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歇身龍虎山
峻山林立，群巒連綿。
秦柳兩人抵達了中原以南的臨界處：贛地。
“你是真的閑得慌啊。”秦姣斜瞥一眼柳羲和。
自啟程那日午後，柳羲和便一直搗鼓着他的符文。他將路旁的樹連枝帶葉的折了下來，以枝為筆，以葉為紙，畫了少說也有百千來道符文符咒。
讓秦姣震驚地不僅是柳羲和那神乎其技的畫符效率，還有他畫完符后的詭異行為。
柳羲和先是將刻上符文的樹葉舐上唾沫，旋即將之粘在身軀上，調動內力運轉符文。令她瞠目結舌的是，那符文竟硬生生脫離的樹葉，直直附在了柳羲和身上。
起初她還會避過頭去不看柳羲和，可漸漸的，她也習以為常了。
甚至，她還想讓柳羲和幫自己附幾道符文，但念到男女授受不親，她終是放棄的這個想法。
畢竟附符上身的前提，是褪去衣物。她和柳羲和雖已熟絡，但還沒到那種程度。
幾些天下來，凡是有衣物遮蔽的地方，柳羲和幾乎都附遍了符文。每當他調動內力流轉全身時，軀體上便有密密麻麻的淡淡符印映現，與那佛門聖體的模樣倒是有幾分相像。
秦姣原以為柳羲和附完軀體后便會罷休，卻不想這柳羲和竟不遺巨細到連毛髮都不放過。
將至驛站，柳羲和仍是在擺弄着手中的玩意。
“贛地到了，貴客可以下車了。”
車夫敲了敲車窗邊框，藹聲把柳羲和從附符中拉了出來。
秦柳兩人自馬車而下，一幅盛景直掛眼畔。鐫刻龍虎山三個大字的鎏金牌匾后，光怪陸離的爐煙從群山各處漫上穹頂，這裏坐落着煉丹大宗龍虎山門的副部。
對着車夫道了聲謝后，柳羲和便引着秦姣繞過了龍虎山的前側，來到的山北的一隅爐群處。
“你不走正門，不會被抓嗎。”跟着身後的秦姣疑惑問道，猶豫着是否繼續跟隨柳羲和。
“我又不是去拜山門的，我只是來找人煉丹的，走正門作甚。”
柳羲和沒有理會龍虎山眾弟子的注視，徑直走到爐群中央，喊住了那名貌似是主掌爐的人物。
“這位兄弟，找我們煉丹是須要你們門派的信物的。”主掌爐停下了手中動作，對着柳羲和恭敬道。
柳羲和也不廢話，猛地擼起袖子，調動內力，臂上一道九宮八卦紋頓時映現。
這是一道武當派宗內有一定地位之人才可擁有的符文。
由於它與其他符文符咒一同出現在了柳羲和的腦海中，所以柳羲和也就隨手將它一併刻畫出來。
武當派和龍虎山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道宗，武當派精於道法，龍虎山精於丹術，考慮到兩派交往甚密，柳羲和這才選擇了武當派的符文當作“信物”。
“這位道長想要煉怎樣的丹啊。”
瞅見柳羲和臂膀上那道符文，主掌爐原本恭敬的神情又多生了幾分諂媚。
“醒神丹與避蠱丹各三顆。”
“而且我還有個要求，那便是這兩種丹藥，都得照着我的藥方進行煉製。”
柳羲和從兜中取出兩片厚葉，葉面上有着詳細的描述，這即是他在路途中刻下的藥方。
“都要添上多許龍膽香？”主掌爐讀着葉上藥方，驚詫道。
龍膽香乃是用於加劇藥性的藥材，由於適用性不廣，所以主掌爐也已很久未接觸這類藥材。
“加了這藥材后的丹藥烈性恐怕道長您抵抗不住吶。
”主掌爐提醒道。
“要的就是這種烈性。”柳羲和不以為意，淡聲回道：“對了，記得勿要添加雷公藤。”
