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拓青年

落拓青年

如果江無瑕能老老實實的呆在一個地方,她也就不是她了。

她根本就不是個會去等着誰的人。

實在百無聊賴,她還是上街閑逛,只要不遇上江湖一等一的好手,她還是能自保的。

買了一碗當地的特色糖圓子,就這麼一邊溜溜達達,一邊吃了起來,圓子滑嫩香甜,咬破一點,裏頭的豆沙餡便流出來,糖水很甜,上頭撒了一點干桂花,泛着淡淡的桂花香。

才下了一場雨,集市上出攤的人不太多,江無瑕走着走着,便在一處冷清的字畫攤子處停了下來。

“客官可有想買的,定製也是可以的。”

攤主抬起頭,意外的是個極年輕的俊秀青年,一襲長長青衫,洗的已經泛白髮舊,卻依然非常乾淨。

這個青年意外的有着一雙非常好看的雙眼,眉骨微微凸起,雙眸幽深黝黑,宛如兩汪寒潭。

青年也是一愣,沒想到,來看他的字畫的居然是個年輕的姑娘,雖然是個有些奇怪的帶着面具的年輕姑娘。

江無瑕把手裏吃剩下的半碗糖水圓子放在桌角,離他那些字畫遠遠地,從袖口抽出一張帕子,好生的擦了擦手,這才捻起一副字,細細端詳了起來。

青年的視線隨着她的動作,眼神凝聚在江無瑕纖細白皙的手指上,這一雙手好似用玉雕刻而成,指尖纖纖圓潤,除了不像健康的女子那般泛着一點粉,而顯得太過蒼白,這實在是一雙天造的手。

姑娘是來看字畫的,也許還會買,他卻如此失禮的盯着人家的手瞧。

青年心中有點微惱,轉移開視線。

再抬起頭時,臉上帶了有些討好的笑,他好似還不太習慣這種表情,笑的有點僵硬。

“你小時候臨摹字帖,是摹的王獻之的字?”

青年微微一愣,卻沒想到,這年輕姑娘倒是有些門道。

“姑娘也精於書法之道?”

江無瑕搖頭:“我身子弱,練書法要有異於常人之毅力,我是不行的,我只是會看。你用飛白寫楷書,運筆間卻有王獻之顧盼生輝一氣呵成之風,很是有趣。不過那些老學究怕是要打罵你了。你這一幅字畫多少錢?”

“一副十文錢。”

江無瑕搖搖頭:“賣的價太低了,瞧你書法上頗有自己的見識想法,應是有才之士,價格如此之低,實在辱沒了。”

青年苦笑:“我不過一個落拓之人,唯有姑娘會說幾句公道話,在旁人看來,我這才學,還不如街邊乞丐,至少乞丐還能日賺幾十銅錢。”

江無瑕放下那字,又去看他的畫,花鳥工筆畫,倒是很紮實,頗有顧愷之之風。

“你會寫會畫,為何不去考個功名,要在此賣字畫,賺這麼點銀子。”

青年臉上的表情更苦,卻並沒有說出原因。

江無瑕心裏已經明白了,他有苦衷,卻不能對她這個頭一回見面的陌生人說。

她拿出腰間的荷包,放到青年面前:“這些給你,置辦些筆墨紙硯去考個功名或者去投身做個門客,也比在這裏強,這種小城鎮,不會有人慧眼識珠的。”

她說完,拿起剩下的糖水圓子就要走。

那青年卻滿面通紅,撿起她的荷包,攔住江無瑕的去路,恭恭敬敬將荷包呈在她面前:“姑娘,在下雖窮,卻不受嗟來之食,無功不受祿,請您拿回去吧。”

“白得來的銀子,你也不要?這裏頭的錢夠你賣一年的字畫了,我也不是可憐你,我只是可惜你,你何必這麼放不下自尊心。”

“請姑娘收回去吧。”

青年堅持不接受,執意要叫她拿回去。

江無瑕嘆了一口氣:“這些錢就當買你那些字畫行不行,我還想接着逛逛,沒有手拿這麼多的東西呀。”

“我這些字畫,姑娘便是全買了,也不過半兩銀子,您給這麼多,在下找不開的。”

恍恍惚惚間,江無瑕好像看見了另一個阿飛,執拗的不肯接受別人的施捨和好意,非要算的清清楚楚才行。

也許是移情作用,她心裏頭又憐愛了一些這個落魄青年。

“這樣吧,你給我畫一幅肖像畫,得畫到我滿意為止,這些錢就是酬勞,我給出去的錢可沒有往回拿的道理。”

青年躊躇一會,只好點了點頭,在桌上鋪了畫紙,打開顏料盒,請江無瑕在他面前坐下。

江無瑕卻並不坐:“你今日收攤吧,拿着紙筆顏料跟我去尋個幽靜無人的地方,在這裏,我摘下面具來,怕是會惹來麻煩的,我還沒玩夠,可還想平平安安的去汴梁呢。”

幽靜的地方……

青年一呆:“我倒是知道個幽靜的地方,是在下住處,那邊有個小小的山谷,只是姑娘獨自一人,跟我去那,怕……”

