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求真（火羽篇）
“怎麼樣，都沒事吧？”
眾人都咳嗽了幾下嗆出幾口水來，好在顧客清使出的水流比較淺，也足以接住他們。
“剛剛怎麼不按計劃走？”君元拍了拍濕漉漉的袖子順道調侃幾句，別提一身狼狽，“蕭子官估計也會被你氣死，放着好好的陽關大道不走，偏偏走這陰溝里的獨木橋做什麼。”
顧客清淡淡道:“要是真將計就計就完了。”
若真跟蕭子官的安排走，估計到了第四層就已經是剛出虎穴又再進狼窩了。
月翎也順便邊幫他們一一查看下傷勢邊贊同回應着:“我想也是，剛剛我也在琢磨這規則有沒有隱藏的，結果還真是。若不是蕭主管方才露出一絲破綻來，水神還不至於臨時變道。”
少年的神秘寶囊，突然出現的長湘碎魄，以及蕭子官對身份的點破，他們接下來的路，或許沒有繼續隱藏身份的必要了。
君元想了想不免嘆了口氣:“所以呢，你也不想想，蕭子官為何會突然以長湘的靈魂碎魄作為籌碼進行交換。”
顧客清不禁正眼看去，手上還緊握着火團，臉色稍稍有些不自在地調開話題:“君元，你應該知道我們的處境。”
“我何嘗不知。若不是因為她，你也不會同我們一起冒險。”君元還是不可置否，“若時光流轉，你還是會這樣做。”
顧客清稍稍沉默了一下，似乎想避開這句話:“現在先看看我們身處何處吧，也好找一下出路。”
場面一時安靜地可怕，君元意味深長地看了顧客清一眼，發現他遠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心思深沉。
長湘固然是最重要的調查方向，但也是最危險的線索。顧客清幾次鋌而走險，他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幻境也是，這次也是，雖然中途發生了什麼事連君元他們也不知道，但大概能猜得到的，應該是他還在執意改變着什麼。
周圍烏漆墨黑只看得見牆壁上掛着幾個火把，向下延伸的走廊扶梯也越來越破舊不堪，抬頭看根本就看不清楚，只曉得是進到了深淵般的樓閣里。
幾縷冷風頓時吹了過來，君元邊走邊抬手感受了點風向，發現這裏離真正的出口並沒有多遠。
“應該是暗格。”月翎也注意到了，“只不過，好像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顧客清卻不管其他，徑直走下了幾步，沉悶的步伐踩在結實的木板上發出了噠噠的響聲，直到碰到了一個東西，丁零噹啷地滾落了好幾下，他才停下。
正疑惑是什麼物什時，君元看清后才後知後覺地幡然醒悟，氣極敗壞地一拍欄杆道:“壞事了，快走！”
顧客清轉頭想說什麼，就見那物什化為一絲墨藍色的神力直入樓頂，照亮了整個風吟樓。
點點星碎般的光沫就這樣飄飄寥寥地垂落下來，片刻被光點落下的地方也都被侵蝕得不像話，月翎見狀趕緊開啟了臨時結界抵禦這場不明光沫，就連腳底下的樓梯都開始有些搖搖欲墜。
“果然不能待了，先下去，看來只能到了第四層就算安全。”君元沉聲道，“應該已經發現了，他在逼我們就範，趁風吟樓的人還沒包圍我們，快走！”
月翎剛想跟上腳步，就見顧客清正望着那些光點出了神，嘴裏還喃喃着長湘的名字。
“水神大人，走啊。”
顧客清這才反應過來跟上幾步，並沒有表達什麼，只道:“我剛剛看見長湘了。”
“什麼？”君元有些疑惑。
顧客清:“那些光沫讓我回憶到過去，是我一輩子都無法釋懷的事情。長湘的過去，以及，與我的相識相知。”
君元道:“還看到什麼了嗎？”
“族群的過去，法陣的覆滅，以及哀戚的朱雀。”
輪到君元沉默了幾下，隨後才道:“雖然你平常心思都很深沉，但別人根本看不透你在想些什麼，包括太和，對吧？長湘的事情，你也不少忤逆過他吧，包括……這本就支離破碎的人類身軀。”
顧客清的眼中反射了那群螢火般的光點閃爍，臉色從陰鬱到蒼白，再到蒼白至無力。
這一點他是無法反駁的，他也無力反駁。
太和曾經救了他的命，沒有太和，也就沒有今日的他。
而長湘是給予他在這冰冷的神界之中唯一溫暖，是千載難逢的解語花。
直到長湘因為忤逆洛知微置氣般下了凡，說要自己闖出一番天地時，他爹沒慌，他倒慌了。
一向小草渴望露水的他，又想起了曾經的點點滴滴。
那時長湘還是流宛上仙洛長相時，就問過他這麼一句話:“顧——客清——你知道，這世間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使命啊。”
顧客清則回答道:“那是因為，人們覺得這是信仰，要背負在自己身上完成所有事。”
長湘有些氣鼓鼓反駁道:“我可不認同，大多數神仙可都是因為這使命而丟掉了自己性命呢，要換做是我，早就撂挑子不幹了，倒是你，天天這麼輕鬆，是不是沒什麼使命啊？”
顧客清無奈一笑，忍不住捏了捏她柔軟的臉頰:“你啊，一天到晚在想些什麼稀奇古怪的，我就算位列水神，也有使命背負在身，陛下於我有恩，我便在他座下做事，若陛下當初不救我於水火之中，何來客清。”
“唔，也是。”長湘索性咬了口手上的芙蓉酥，邊嚼邊說，“不像我，這上仙當的也有名無實，就像你們說的“遊手好閒。是不是，我沒有什麼重擔啊。”
“話不能這麼說。”他突然認真地看向眼前的女孩，“使命永遠都在我們的心上，信則有，不信則無。”
“信則有，不信則無。”聞了一圈大概，當君元聽到這個回答時也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你還真會哄騙當時的她啊。”
顧客清白了他一眼，丟下了一句“愛信不信”就走在了前頭。
君元哪能就這麼被拋在腦後，緊隨其後地跟了上去:“先不提這個，倒不如跟我說說，你對於初臨那件事是怎麼看的？”
“初臨？”顧客清斜睨了他，“那個攪了黎鎮百年不得安寧也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君元順道看了眼越來越亮的火團便收回視線，嗯了一聲繼續道:“早在你們來之前，我便知道是他了。少年明笑當初碰到的傅秦，體內其實是意識塵封已久、浴火歷劫的長湘。”
顧客清還是有些不敢相信，腳步開始變得有些緩慢:“時至如今，你怎麼會跟我說這個？真以為我不敢跟你動手嗎。”
不經意間，那團火光滯留了些許朱雀之力，滲進皮膚順勢流進了顧客清的血脈中，致使他有些煩躁不安。
“顧客清，你有些不對勁了。”君元皺眉道。
那團火真的不對勁，難不成，這會讓人一步一步受到影響嗎。
心中難熬的怒火想全力遏制，顧客清閉眼深吸了口氣，再吐氣，最後睜眼時，已沒了初時的清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