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氣

客氣

小小的單間屋子裏鴉雀無聲,就連隔壁家孩子的哭鬧聲都停了一瞬,朱嬌容一時沒反應過來,拿着抹布怔怔站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方才清晰的兩道巴掌聲仍舊響徹耳畔。

真響啊!

她下意識一個哆嗦,忍不住去看女兒展艾佳的臉,腫了,紅得火辣辣的,讓她一陣感同身受,頭皮發麻。

展艾佳捂着自己的臉,她被打蒙了,疼痛引起的惱羞成怒讓她下意識要反抗,而當她抬頭時,看見了背光站着的展艾萍。

展艾萍身後的窗戶發出強烈的白光,因她背着光,使得她明艷姣好的臉龐蒙上了灰白的紗,看着霧蒙蒙的,讓她心生膽怯。

不說別的,展博不在這裏,就她們母子倆,真惹急了展艾萍,那是吃不了兜着走。

——她們倆加在一起也打不過一個展艾萍。

“誤會!這是誤會!”朱嬌容先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臉上帶着討好的笑,走到展艾佳身邊推了下她:“還不跟你姐道歉,萍萍啊,你妹妹她就是貪玩,沒見過世面,第一次來滬城,見過這麼多好玩的東西,沒忍住亂拿了幾樣。”

“佳佳她一向當你是親姐姐,比她親弟弟還親呢,在家一直說崇拜你,羨慕有你這麼個優秀的好姐姐,她恨不得天天跟你學習,你的東西,她都喜歡,盼着能跟你一樣。”

“親姐妹之間嘛,和氣生財,你都快要結婚了,姐妹間別傷了和氣,讓親家見笑話。”

繼母朱嬌容這話說得漂亮,先說展艾佳年紀小,不懂事,還崇拜喜歡展艾萍,若是展艾萍這個當姐姐的再繼續跟她計較,那就有點得理不饒人了。

其次再說展艾萍的婚事,隱隱帶着威脅,若是把事情鬧到賀家人面前去,她臉上也不光彩。

“展艾佳,我這個做姐姐的就不跟你計較了。”展艾萍淡淡道。

朱嬌容母女倆一聽大喜,心想展艾萍還是那麼好忽悠。

“你們知道的,展博那個人,最好面子。”

她口中的展博,是她和展艾佳的父親,是朱嬌容的丈夫。展博這個人,確實好面子,以前被妻子壓了一頭,憋足了勁兒續娶一個“賢惠無比”的朱嬌容,享受被妻子當大老爺們伺候的日子。

不僅如此,他在本家兄弟們面前也要稱大哥,更是為了面子幫襯家裏,原本展博的工資,養活一家還綽綽有餘,偏生幫襯出去后,朱嬌容過日子也得省吃儉用。

展艾萍母親的撫恤金都在展艾萍手上拿着,展博不好意思問女兒要錢,後面有她大舅盯着,他更是開不了口。

若是開了口,他面子往那擱?

“是是是,你們爸爸那個人,他最好面子了。”朱嬌容笑得有點勉強,丈夫好面子,平日裏可把她害苦了,可也是因為他好面子,她們母女能輕鬆哄住展博這個人。

若是展艾佳偷拿姐姐東西的事被展博知道了,家裏養出了個賊,展博那個人面子上掛不住,知道展艾佳挨了打,他不會替展艾佳說話,只會道:打得好!做錯事就要狠狠教訓。

這件事最好不要讓展博知道。

“佳佳,跟你姐道個歉,這事就算過去了。”朱嬌容笑得溫柔賢良,用眼神指使展艾佳。

展艾佳低了低頭,她還覺得委屈,想着那個銀手鐲,還有顧晟的三張照片,怎麼都不情不願的。

展艾萍她今天發神經啊,怎麼就被她給發現了?

“萍萍姐——”

“你先打住。”展艾萍叫住了她,下一秒,不等展艾佳反應,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展艾佳右手手腕,“咔咔咔”幾聲,快得朱嬌容看不清發生了什麼。

展艾佳只感到手腕鑽心的疼,疼入骨髓,彷彿有個人拿着鎚子和錐子在鑿她的手骨,她疼得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

她抱着自己的手腕,“斯哈斯哈”滾到在地上直抽氣。

疼,太疼了。

手上鑽心的疼和臉上火辣的疼交織在一起,好似哪哪都疼,隨後展艾佳聽到了那一道清亮幹練的女聲:“道歉就不用了,提醒你一句——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好了,朱阿姨,您把展艾佳扶起來吧,我去洗個澡。”

展艾萍不管她們母女倆,輕飄飄撂下一句話,去拿了盆和乾淨的衣服,把方才沾了汗水的衣褲換下來。

見展艾萍走了,朱嬌容鬆了一口氣,她把展艾佳扶起來,“要緊不?”