江無瑕嗤了一聲:“你帶路便是,我瞧你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書生,還能將我怎麼樣嗎?告訴你哦,起了壞心思的,可都被我弄死了。”

他還真不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青年點點頭,起身收拾攤子,放到背簍里背好,便帶着江無瑕去了郊外。

這是一處小小的幽靜的山谷,山谷下流淌着一條清澈的小溪,岸邊長着大片茂密的野花和綠油油的野草。

他的小院就在這邊上,樹枝籬笆圍的院牆,院裏頭開闢了一小片地,種着一點小白菜,從外表看就是個無人居住的破敗小木屋。

江無瑕看着小溪,山谷,還有好似毛茸茸毯子一樣的草地,一下子高興起來。

她還看見了白色黃色的蝴蝶在草叢裏飛來飛去。

“這裏真美,你怎麼不早點帶我來,真好看。”

她像個小鹿般跳進草叢裏,伸出手拿着手帕,舞來舞去的撲蝴蝶。

好歹是跟着一個陌生男人過來,孤男寡女的,她卻一點也沒有害怕的意思,青年很是無奈,很想說一說她,不要這麼沒有警戒心。

但礙於這少女是他的大主顧,他默默將這些話咽了下去。

他站在院門處,等着江無瑕玩夠了,鬧夠了,才問道:“姑娘要在哪裏畫,就在這處山谷中嗎?”

江無瑕有點氣喘吁吁,面具下額頭上都沁出了一點汗珠:“嗯,就在這,把後面的小溪也要畫上。”

他的小院裏有個木頭的桌案,是他自己用快朽掉的木頭打磨的,搬到外頭來,放了個蒲草墊子,將紙筆放好,打開顏料盒,卻發現裏頭黛青都要用完了,起身去屋裏頭取。

“你這屋子,還算挺乾淨的嘛。”

江無瑕不請自入,跟着他進去。

青年咬了咬嘴唇,心裏有點發狠,這女子,實在太不知好歹,這般隨意進男人的房間,當真以為他是什麼正人君子不成?

江無瑕背着手,看着他那破書架上的東西,那上面擺着四書五經,還有孫子的書,雖然舊了,卻保存的很乾凈,沒有一絲塵土,書旁邊還擺着幾柄飛刀。

“《七略》,這是什麼。”

江無瑕抽出那書,態度很是隨意的翻看起來。

青年只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嘆過這麼多的氣:“姑娘,請你不要隨意亂動在下的東西好嗎?”

江無瑕卻充耳不聞,看了看書脊上的字:“顧惜朝,這人是誰啊,不過看裏面的字,還是手抄體,不是雕版印刷的,這不會是你寫的吧?顧惜朝就是你?你還會寫書,倒是有點才華嘛。”

“……姑娘……”

“好了,不逗你了,這書得先給我用用,我擺個姿勢。”

她也不等顧惜朝拒絕,宛如小鳥一般,輕快的飛出他這破舊逼仄的屋子。

待他拿了顏料出來,便看到江無瑕解下了身上的斗篷,穿着白色鑲着金線的流雲廣袖群,已然坐到溪邊的大石頭上,手中還持着他的《七略》,儼然一副大家閨秀的嫻靜樣子。

“你得好好的畫我,知道不,畫的不滿意了我就不付錢。”

江無瑕伸手,拿下臉上的面具。

剎那間,這普通的山間幽谷也變得光華萬丈,與眾不同了起來,它已經不是個山間幽谷,而是個世外仙境。

這一切都源於面前這個白衣女孩兒。

她的存在使顧惜朝彷彿覺得,他是不是誤入了什麼世外桃源,而這個女孩兒便是天地所孕育的山精野魅。

這世間可以形容美人兒的詞有許多,至少顧惜朝想要刻意的去誇讚一個女子的美貌,用詩、用賦、用詞,什麼七言五言,他都可信手拈來。

而此時,他腦海空空,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是如何的鐘靈毓秀,集天地之靈氣,才生出這般如妖似仙,彷彿不是真人一般的少女。

當她看着你笑時,再秀美的山水也為之失色,再名貴的衣料首飾也是因為穿戴在她身上而顯得與眾不同。

你什麼都想不起來,什麼都忘記了。

現在他才相信,為何這少女執意要尋個幽靜的地方,若在集市中摘下面具,怕會惹來全城圍觀,那才是大大的麻煩。

“誒,你快畫啊,莫不是看我看的呆住了?果然也是個傻子。”

江無瑕舉着那書,像搖扇子一樣對着他揮了揮。

顧惜朝方才醒過來,他難得紅了臉,低下頭,盯着畫紙凝神。

若說什麼男歡女愛,風流之事,他在那些醉紅樓醉青樓的看的還少嗎?哪怕是那些男女當眾不雅,他仍能目不斜視全然當做沒瞧見。

如今只是看了這個姑娘,便止不住,自己內心的一點想法如瘋狂生長的野草,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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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武俠]江湖儘是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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