒影。
甩甩頭,
他沿着河道一路走了上去,他想到橋的另一頭去看看。
在他離開后,剛停留河邊的位置一張長滿獠牙的大嘴躍出水面,隨後又消失在河中......
隨着慢慢走近橋頭,一道紫色身影也在大霧中模模糊糊的顯現。
快步上前,只見一位穿着淡紫色長裙的少女獃獃地站在橋頭的草棚中,
少女一隻手不斷攪拌着一旁的木桶,桶里不知道是些什麼物質,墨綠無比。
見到陸小夏的靠近,少女無神的臉上露出一絲喜色,連忙將桶中的綠汁盛出來一碗,
“小哥來嘗嘗我做的湯呀——”
一聲清甜的呼喚將陸小夏吸引了過去,
看着眼前碗中冒泡的綠湯,他突然感覺自己極度的渴望它,似乎這輩子就指望這一口。
“來,來一碗。”
少女臉上笑容更甚,捧起一碗遞給了陸小夏。
正當陸小夏拿起碗就要將湯往嘴裏送時,口袋裏的令牌散發出一股涼氣,瞬間讓他恢復了神志。
看着手中咕咚咕咚冒着泡的不知名物質,嚇得他連忙將碗一扔,頓時綠湯灑了一地。
少女看到陸小夏這般模樣,臉上的表情也變得猙獰,
“你敢不喝我做的湯?!”
臉上的五官開始崩壞,嘴巴因為憤怒張成了一個恐怖的弧度,像極了裂口女。
她整上半身都以一種奇異的角度伸出了草棚,眼睛惡狠狠地盯着陸小夏,
“你敢不喝我做的湯?”
眼前的女人嘴中重複着這句話,似乎打翻這碗湯是罪大惡極的事。
陸小夏癱軟在地,雙腿支棱着想要站起來,卻是怎麼都使不上勁。
眼前怪物滿嘴獠牙就要到自己身上,他卻忽然想到二大爺給他講過的故事,
忘川河上奈何橋,奈何橋頭孟婆湯,
湯撒離去無人曉,徒留少女齜牙惱。
“你做的湯,很好喝。”
陸小夏試探性地說道,
聞言眼前可怖的怪物收起獠牙,又變成了少女模樣,
“你覺得好喝?你喝過?”
少女臉上有些興奮,又有些質疑。
陸小夏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掙扎着站起了身,
“是,我上輩子喝過。”
他現在確定眼前這個少女就是二大爺故事中的孟婆,你只要說她的湯好喝那就會相安無事。
聽到陸小夏肯定的答覆,孟婆露出了一個驕傲的笑容。
“我就知道好喝!”
陸小夏定了定心神,拱手問道,
“敢問孟婆這裏是什麼地方?”
二大爺的故事裏說過,孟婆不是壞人,所以他才敢放心問。
“你知道我叫孟婆,卻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
她提了提紫色的裙擺,又繼續攪拌桶中的綠湯。
“你不是靈體,那你的工作證呢?”
工作證?
陸小夏想到了什麼,拿出了口袋中的令牌。
“工作證倒是有,只不過不是我的,是——”
他看向令牌,卻被嚇了一跳,
不知什麼時候,
上面的名字已經變成了陸小夏三個字。
孟婆見狀也是明白了什麼,
“陸謹的後人,難怪是個愣頭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