“不加雷公藤？又要加這麼多龍膽香？”
“這雷公藤可是有減輕烈性之用。以您這如此之法煉出的丹藥，一旦服用，恐有爆體而亡的風險。”
主掌爐對柳羲和愈加瘋狂的要求深感驚駭，這完全衝破了他數幾十年來對丹方的認知。
柳羲和思慮了數息。雖說他自己是清楚如何依靠借力運脈來化解丹藥的烈力，但是秦姣對此卻是渾然不知的。他這一時疏忽，險些釀成了大錯。
“那便多煉一顆護脈丹罷。”柳羲和說道。
“道長不是吩咐要各煉三枚醒神丹與避蠱丹嗎？怎麼又只煉一顆護脈丹了？”
“倘若道長您囊中羞澀，那餘下的兩枚，我自可當做是送您，莫要拿性命當兒戲啊。”
主掌爐拍了拍柳羲和的肩膀，連聲道。
武當龍虎兩派交好，作為龍虎副山山北主掌爐，他自然是不願讓柳羲和因這些丹藥喪失了性命。
“掌爐的好意在下心領了。那兩種丹藥的烈性與我而言自然是不足為道，我只是唯恐我身旁這位姑娘把控不住。”柳羲和指了指在身旁發獃的秦姣笑道。
“好吧。”主掌爐見拗不過柳羲和，只得暫且相信柳羲和。
“七顆丹藥，約莫三個月後便可出爐。”
柳羲和蓋過爐火，起身便要去準備藥材。
“兩日便可。”柳羲和輕聲道。
“兩日？”主掌爐頓住腳步，回過頭來詫聲道：“別太荒唐！”
柳羲和作揖道：“主掌爐想必也是知道萃純丹這玩意吧。儘管放，錢管夠。”
他並不想在龍虎山花上過多時間，否則到時候五毒教內的形式他就拿捏不着了。
“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主掌爐歉聲說道。
“三張養爐符夠不夠。”
柳羲和直截了當地掏出三張符紙，紙上符文筆鋒有勢，一眼便可辨出其質之優。
主掌爐大喜，可轉念想到此次煉丹需要花費掉不少價值連城的萃純丹，又猶豫了起來。
“五張，五張如何？值得您效率保質地煉出丹藥嗎？”柳羲和看出主掌爐仍不滿足，連忙又掏出了兩張符紙。
其實他還有好幾張同類的符文。當時他忌於主掌爐會拒接煉丹，所以便一股腦地接連刻畫了數十張養爐符。
他揮手揚了揚符文，眼前主掌爐那近乎痴狂的神情正如他先前所預料的一樣。
沒有一個煉丹師能拒絕得了養爐符這個東西。
主掌爐內心天人交戰許久，終是顫聲答應了下來。
“兩天就兩天。”
只給三張符文的話，他還會稍做考慮。但倘若是給五張，他但凡有些許猶豫，那都是對符文的不尊重。
五張符文與幾瓶萃純丹相比，孰輕孰重顯而易見。
“夠麻溜，我喜歡。”柳羲和笑道：“至於錢這方面，你要多少，我給多少，只要不是太過分即可。”
主掌爐嗯的應了一聲，旋即轉手猛拍身側放藥材的案台，對着眾煉丹師高呼道。
“沒有重要任務的，都給我來助爐。這裏有個大客戶，很捨得出錢嗎，事成以後，錢絕對少不了。”
伴隨着山北一眾煉丹師的歡呼聲，準備工作也在緊鑼密鼓的進行着。
“你這樣子，真的很像個蠻荒村寨中出來的暴發戶誒。”一旁的秦姣嘟囔着。
“錢就該花在該花的地方。”柳羲和笑道。
“這幾顆丹藥真這麼重要嘛。”秦姣搓了搓手道：“只要身手好點，避去那些蠱毒也不算件難事吧。”
柳羲和探過頭來扮了個鬼臉：“吁，看你變成又丑又瘋的蠱屍的時候還說不說得出這話。”
“哪可能。”
秦姣柳眉輕佻道：“我就是變成那蠱屍，也是那種傾國傾城的蠱屍。”
柳羲和聽罷，猛地別過頭去。