“疼,疼死我了。”展艾佳眼睛裏的淚花還沒幹,她扭了扭手腕,發現沒事,只還有些酸疼。

回想起剛才那陣鑽心的疼,她不知道展艾萍究竟掐在了哪個位置,那種深入骨髓的疼,疼到她現在回想起來,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是不敢直接惹展艾萍那瘋女人了。

“展艾萍她趕緊結婚吧,讓她婆家磋磨她。”展艾佳吸了吸鼻子,賀明章是個條件不錯的滬城男人,可朱嬌容和展艾佳母女倆私底下偷偷討論過了,那賀家老女人可不是個省油的燈。

人家不會來硬的,那“軟刀子”卻使得厲害,紅臉白臉唱得可好了,就治展艾萍這個暴脾氣小辣椒。

展艾萍雖然脾氣爆,可她講理,眼睛裏揉不得半點沙子,對自己要求高,別人超過她一分,她要反超別人三分;人家對她三分好,她要還人家五分。

這種人剛過易折,吃不了明虧,吃暗虧。

“可……瞧她現在這樣。”朱嬌容欲言又止,方才展艾萍那架勢,她都嚇了一跳,跟着心驚膽戰,展艾萍這麼個二十來歲年紀輕輕的姑娘,比展博這個大男人更叫她害怕。

“萬一她暴起來,賀家壓得住她嗎?”哪怕賀明章這麼一個大男人,他哪裏打得過展艾萍啊?

賀明章那張嘴倒是個花言巧語的,希望他能把展艾萍哄住了。

“你姐她現在變了。”

小時候展艾萍愛打架,可她從不欺負弱小,參了軍后,更是說了,她的拳頭,她的武力絕不對普通人動手。

可她剛才——朱嬌容可不敢問她為什麼變了。

“興許是賀家刺激的,你最近少觸她霉頭。”

前天展艾萍跟賀家起了矛盾,賀明章也跟她冷戰了,現在賀家還沒人過來講和,這婚事有可能要黃,繼女展艾萍現在鐵定心情不好。

展艾佳笑:“我看她這婚事黃了正好,鬧個大笑話,是展艾萍去國營飯店定的酒席,誰讓她鬧着要兩家分開辦,還是她這邊先辦,到時候飯桌上就剩她一個女人,缺了新郎,我看她怎麼辦!”

說罷,展艾佳做了個鬼臉,隨後拉扯到了臉上的傷,疼得齜牙咧嘴。

這時洗完澡的展艾萍抱着衣服回來了,展艾佳一見到她的身影,立刻捂着臉,“斯哈斯哈”誇張地抽氣起來,她要讓展艾萍愧疚!!!

展艾萍看了她一眼,把手頭上的東西放下,展艾萍走到柜子邊上,抬手一抹,嘴裏不客氣道:“阿姨,您這一天到晚是怎麼打掃的?佳佳說您忙個不停,怎麼還是灰,這裏,那裏,這都沒掃過。”

她語氣疑惑道:“怎麼還不如我一個人住着乾淨?”

“阿姨,以前旁的鄰居說您賢惠,您該不會也是這樣,每天在我爸回家的時候裝裝樣子?”

朱嬌容臉色一僵,展艾萍這話說得太耿直,太過於直言不諱,聽起來太刺耳,之前她跟展艾萍關係疏遠,卻還互相客氣着,現在連半分客氣都沒了。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

展艾萍似笑非笑:“你們在家裏吃我爸的住我爸的用我爸的,在我這裏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還不許我這個主家人說句實在話?”

展艾萍可不會再給這母女倆好顏色,她們不是要當展家人嗎?好啊,那她展艾萍也不會再跟她倆客氣。

既然在她展家的屋檐下,就老老實實給她展家的姑奶奶我當牛做馬。

顧老頭笑她從小到大是個道德小標兵,說她寬以待人,嚴於律己,嚴於律他顧晟。

重生這一輩子,展艾萍已經不想再當一個“道德標杆”,她不想再給自己套那麼多枷鎖,老天爺多給了一輩子,為什麼不活的肆意妄為一點?

人活一輩子,怎麼開心怎麼來!!!

現在她就是道德,她就是主義,她就是王法。

“算了。”不給朱嬌容說話的機會,她們這些人,說話總有自己的理,懶得跟她們理論,展艾萍直接不客氣指使道:“喏,那邊剛換下了不少臟衣服,阿姨,您去幫我洗洗吧。”

“我媽走了后,還沒人給我洗過衣服,您來洗吧。”

她們把自己當展家人,把她弟弟展明昭“客氣”出去,她弟弟臉皮薄,跟她們客氣,現在她這個做姐姐的,就不跟她們客氣了。

都是“一家人”嘛,客氣什麼?

“這——”朱嬌容呆愣住看向展艾萍,繼女臉上的表情“理所當然”,她還真好意思開這個口啊?

可她的要求也確實合理,她是個“勤勞賢惠”的繼母,給繼女洗個衣服理所當然。

窗戶外的寒風吹了進來,吹得人透心涼,大冷天的洗衣服最遭罪。

這會更不是正午,已經到傍晚了,冬天誰家裏也不會選在這個時候洗衣服。

展艾萍看出了她的為難,給她出主意道:“讓展艾佳來幫我洗吧。”

“先前籌備婚事的時候,您還說一個女人要賢惠,要學着幹家務,展艾佳年齡老大不小了,也該學着幹活。”

朱嬌容一聽展艾萍的話,回過味了,認為是展艾佳亂拿東西讓展艾萍不滿,所以她才藉機發作。

為了安撫展艾萍,也為了不去洗冷水衣服,朱嬌容推攘女兒:“佳佳,你去給你姐洗衣服。”

展艾佳瞪大了眼睛,什麼,讓她給展艾萍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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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之改嫁死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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