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邙山學宮
山河殿。
殿外朝陽初升，柔和的光輝撒在大地，喚醒萬物。而此時的山河殿內卻早已是群臣齊聚，如臨大敵。
“啟稟王上，目前涼趙邊境上的涼軍主力暫時並無異動，一切如常。”飛羽監監正快速報道，眾臣心下稍安，一直捏着一把汗的緊繃狀態也略微舒緩。
“荀卿面色凝重，似有隱憂，還有何事？”趙王目光如炬，追問道。
“啟稟王上，片刻之前，飛偵來報，昨夜亥時，北涼九天歌，突然叩關，目前已過了劍閣，好像…好像是直奔軒轅城而來。”
山河殿內瞬間變得死寂，一眾朝臣面色凄然。
九天歌！
北涼最冷血的殺人機器，位居十大武聖之列，修為高絕，心如寒石。但與其他武聖最為不同的是，在九天歌的眼中，這世間沒有任何事物能讓他心有波瀾，唯有女帝，他的生命彷彿就只是為慕容青祠而活，女帝旨意所向，九天歌必屠刀所至，縱使是讓他誅仙滅鬼，屠盡天下，他也絕對不會有一絲一毫的猶豫與退縮。
趙王冷哼一聲，打破了山河殿內的壓抑：“好一個慕容青祠，北涼世子的死訊還沒傳到瑩都，九天歌就已經早早的來興師問罪了，環環相扣，步步緊逼，好一個蛇蠍毒婦！”
“趙王殿下，此刻並非終局，當務之急，是儘快將世子之死的幕後推手擒獲，拿到北涼陰謀的鐵證，才能扭轉被動。”玉階下方最靠近趙王的紫衣人從容說道。
“青龍聖使所言極是。”看的出來，趙王對他非常恭敬，畢竟在他的身後明着的是如今名義上依然是天下之主的大祟天子，暗着的更是能讓天下風云為之變色的詭夜司首座古冥，這個能憑藉只手之力，為大祟皇室續命近百年的可怕男人，“一切都已按照公孫少使的要求，佈置妥當，孤王和趙國能否順利渡過此劫，就看他了。”說罷，趙王目光深邃而悠遠，長嘆遠眺。
沉寂了一夜的軒轅城隨着光明重回大地而再度蘇醒，只是此時卻沒有了往日熙熙攘攘的喧鬧，取而代之的是彼伏的鑼聲傳盪，是近衛甲軍在不時的向城中百姓傳達着來自山河殿內的王令的呼喊聲。
便在此時，軒轅城中央，山河殿方向突然響起了一陣沉穩厚重的鼓聲，只是相比於昨夜事發之時的急促肅殺，此刻卻是祥和安穩，而緊隨其後，便是城內各處，隱隱約約傳來的甲兵大聲的通報：“北涼世子昨夜遇刺，國相門客棄暗投明，王上明早會審，全城戒備取消，一切皆復往常。”
果不其然，在經過了一夜的憂心，軒轅城的百姓在突然收到全城解封的王令后，瞬間在軒轅城內各處爆發出了雷鳴的歡呼聲。
“公孫兄，葉泫青的黨羽真的會放棄出城的機會而選擇鋌而走險來刺殺葉泫青嗎？”在國相府偏院內的一間極不起眼的房間內，兩個少年正對飲而坐，說話之人，正是林塵。
“林兄不妨再看看門外。”公孫長風微微一笑道，臉上洋溢出令人心安的自信。
林塵微微一頓，然後起身，極為小心的掩住門縫，輕輕看去。
只見這偏院的正房門前，此刻早已擺滿了堆積如山的金銀錦帛，奇珍玉饈，數不勝數，而在這堆寶山最顯眼的位置，赫然竟是一定六羽官帽。
“公孫兄，咱們趙王殿下為了配合你這招引蛇出洞，當真也是下了血本了。”林塵轉身，微笑道，“高官厚祿，榮華富貴，天底下能經得住如此誘惑的人鳳毛麟角，
這個理由確實是讓人無法忽視，只是，像葉泫青此番亡命之舉，他的黨羽真的會相信她會被趙王的如此手段所蠱惑嗎？”
“當然不會相信。”公孫長風毫無遲疑的回到道，臉上依舊是那一般從容。
“那公孫兄是在賭？賭他們寧願不逃也要來冒險？”
“林兄，我只是給了他們心中埋下一顆種子，一顆一旦這般輕易逃走就要回去直面女帝盛怒的種子，這顆種子會在他們心中發芽，攪動着他們心神不寧，如鯁在喉。讓他們縱使懷疑這是一個圈套，也不得不來確認葉泫青是否是真的沒有自盡，而被趙王的金山銀山所策反。”公孫長風邊說邊緩緩的將案桌上的茶杯倒滿，輕輕的端起一杯，道：“林兄，稍安勿躁，喝茶，喝茶。”
林塵看着這個英姿勃發，運籌帷幄，端坐飲茶的男子，不禁贊道：“公孫兄才思敏捷，處亂不驚，真是令人在下敬佩至極。”
