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
此時的雪下得更大了些,雪花撲簌簌的落下,風的聲音越來越大了,絨毛雪落在軍綠色的大衣上,晶瑩剔透。
展艾萍跟眼前的男人一起大眼瞪小眼,一個想着“什麼稱兄道弟,重點是打一架”,另一個想着“我重生回來,真的要嫁給這玩意?”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他們挨得很近,展艾萍所站的位置替顧晟遮擋了寒風,風吹到他身邊時,莫名有股微微的暖意,還帶着意外的冷香。
顧晟注意到了展艾萍的臉,他愣了下。
他跟展艾萍打小一起長大,可以說是最熟悉不過了,但他還真沒見過對方留長發的模樣,這“哥們”已經不再是乾淨利落的短髮模樣,竟然編了一條落在肩膀上的辮子。
和短髮的時候不一樣,她的全臉都露出來了,飽滿漂亮的額頭,小巧的瓜子臉,秀氣的瓊鼻,明明臉還是那張倔強的臭臉,皮膚卻是瑩白細膩,仔細看能看清她臉上細小的絨毛。
她的皮膚很白,雙頰如同抹了胭脂一樣,泛着水蜜桃似的誘人的粉意。
也不知道是抹了什麼,她身上還帶着一縷香。
顧晟有些奇怪地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鼻子。
“剛才我跟她的話你聽見了?”展艾萍不再跟他扯別的,見顧晟站在這個位置,猜測他應該偷聽到了些東西。
顧晟倒也誠實:“聽了。”
展艾萍:“……”
展艾萍有些頭疼,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二十五歲的顧晟,實際上她在感情上不太開竅,賀明章連哄帶騙糾纏她一段日子,展艾萍覺得他是個還算溫柔體貼的男人,在那個年代,覺得合適也就湊合在一起了,真說愛得死去活來也沒有,她不喜歡搞那些浪漫折騰的東西。
後來跟顧晟在一起,他們都那個歲數了,老伴陪老伴,相互慰藉着過日子,也沒什麼波瀾壯闊的。
用以後的話來說,她大概就是個直女,直來直去的。
什麼委婉啊,鋪墊啊,還真沒有,比起別的彎彎繞繞,展艾萍更喜歡打直球。
“喂!”展艾萍叫了他一聲,直言道:“顧老五,你要跟我結婚嗎?”
顧晟嘴角一抽:“……”
“跟你結婚,我腦子被驢踢了?”
展艾萍:“……”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就在剛才她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就連她自己也覺得,跟二十五歲的顧晟結婚,那是她腦子被驢踢了。
這狗東西小時候放狗咬過她。
她也打破了他的頭……也曾在他換牙的時候打掉了他的大門牙。
……
過去的冤債種種,七老八十的兩人能生死看淡,把過去看淡,不代表兩個二十來歲的小年輕能看得淡。
重生回來,她真的要嫁給年輕的顧晟嗎?
展艾萍猶豫了。
那個對她好的老伴並不是年輕的顧晟,他們是一個人,也不是一個人,如果相遇在錯誤的時間,他們能結出好果子嗎?
也許年輕的顧晟是個不婚主義者,他年輕的時候就沒結婚,六十才跟她結的頭婚,要不這一回,她也等到六十去,兩人再來結婚?
——重生了還要在一棵樹上弔死嗎?
展艾萍閉了閉眼睛,她不知道做什麼選擇,她打算將選擇交給顧晟,她凝視着顧晟的雙眸,認真道:“顧晟,你欠我一個人情。”
如果顧晟答應了,他們就結婚。
不答應就算了,大不了兩人又一次注孤生大半輩子。
顧晟盯着她的眼睛,他的聲音變沉了:“你是認真的?”
