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此計大妙
一切誓言都是不可靠的，唯有利是江湖不變的生存規則。
曹孟德曾痛心“勢利使人爭，嗣還自相戕”，至唐朝時韓愈還在感慨“利害有常勢，取捨無定姿”。
可見，利如同天上的月亮一樣，才是貫穿歷史的主線，也是驅動朝代更迭的力量。
江湖浪蕩三年的趙懷佳懂得這個道理，在商戰里踏雷踐雨的五少爺和八少爺對此更是深諳。
利，雖令人深惡痛絕，用之卻也是極有效的。
梁嘉逸曰：“三家當中，妙春堂的宮同良最陰毒，廣遠堂的沈素顯深不可測，杏泰堂的陸乾平重利。這天門陣只有從杏泰堂捅，才能撕開口子”！
五少爺掂量着說道：“老爺子評陸乾平，雖貪財重利，卻贊他守業有功。況且，杏泰堂已歷五世，根基頗厚。其秘制的祛風活絡丸，獨居魁首。只怕，一般小利未必能打動他”。
趙懷佳壞笑道：“那我們就以重利誘他”！
梁嘉逸急躁地說：“臭小子，艾葉可不能再抬價了哈，現在他們給的一千兩銀子一車，就已經是葯市最高價了”。
“放心，八少爺，我要是以提高艾葉的價格來搞定眼前的死局，算他們沒與我任小九交過手。我這是唱大戲描眉——沒兩把刷子不敢上台”！
“你想幹什麼？”
趙懷佳臉上的表情冷了下來，說道：“我要艾葉的行市”！
梁嘉逸一下子瞪直了雙眼，這簡直是痴人說夢！
他緩緩地望向五哥，五少爺卻撥着茶，沒有言語。
未置可否，這是默許了嗎？
我五哥真是腹黑！
梁嘉逸總是厚道些，他再次提醒趙懷佳：“小九啊，他們三家的實力可不容小覷的”。趙懷佳冷笑一聲，將手裏的底牌亮出，回道：“放心，不就是三個王炸嚇唬人，我讓它結局變成三個三”。
他略一思索，說道：“我這齣戲，姑且就取名曹操戰赤壁吧”，然後站起來，將底牌摔在桌上，說道：“來得凶，敗得慘”！
梁嘉逸忍不住問：“你可有妙招？”
趙懷佳並未接話，而是問他：“那三家的人蔘補血丹，多少錢一枚？”
“二十文”。
“好”，趙懷佳接着問：“那杏泰堂的祛風活絡丸呢？”
“也是二十文”。
“好”，趙懷佳笑對梁嘉逸說道：“八少爺，您找一個機靈的外地口音的門人，扮作藥商去杏泰堂，就說慕名而來，把他鋪子裏所有的人蔘補血丹和祛風活絡丸買下。然後交一萬兩定金，兩味丹丸各預定一百萬兩銀子的貨”。
“各一百萬兩，哈，果然是重利，這可不愁他陸乾平不上鉤了”！
趙懷佳強調：“記住，務必讓陸乾平立下字據：限期半月，保質保量交貨，否則十倍賠償”。
“好”，梁嘉逸遲疑着問：“小九啊，咱們要這麼多藥丸，短時間內賣不了可是占本錢的”。
一直未開過口的五少爺，沉穩地說：“你儘管放手去做，盧貴金的銀子暫不還他，他那裏我去解釋”。
趙懷佳的嘴角上揚，笑問梁嘉逸：“八少爺，您說咱們賣十五文一枚，會賣很久嗎？”
“十五文？賠錢賣啊…”
梁嘉逸一下子反應過來了：“哦，你的意思是跟他講價？”
“我的八少爺哎，兩百多萬兩銀子的貨，您不往泥里砸價啊”！
“哈哈哈”，梁嘉逸恍然大悟，“好，
好，此計甚妙，此計甚妙啊”！
趙懷佳轉身，恭敬地對五少爺說：“主子，您即刻命大掌柜，停了咱們的遠志出貨，不管任何人，出多高的價錢，一車不出”。
“嗯，好”！
這會子，梁嘉逸徹底明白了任小九的計策，他不似剛才那般心情沉重，美好心情輕揚，對梁家志說：“五哥，您就在家等着全收艾葉的行市吧”！
梁家志冷峻的臉上，露出了難得一見的淡笑。圍魏救趙，變被動為主動，這個任小九，真是智囊啊！
自己熟通聖賢書，竟不如他處事靈活。看來，書不在多，貴在用！
趙懷佳將宮同良咬在牙齒縫裏搓磨，宮同良，你等着，我不止要你償命，還要你一無所有，身敗名裂！
宮同良暫時端坐高堂，網繩在握，就等收口慶功了。他沒想到網露了，大魚跑了，小蝦米也跟着一鬨而散。
陸乾平正高高興興地看着藥師們配製人蔘補血丸呢，他搓着手，對忙碌的藥師和學徒們畫大餅：“你們辛苦些，爭取這半個月交差，到時候酒也有，銀子也不會虧待你們的”。
“啊，對了”，陸乾平想到了，撫掌笑道：“到時候咱們去香月樓喝慶功酒，你們聽着小曲兒，欣賞着艷舞，每人挑一個，我出錢給她們贖身，你們帶回家，夜夜擁香眠月，哈哈哈”。
“好”，年輕氣盛的小學徒們興奮狂呼，口水都要流出來了，香月樓的姑娘們，平時看一眼都要銀子的。老爺居然在香月樓大擺酒席，於是幹勁更足了。
此時，大掌柜進來了，低語道：“老爺，德記斷了遠志的供貨”。
“你說什麼？”
陸乾平高聲喊問，眾人停下手裏的活計，皆望向這邊。
陸乾平趕緊擺手，吩咐：“繼續配藥吧”，然後出了配藥室，大掌柜趕緊跟着他。來到內書房，陸乾平後悔不迭，連連跺腳。
“哎，我怎麼就忘了遠志是人家配的呢”，然後捶腦袋：“重利沖頭，思慮欠周全啊”。
大掌柜的即刻奉上補救良策：“老爺，您也別太擔心，沒有德記的遠志，咱們用普通的就是了，這誰能看出來啊”！
陸乾平叫苦道：“哎呦，你還沒反應過來啊，咱們這是中了人家的計了。梁嘉志啊，你可坑苦我了，有三家，你為什麼專挑我下手啊”！
“那怎麼辦，老爺？”
陸乾平一砸桌子，咬牙說：“我去找沈素顯，三家結盟，他不能袖手旁觀吧”！
然而，陸乾平在廣遠堂喝了半天的茶，人家的二掌柜一直陪着笑臉：“我再給您沖一杯”。
“陸老爺，我再給您換一杯”！
就是絕口不提沈素顯去哪了，什麼時候回來。
掌燈時分，陸乾平餓了，也等得不耐煩了，只好悻悻地回府了。一連三天，人家沈素顯從未露過臉。
“老狐狸，跟老子玩隔岸觀火這一招”，然後跟沈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打了招呼。
罵完還不解氣，又踢了隨侍的小廝一腳，說：“媽的，去找宮同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