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決賽夜。
決賽倒計時一天。
雖然周圍的人沒有察覺到,但白霜可以察覺到,嚴綾在不知不覺變回嚴靈的樣子。
或者說,她自己原本的樣子。
而其他的練習生,似乎在腦內直接接受了這種潛移默化,並不覺得哪裏奇怪。
這對白霜來說當然算個好消息。
畢竟這種轉變顯然在系統掌控之外的,連183都沒有預料到嚴綾會慢慢地找回自己,只能懷疑白霜將她拉回舞台的過程紊亂了她這位NPC的代碼。
之前的舊代碼未覆蓋完全,現在因為相關劇情觸發,又重新疊代回去。
白霜對於程序了解不完全。
她無法用計算機語言解釋這件事,只在心中存了個想法。
嚴綾的這種轉變既然可逆,說明其他人的逆向轉變也並非沒有可能。
嚴綾能從工作人員轉回練習生,說不定其他練習生亦能從NPC轉回玩家。
秦游的做法,雖然名義上是只屬於他們兩人的互助同盟,但理論上的確有可能救下所有的NPC!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來人語氣輕鬆,帶點調侃。
白霜轉頭,睜大眼睛:“萬里?”
她看着穿着西裝制服的陸萬里,有點驚喜道:“你提前回來了啊。”
陸萬里。
第一輪排名90被淘汰的練習生。
曾經兩人在一公的時候合作過,後來陸萬里離開的時候,她還傷感了一番。
那時白霜還沒有參透遊戲世界的法則,只覺得陸萬里的努力無法換來收穫有點可憐。
現在想想,在那麼多次的循環里,她一遍又一遍經歷相同的人生,始終獲得從來不變結果,該是多麼絕望。
也難怪她雖然沒有刀自己,但公演前期一直呈現半放棄的心態了。
“對,早點回來看看你們嘛。”
陸萬里挑了下眉,“不歡迎?”
白霜半開玩笑道:“穿這麼正式,我還以為你也有表演任務呢。”
“那肯定沒機會啊。”
陸萬里笑了下說,“決賽舞台是屬於你們勝利者的,我沒這個榮幸。”
見白霜神色微動,她又爽朗一笑,“怎麼樣,是不是被我刺激得有點內疚了?”
白霜:“……”
這麼豁達地往自己傷口上撒鹽,倒讓她找不出詞兒安慰了。
陸萬里又說:“沒想到一別這麼久——”
白霜打斷:“三個月。”
“……”
“好吧好吧,三個月。”
陸萬里笑道,“一別三個月,你還真快當上C位了,看來我預言挺准啊。”
“還沒當上呢。”
白霜忙道,“別把我奶死了啊。”
“不會。”
陸萬里正色說,“我說話開過光的,特別准。”
她帶着期待和希望,一如同她淘汰那天一樣的眼神,拍一拍白霜說,“就靠你了啊,別給我留任何遺憾。”
—
決賽當天。
練習生們陸陸續續回來。
等到晚上六點的時候,童雀才背着一個巨大的雙肩包姍姍來遲,遇到練習生就開始派發她帶來的零食——然後不出預料地被拒絕。
還有兩小時就上台了,幾乎沒有人敢在這裏吃一口外來食物。
萬一有問題呢!
這誰說得准!!
只有白霜很給面子地吃了一顆薄荷糖。
童雀感激涕零地伸手抱住她:“我就知道只有你才最懂我!”
“稍等等等,小心我的妝。”
白霜拉開一點距離才說,“這段時間過得怎麼樣?”
“爽!呆!了!”
童雀搖頭晃腦地開始念詩,“我這才算參透了什麼叫做‘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哇!”
白霜咬着糖心想看來她的道具卡效果不錯,把後續都料理得挺乾淨的。
“公司也就那個樣,加上經紀人也顧不上管我,我說我想去放鬆放鬆,她就真的信了。”
“這二十天我確實過得很好。”
童雀歪了下頭,帶着一點無奈,“不過我現在又回來了。”
“這就叫什麼?”
她特意賣了個關子。
白霜想了想:“灰太狼。”
“什麼玩意。”
童雀拍了她一下后,給她唱起來,“是‘怎麼也飛不出,花花的世界’——”
白霜被尬出一身雞皮疙瘩,給了她一個閉嘴的手勢。
童雀也很乖覺收聲,繼續說:“以後的日子就不知道怎麼樣了,不過至少我會反覆懷念這一段時光。”
看着童雀出去二十天彷彿環遊了個世界的興奮勁兒,白霜想了想安慰說:“你未來一定還會有更廣闊的天空的。”
童雀只是但笑不語。
她十分拎得清,所以雖然永遠嚮往自由和奇迹,但從來不抱什麼不切實際的期待。
“還是掛心你自己吧。你的……目標。”
童雀斟酌着措辭,“應該也快達成了吧?”
她至多只活到過出道夜,所以猜想這些穿越者的目標應該也一致。
想到晚上即將發生的一切,白霜心有戚戚:“也許吧。”
童雀打量着她的臉色,見她依舊坦然,笑了下:“看你挺胸有成竹的。”
“……”
事實上,白霜比這裏的任何一位練習生都緊張。
人家出道要錢!