展艾萍點頭:“你娶,我就嫁。”
顧晟嗤笑了一聲:“你敢嫁,我就娶。”
展艾萍愣住了。
“不過我有三個要求。”顧晟腦子思考飛快,他也是個爽快人:“第一,做真夫妻。”
“我接受。”
“第二,三年內不準離婚。”
“行。”
“第三,你要跟我隨軍去駐地,我駐地在滇省,你要想清楚。”
“可以,我都答應。”展艾萍鬆了一口氣,幸好顧晟沒提什麼奇怪的要求,隨軍去滇省,她弟弟在那,正合她意。
“對了,還有別的,先說清楚,咱們算是搭夥過日子吧,彩禮就免了,我也不上交工資,也不去拍那些奇奇怪怪的照片。”顧晟轉念一想,發現結婚還挺有好處的,能在駐地有套房子,起碼不用擠宿舍了,以後去家屬院蹭飯吃也方便,有幾個嫂子燒菜挺好吃的。
他結了婚,去蹭飯的時候也不用被催婚,明裡暗裏給他介紹對象了。
展艾萍眼皮都沒有抬一下:“隨你。”
她不缺錢,自己有工資,更不想去拍什麼“秀恩愛”的照片。
顧晟那個糟老頭子倒是有這方面的小愛好,他拍了他倆的背影,還發去網上,說這是“相守到老”的典範。
……什麼從青梅竹馬一起走到白首,還逼着她擺pose。
真是夠不要臉的。
“在外人面前,你要給我面子,家務活都你來做。”
展艾萍:“……”這狗東西還蹬鼻子上臉了?
“怎麼?不答應?”這時的顧晟還真起了興頭,反倒是他怕展艾萍反悔了,顧晟也覺得是自己要求太多,他補充道:“你知道的,我工作忙,結婚也就是回來有個睡覺的地兒,沒什麼要你做的,你就幫我洗個衣服就行了。”
“行。”展艾萍答應了,但是她也有要求:“既然咱倆都是當過兵的,不如在家就按軍人內務條例來。”
顧晟木着臉:“……”那回家跟回宿舍有什麼區別?我跟戰友一起睡覺嗎?
展艾萍想的是,如果家裏擺放按照“簡約整齊”的要求來,那也的確沒什麼家務要做的,她也不打算再多生孩子,跟顧晟生一個就好,從小按照軍事化管理,孩子的自主能力應該也很高,省事。
“行吧。”顧晟皺着眉頭,勉為其難答應了。
“對了。”顧晟想起一件事,他堅定道:“我不會吃你做的東西,你煮的一粒米,你燒的一盤菜我都不會吃,不用給我備飯。”
展艾萍挑眉:“成。”
她希望顧晟能記住今天說過的話,那顧老頭天天要吃她親手做的,不給吃還鬧絕食,哼……有本事你就鐵骨錚錚唄。
“你要是想讓我順便給你去食堂帶飯,我倒是可以幫你——”
展艾萍道:“不用了,我自己做飯。”
顧晟:“那你悠着點,小心進醫院,那邊吃蘑菇中毒的多,你別哪天也見小人了。”
這娘們燒的菜,不用想,肯定一股藥味兒。
展艾萍:“不勞您費心。”
最愛吃野生菌的不就是你顧晟嗎?
“那就說定了。”
“好。”
兩人幾句話定下了婚事,他倆都是爽快人,抬手擊掌了三下,說好絕不反悔。
“誰先反悔誰是狗。”
展艾萍笑:“肯定不會是我。”
顧晟挑釁一笑:“更不可能是我,你難受了,別找那些嫂子告狀去。”
展艾萍懶得搭理他,她轉移話題道:“時間地點都告訴你了,國營飯店,我的家人同事都在,婚酒缺個新郎,你記得收拾好看點,給我長面子。”
“我辦事,你放心。”顧晟哥倆好地攬住展艾萍的肩膀:“萍——雖然咱們即將建立婚姻關係,但我還是直接叫你大名吧,別的我可叫不出來。”
“你隨意,我也叫你顧晟。”
“展艾萍,那男人對不起你,你要是覺得不解氣,我可以幫你動手,套頭打他一頓,我動手不會留下任何痕迹。”
展艾萍斜斜看了他一眼,實在是無言以對,但她又莫名覺得心頭一暖,其實顧晟這傢伙,還挺有兄弟義氣的。
要不是小時候那件事,她是可以跟他做好兄弟好哥們好夥伴。
也罷,這麼多年了,過眼雲煙,不跟他計較了。
展艾萍抬了抬手,示意顧晟放低點肩膀,她主動抬手搭上顧晟的肩膀,哥倆好地拍了拍:
“謝了兄弟,不用。”
之前顧晟那句話倒是提醒她了,讓她跟二十來歲的顧晟直接戀愛做夫妻,還真有點接受不了,重生回來,不如先從鐵哥們做起。
顧晟:“……”
誰要跟你稱兄道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