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請不要熄滅

夜是陰寒的，尤其是荒漠的夜。在晴朗的夜空下，大地的熱量早已盡數流逝，惡魔的腳步無聲落下，激起寒浪千里。在少衣無食的困境中，流浪者的意志在磨損，心跳也消沉了，慢的像是不再搖曳的殘燭。

“還有多少？”

“五根。”

其中一人費力的抽出一盒皺皺的煙，從中顫巍巍地取出兩根，將一根遞給另外一個弟兄。許久，荒漠中亮起兩點微弱的火光，忽明忽滅，頹廢的不成樣子。但是他們眼中還有光，哪怕是這般微茫的螢燭之光，也可成為他們在黑暗中繼續踉蹌的動力。

還剩三根……

灼目的紅，在廣袤無垠的荒漠中靜靜燃着，升起迷濛的幻境。那是十年前，兩個尚顯稚嫩的身影在河邊野營，油滴落入燃燒的木炭，溢出了撲鼻香氣。兩雙眼睛看着躍動的篝火，會興奮的高聲歌唱。可惜，現實沒有溫暖的篝火，粗暴的風強盜般掠奪着珍貴的熱與希望，從不會顧及落難者逐漸失溫的心。

忽然，天邊壓來一團陰影，聲勢浩蕩的壓在灰冷的眼神間，眉眼低低的垂着，似乎即將闔上，再也睜不開。他們暗罵這見鬼的天氣，但終究沒有力氣再思考些其他東西，只有抬起腿，落下，重複兩個枯燥的動作。

“我好像看到霧了。”年紀稍輕的男人乾笑一聲，像是在嘲笑什麼。是啊，荒漠，哪來的霧啊。

“你沒看錯，起霧了。”長者沉默片刻，鎮定地回答。

他們向前走着，步履愈加艱難，似乎不再感到體內血液的噴涌，生命的泵即將耗光能源。於是他們想起了那盒香煙，眼前似乎又點起了那忽明忽滅的熾灼的鮮紅的光……

還剩一根……

月已被雲團遮蔽，無從判斷時間，只覺還是夜晚。至於過了多久，他們早已麻木。這時，一道光，一道刺眼的光閃過，驚醒了險些倒地的長者。他猛地站起，扯起同伴，向前跑去。但是，隨着天旋地轉，那束光在一陣亂舞后，他摔倒了。口中的沙礫有一種苦澀的鹹味，像極了淚的味道。

“怎麼了？”長者的同伴早已失去了視力，用乾澀的聲音問着。

“沒什麼，可以給我一根煙嗎？”長者摸摸臉頰，有些濕潤，不知是淚是血。

一根煙遞到長者肘邊，還有一個殘破的火機。長者洒脫一笑，借過來火機和煙。此時，他甚至沒有了翻身的力氣。

遠處又有光芒閃過，在視野中不斷放大。耀眼的光照進長者清明的眼中，不見任何遺憾。他明白，光是他們獲救的最重要之物，而一支香煙的光芒太過微小。所以，他將躍動的火苗貼上了他的衣角……

光，在閃耀！荒漠寂靜，唯有燃燒的火焰，四散的火星，在吶喊！若是靜心去聽，可聽得一聲“光，不要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