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詭言譎
但話說回來,是不是就能因此得到父皇重新的重視?
是不是就能在東海龍宮中找到僅有的一絲地位?
他在賭,一直都在賭,只可惜最後命運選擇了大哥沈秋鷯,而不是他自己。
一方面,他憤恨這世間的不公,另一方面,他甚至覺得他所做的都沒有什麼存在價值。
即使如此,初臨還是一去不復返了。
而太和說的不錯,他現在能依靠的勢力,就只能是他,也僅僅是他。
但若因為地位重回,又怎麼可能因為一己私慾而徹底攤出上神的所在?
從某種意義上,他的確是幫了他。
可自己也知道,任何層度上的幫助都不會無緣無故,除非有利還無害。如若真要貶低為上,則是牽扯自身或危及利益。
思及此,縱使明笑這個弱小的身軀被鐵鏈所束縛,也依舊抬起了他傲氣的頭,揚起不屈的面孔,說著堅定不移的語氣:“我不會信你的一面之詞。”
是的,他不會信。
單憑這一句話,就足以他對君元的信任。
哪知太和聽后彷彿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答覆,臉上亦是無任何錶態,他知曉,初臨這個硬骨頭,的確難削的很。
“是嗎,那我就讓你領教…最終的真相,日後若你死了,也不枉死的明白。”
法力施后,明笑的雙眼前,就浮現了另外一種場景。
天帝殿內。
顧客清出去剛沒一會兒,一位身材中等的男子得通傳令便走了進來。
他手裏拿着一份情報,踩着穩健的步伐,直挺挺地步入殿中,穩重對太和行了一禮:“臣洛知微,有事稟報。”
“洛知微?”太和應一聲拿着奏摺有一眼沒一眼查看,頭也沒抬,“洛愛卿有何要事。”
洛知微暗暗哼笑,嘴角挑起:“是無歌上神和那個孩子的最近動向,陛下確定沒有任何興趣?”
君故何?
太和緊盯着奏摺上的君字,這才正眼瞧上一次,揮揮手讓他坐在旁邊的客座:“先說他。”
洛知微自然也知道太和說的是哪個人,遞上那份情報:“雖明面上是閉關,但對於外界還有一定的聯繫,小公子作為這其中的通信者,自然是避免不了知道一些事情的……”
他還沒有說完,便太和一語擊中。
“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你的愛女前程吧。”
洛知微心中一驚。
他雖有一個女兒,名叫洛長相,但各個方面卻並不出眾,可謂是資質平庸,為了幫她籠絡可靠人脈費盡了心思謀算,甚至還因此背叛了無歌上神,也暗算過君元種種行徑。
可他覺得此選擇並不後悔。
自知不勝惶恐,洛知微還是保存着僅有的一絲冷靜:“卻是如此不錯,她未能闖下一番天地,是臣之過失,神之遺憾。但陛下為何不仔細想想,除去一個無歌上神遠遠不夠。”
“哦?”太和便來些意味,“你且說說。”
二人的談話僅限於此,便以一陣輕敲三響叩門聲結束。
一男子恭敬回報:“是華諗上神來了。”
太和看了看神色略緊張的洛知微,又瞧了瞧低頭規矩的男子:“讓他進來。”
男子應聲前去,輕開門引人而入。
君元姿容儀錶依舊,往常的絳藍內衫,領口袖邊暗紋滾邊,銀花大致點綴。下身着以錦褲,腰束細帶,環有叮咚作響的透明案刻玉佩。淺白長袖,覆層外披,長靴踩地,鞋側竹葉紋路勾勒。
“君元見過陛下。”
一聲致禮,先做儘先前的禮數,而為神之道。如此細微小事都要做全做足,可謂是多麼小心謹慎,生怕太和逮一句為抗不尊,君元又何嘗不知,太和早已將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早除早完事兒。
他又不經意瞥了一眼身側的洛知微,不禁神色一冷,繼而恢復如初。
父親曾經對他講過,洛知微算是一個好父親,但未必是個好臣子,好同盟。
言下之意自然是不可與之有過密的交接與聯繫。
洛知微任神界的月老之責,號御辛,別人都叫他御辛仙人,好聽一點的叫神者,不過難纏的卻是他手掌心幻化而出的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紅線,在神界或許不是最有威信,但也是最為熟知的一個人物。
他擅長占卜,預言,更好的莫過於牽紅線連情緣,不過神界中不單單是只有他一個月老,分轄的管區自然也就不同,所有的職責更加不一樣,只不過他比一些月老更加厲害,更是他們之間的最為突出者,才被太和一把提拔,成為正式月老,入居情緣殿。
雖是個好人才,但往往就可惜跟錯了人。
太和勾下幾卷繁瑣捲軸先交由洛知微在旁斟酌批閱,后又讓君元步上另一旁座上而坐,雙方僵持不下許久沒有吭過聲誰也不讓誰,反倒最後太和一說:“因你父親,還是因初臨之事。”
“回陛下,是初臨之事。”
簡短一句,甚是挑不出任何毛病,洛知微邊執筆起閱,邊觀察君元的一舉一動,就想看出些什麼破綻來,好讓此人走後更好向陛下稟報。
但他越觀察越發現,君元彷彿比以往更加大膽。
不僅大膽,而且還愈發地肆無忌憚。
提及初臨是否能回歸神界一說,太和淡淡回應:“他身後是東海,不易掌控,而龍王並未向我提及他的一切,我經熟慮再決定他的以後。”
君元微微一笑:“陛下在恐什麼?”
太和手部微頓,像是不想有太多的揣測和疑慮:“自有定奪。”
君元則不緊不慢地遞上一本參折,又接着道:“如果我說,需要陛下及時撤去此人之職呢。”
太和並未將它接過,反倒問回去,目不轉睛地盯着這位越發參悟不透的華諗上神。
這個君元,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前些日子在群芳宴,雖是以告誡為主,懲罰為輔,縱蠱之事就此揭過,而之前的之前一直力挺初臨為神君,而這時,又為何自覺提議將此人解職?
君元雖不知其心底里那些小九九,但也知五六分的大概所想,不覺笑道:“陛下,是需要臣一個解釋嗎。”
太和眉頭緊鎖,洛知微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
明面着說是要解職,可若真為了明面利益而去解了,那麼初臨此人與神界再無任何關係,而日後,也就脫離了掌控東海的唯一鎖鏈。
這個道理,洛知微和太和都清楚。
太和只是想不通,君元為何會逮着這樣的時機,去打這樣的一場博弈,不惜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初臨此人,自信倨傲,不服單論,無法回頭再上神界再為神界盡職盡守,陛下以為留着這個人在玄山,有什麼用處嗎。”
君元的一番話,更加使太和的心底驚起大片漣漪,眼底閃過一下從未有過的詫異。
他為何?他為何!
這一貫不像是他的作風,而此番,洛知微也對君元全面刷新了一次認知。
難不成,真的以為初臨只是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難以勝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