“林兄抬愛了，我自幼長與詭夜司，除了師尊與幾位聖使，沒有任何人可以敞懷暢言，知音之人，尤不可求，但這一夜相處下來，倒是讓長風感覺與林兄心意相通，極為融洽，你我二人既互相欣賞，長風斗膽提議，莫不如此刻你我二人歃血為誓，義結金蘭，日後江湖艱險，也好有個念想，林兄以為如何？”公孫長風眼中光華爍爍，朗聲說道。
林塵聞言，心中大喜，道：“我也正有此意！”
二人迅捷的將桌上茶盞置於正前方，並肩跪地，端起了混有二人指間精血的茶杯。
“我公孫長風，今年十八有六。”
“我林塵，今年十七有九。”
“我二人心意相通，互為知音，今日起，結為兄弟，此生生死相隨，永不相負！”
“生死相隨，終不相負！”
“大哥！”
“二弟！”
月色朦朧，清暉泄地。
在令人折磨的一整天等待后，黑夜終於重掌大地。
刷刷刷三道暗影從偏院的東南角探出，眼看偏院內外並無異樣，為首一人向身後兩人做了個手勢，那兩人便立即躍下房檐，手中寒光乍現，身子便如離弦之箭，直奔正房而去。
只是那二人衝進房門，卻如石沉大海一般，過了許久，竟也沒有任何反應，哪怕一絲聲響也沒有。屋檐上的那個黑衣人沉思良久，確認別院內確無異樣后，終於悄然而下，躡步走向正房而去。
他推開房門，閃身而入，只見一女子模樣的身影正背對而坐，那女子青衣束裝，身影幹練，朝天髮髻，只是未見到先前進來的兩名同伴。
“葉泫青，當真是你，女帝大恩竟終究敵不過外面的金山銀山。”黑衣人語氣森然，憤憤說道，“既然你不想死，那我就送你一程。”
說話間他雙掌驟然泛起淡淡黑芒，眼中殺意凜冽，箭在弦上，正要出手，卻只見面前的女子驀然轉身，只見她柳眉畫顏，櫻唇貝齒，溫潤恬靜中又有幾分堅忍，竟是林姿！
那黑衣人面色一沉，心道糟糕，便身影急轉，毫不拖沓，向門外彈射而出。
便在此刻，刷刷一白一紫兩道電芒自偏房內急射而出，徑直朝那黑影對撞而去。
黑衣人身法鬼魅，並無戀戰之意，在高速狂奔中輾轉騰挪，閃避着公孫長風和林塵二人的攻擊。
林塵二人心下駭然，以他二人地階三重和七重的修為，合力一擊之下，這黑衣人竟能如此輕易的化解，若非他此時不願糾纏，只想速速離去，二人只怕在他的手下根本堅持不了幾回合，其修為之高，應已幾乎接近天階。
眼看着那黑衣人在林塵和公孫長風的夾擊中絲毫不落下風，忽的一個如洪鐘般嘹亮的聲音隔空而來：“閣下既然來了，又何必這麼著急走呢？”
話音未落，一股無形之力驟然如肆意橫流的驚濤，泰山壓頂一般的自頭頂傾瀉而下，林塵只感覺被這股強橫之力震的胸口劇痛，幾欲跪倒外地。
而那黑衣人，幾乎重重承住了這一擊的大部分，只見他哇的一大口鮮血噴出，瞬間便如斷線風箏一般砸向地面，砰的一聲，在地上砸出一個大坑，磚石如蛛網般迅速蜿蜒崩裂。
而此時在半空之上，一人金甲長刀，鬚髮獵獵，雙目炯炯的人物出現，正是趙國第一高手，大祟武聖之下第一人，金吾大將屠金剛！
林姿急忙躍身上前，兩手一邊一個，給被屠金剛這霸道的“滄海橫流”引的氣血翻湧的林塵，公孫長風二人不斷輸送真氣，片刻后，二人面色漸漸恢復如常。
林塵體內氣血雖平，但心中驚駭之意卻越發強盛，他此次奉師尊之命趕往北涼，一路上林林總總，經歷過多次無奈出手，遇到過不少修武高人，其中不乏頗具江湖地位的豪俠名師，但縱使他們技高一籌，身懷絕學，卻從沒有此刻，屠金剛的全力一擊之下帶來的震駭，這種頂級高手的戰力簡直恐怖到令人絕望，更為難以想像的是，縱使恐怖如斯的他，卻也只是居於武聖之下，那麼十大武聖的戰力到底有多強，怕是只能用毀天滅地來形容了。
屠金剛緩緩落地，腳下如踏金蓮，金光泛泛，一步步走向已幾乎動彈不得的黑衣人，蔑聲道：“讓我看看閣下的真面目吧。”說罷，抬手摘掉了他頭上的面罩。
然而下一瞬間，屠金剛面色就變得鐵青，眼中陰晴不定，過了良久，他眼神才篤定下來，緊緊盯着面前這個黑衣人的臉上，一個奇特的雙頭龍形紋刺，此刻在那人的血色中顯的格外猙獰詭異。
“邙山學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