她出道要命啊!!
人對於突然而至的意外死亡是沒有太大恐慌感的,因為無法預知。
就像她第一次在現實中發生意外那樣。
但知道了今晚至多十點就會迎來結局,她的每一分鐘都十分煎熬!!
183突然開口安慰道:“別擔心玩家,幾乎每個人到這個時候都會有點緊張情緒的,還有的玩家會直接用道具混過這一輪決賽。”
畢竟大部分人都沒有太多的舞台經驗,又是生死瞬間,她們很難沉住氣去繼續表演最終的舞台。
它建議說,“或許您也可以試試。”
“不用。”
白霜深吸一口氣說,“我能面對。”
是非生死,總要有個了斷。
她輕輕一笑,“我可是專業的啊。”
……
決賽夜。
在秒針跳到八點的時候,場內的鎂光燈盡數亮起。
隨着一段鋼琴彈奏的主題曲變奏緩緩響起,秦游站在舞台中央,向對面觀眾席和鏡頭微微致意:“歡迎來到《星光少女》決賽夜現場。”
“今晚,我們將會決出七位出道的練習生。”
背景的大屏幕上,從初評級的畫面,快速播放到了決賽之前,所有練習生放飛氣球的那一幕,隨即再慢慢出現二十位練習生的影像。
等全部結束后,大屏幕上打出本季slogan。
【星光落征途,夢想不可阻。】
彈幕瘋狂開始刷動自家偶像的名字。
一時間各色的XXX出道佔滿了整塊屏幕。
秦游表情凝定平靜,後背卻是一片冰涼。
這一刻,他佈置的代碼依舊在不停輪轉,報錯斷斷續續傳來。
果然到大結局了,總部也不甘心被他切斷屏蔽,開始伸手了。
秦游眼皮微跳,卻依舊語氣平靜地念着主持詞:“——接下來讓我們有請第一組特別舞台表演者登場。”
鎂光燈熄滅,隨後從主舞台切向了旁邊的小舞台。
細碎的光芒落下,卻並沒有見到練習生,而是有十一朵道具做的、十分巨大的粉紅色葵百合。
前奏漸起。
舞台最前端的那朵花里,慢慢站起來一個人。
她帶着一頂貝雷帽,淺粉色長發自然垂落,睫毛緩慢地眨了眨,帶着一點剛剛蘇醒的茫然,隨後對着漸漸推進的鏡頭彎唇一笑。
少女從沉睡中蘇醒。
舞美背景變化,隨後打出這組的歌名標題。
——《WAKEUP》(醒醒)。
觀眾席微微轟動。
【啊啊啊啊粉髮霜霜好米!!請容許我喊一聲老婆!】
【期待好久這個發色了終於看到了!!粉發黨一本滿足!!】
光散漸漸散開,白霜則沿着旁邊葉子鋪出的兩層階梯往下走,手裏握着麥克風,開始演唱第一段。
在開場前還因為頭上懸着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而焦慮,但在進入舞台後她卻是笑意明媚,聲音輕快。
白霜邊唱邊走向旁邊的花束,隨後揮一揮手。
雖然並沒有夠到,但她的指尖就像有魔法,身邊的花漸漸展開。
樊似錦冒出了半個腦袋,隨後從花中輕鬆跳了出來,跟着接唱了下一段。
白霜就和樊似錦一起,沿路繼續喚醒其他練習生。
練習生們陸陸續續從巨大的葵百合中醒來,以不同的姿勢登場,然後開始演唱她們自己part。
因為舞台設計,舞蹈動作並不複雜,每個人分到的詞也很少,終於到了第二段副歌部分,所有女孩們並肩站在舞台中央,最大的那一朵葵百合前面。
十位少女齊唱的聲音像是震動了花中人。
嚴綾掙開了眼。
她緩緩起身,趴在花邊,眨眨眼看向所有人。
她的造型是一眼可見的、最為隆重漂亮的那個,像是花神之靈,被場上所有女孩們一起喚醒后,不由自主地加入了大家的合唱。
快速的鼓點和激烈的副歌合唱過後,陡然只剩鋼琴一架單樂器演奏的聲音,光源也全部匯聚到了嚴綾身上。
嚴綾——不,嚴靈卻並不茫然,她只微微一笑,望向鏡頭,獨唱了一小段屬於自己的詞。
【這是……選管!?!】
【你們節目組也太卧虎藏龍了吧,連選管都這麼漂亮!】
她的實力不算最好,但一小段獨唱還是能夠駕馭的。
而祝月在一剎那間抬起眼。
這是嚴綾嗎?
為什麼總感覺……眼前這人這麼眼熟呢?
場邊的秦游專註地望着舞台。
白霜站在最前面,她雖然不是最中央的C位,但她的奪目之色也難以掩蓋。
誰都會記得,她是最早的蘇醒者,她也是希望的傳播者。
因為他之前的操作,這遊戲裏的NPC們會慢慢復蘇記憶。
就像這個舞台所表現的一樣,由白霜起始,逐漸喚醒周圍的練習生,讓她們想起過往的記憶,想起自己的身份,也想起自己要從哪兒來到哪兒去。
這股摧枯拉朽般的能量將席捲所有人,最終震碎整個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