秦姣輕步上前，正見着柳羲和一幅忍俊不禁的模樣。
“笑啊，為什麼不笑。”秦姣強擠了個笑容出來，一時悚得柳羲和將笑意咽了回去。
“沒有沒有，我很認可你的發言。”柳羲和連連擺手，訕聲道。
“這才對嘛。”
秦姣柔笑一聲，探步上前，順勢伸出手來，抓向柳羲和那逸發遮蔽的腦袋。卻不料柳羲和似是背後長了眼一般，貓着腰輕輕一躲，直讓秦姣撲了個空，一個踉蹌跌到了柳羲和背上。
直到秦姣站穩了腳跟，柳羲和這才直起身來，笑眯眯地看着滿臉羞紅的秦姣。
“藥材已經備好了，道長您要監爐嗎？”
主掌爐打斷了秦柳兩人的打情罵俏，恭聲問道。
柳羲和回過神來，當即嗯聲道：“自然是要。我從煉丹那脈偷師了些許理論，可以給掌爐的稍作指點。”
“這小子還是武當派的人？”
一旁的秦姣地看着柳羲和，心中驚訝萬分。
主掌爐應了一聲。
武當派的丹術雖略遜龍虎山半分，卻也屬是一絕。拿錢辦事，尚能得到武當道長的指點，主掌爐當然是在所不辭。
“你們先忙罷，差不多的時候我便會上來指點。”
說罷，柳羲和便攜着秦姣隨處找了個石墩子坐了下來。主掌爐也不多說什麼，只是將全身心投入到丹爐之中。
“來點？”
柳羲和從行囊中掏出一大塊乾糧，遞向秦姣。
“咕。”
秦姣方才推開柳羲和的手，肚子卻如初生嬰兒般啼哭了起來。
見秦姣仍要逞強拒絕，柳羲和咧嘴道：“秦師姐這是想要我喂你嗎？”
“謝謝。”秦姣輕掰一塊乾糧，細聲道。
“還有，出了淬刀堡，我就不是你師姐了。”
秦姣倩影前傾，赤眸直瞪瞪地盯着柳羲和道：“我現在是你的小師父。”
看着秦姣那正經的神情，柳羲和彎眸笑問道：“你這麼喜歡師父這個名號，以後是要收徒授技嗎？”
“那當然，我要成為那萬俠之師，教出那絕世高手。”秦姣略仰臻首，微眯着眼道。
“是那種坐鎮山門一方的萬俠之師嗎？”柳羲和追問道。
“對啊，靜居一隅，每天就是教教徒弟，又不用怎麼愁於吃穿，那多好哇。”秦姣話語中盡攜着對如此生活的懷想。
“你不是富家大小姐嗎？本來就不愁吃穿。”柳羲和淡聲道。
“我又不是長女，家中自然不會供我一輩子。”
“閩南之地的富貴人家也不多，你是哪家呀？”
秦姣似是意識到了什麼，轉頭認真地盯着柳羲和，用着略微質問般的語氣問道：“你是在套我話？”
“啊？有嗎？”柳羲和抓了抓逸發，擺出一幅茫然不知的模樣。
秦姣一抬手，輕敲了下柳羲和的頭，沉聲問道：“你問這個想幹嘛？”
“我.....我只是好奇罷了。”柳羲和支支吾吾道。
秦姣不作回應，微張紅唇小口舐咬着乾糧。
柳羲和有些心虛的看着秦姣，見她對此並未過多在意，這才放下心來。
家庭住址只是他無意間問到，而秦姣對鎮山授技一事的看法才是柳羲和真正想問的。
說來也是奇怪，在柳羲和的小說中，董冢與秦姣並未有過多交際，可眼下他與秦姣的交深，屬實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原本他只是打算從她身上學得【拖刀斬】的精髓，便自此分道揚鑣。可是念在時下與秦姣關係已是密切，柳羲和倒是覺得可以在自己以後開宗立派之時，請秦姣來當個鎮山大長老。
“真是意外之喜吶。”柳羲和暗暗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