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母親
抵達阮府門口她下了馬車對着紅櫻道謝后，才轉身向阮府的大門口走去。
前來給她開門的小廝在看見她的那一瞬間就好像見了鬼一樣。
“三姑娘……”小廝看着她眼神中透着幾分不安。
阮予棠在對着他點頭示意后就向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她在老夫人的院子門口微微喘口氣時，就聽見她的訓斥聲已經傳入耳畔，不用想就知道老夫人辱罵的人正是她的親生母親孟氏。
老夫人何氏是小門小戶出來的人，她最不喜歡的就是孟氏這樣的大家閨秀，反而更喜歡長袖善舞的方氏。
因着方氏，老夫人處處不滿意孟氏，一逮到機會就想要好好地教訓一番，如今自然也不會放過孟氏。
老夫人言語粗鄙，不堪入耳，聽着阮予棠眉頭緊蹙。
前世她還以為老夫人是一個慈祥和藹的人，殊不知她如今就像是一個罵街的潑婦。
她抬眸望去就看見孟氏低着頭站在那裏。
她的肩膀微微顫抖着，好似在哭泣又好似在隱忍。
阮予棠正欲向他們那邊走去，就聽見方氏的聲音響起。
“夫人，就算你這樣說，我們也沒有棠姐兒的下落，老爺不是都已經差人出去找了，再等等，就會有結果。”方氏的語調柔柔弱弱，言語間好似真的在為孟氏擔心。
“棠姐兒的性格你也了解，她最不待見的就是你這位生母縱然你如今在這裏擔心她，也是無用功。”
看着方氏臉上得逞的表情，阮予棠微微握緊垂在身側的手。
“那是我以前眼盲心瞎，着了別人的道，聽信讒言才會這樣厭惡娘親。”阮予棠神色自若的大步向他們這邊走來，身上自帶着矜貴。
她說這些話時將目光落在方氏身上，半晌后才收回目光看向站在旁邊身邊低眉順眼的孟氏。
孟氏身上穿着一件粗布麻衣，嬌嫩白皙的手佈滿了繭子，好似被蹉跎了多年，原本明艷的容顏也憔悴不堪。
阮予棠不顧孟氏僵硬的身體伸手抱住了她。
在這一刻她才意識到是真的重生了。
她紅着眼，嗓音透着沙啞，“娘，以前是我不好，是我任性，以至於着了別人的道，誤會了娘親。”
阮予棠緊緊握着孟氏的衣角，眼淚刷刷往下掉。
方氏被剛才阮予棠的那個目光弄得有些心緒不寧。
不知為何在對上那一雙眸子時，她竟然覺得那好像是一雙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才會有的眼神。
又冷又涼，甚至還帶着一絲濃烈的恨意。
等到她再抬頭望去時，阮予棠就已經伸手抱住孟氏，好似剛才的眼神只是她的錯覺。
“你回來了？”老夫人何氏看着她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輕蔑，“我還以為你死了呢。”言語間似乎根本不關心她的死活。
“祖母如今都好好活着，我又豈能先祖母一步而去，畢竟白髮人送黑髮人是不孝的行為。”
“阮予棠！”老夫人被氣得提不上氣來，若不是方氏在背後偷偷地給她順氣，估計都要氣暈過去。
“你若是阿慈有一半乖巧，也不至於落人口舌。”老夫人指着阮予棠半晌才說出一句話。
老夫人口中的“阿慈”才情品行皆為上乘，素有“第一美人”之稱，是金陵城內文人雅客競相追逐的對象，其所作丹青、書法等皆被高價買走，在黑市更是被賣到了萬兩黃金。
而她便是方氏的女兒——阮予慈。
曾經她和阮予慈最大的區別大概就是：螢火之光豈能與皓月爭輝？
曾經她以為自己的小心翼翼能夠換來父親的關注，能夠得到父親的噓寒問暖，能夠得到傅辭修的關心呵護，可最後得到的卻是母親慘死、外祖一脈皆亡，而她也落得一個悲慘下場。
思及此處，阮予棠的眸子中染上厲色。
那麼這一次她不要成為螢火，也不要成為皓月，而是要成為人群中最璀璨奪目的那一個，與日爭輝！
“祖母教訓的是。
四妹妹綽約多姿，我這等蒲柳之姿如何能與之一較高下。
坊間傳言，四妹妹所作丹青、書法在黑市被賣到了萬兩黃金。”
阮予棠說出這些話時，眉眼間帶着若有似無的弧度，神色也極為認真，真實得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好像和之前的蠢笨無知判若兩人。
“姨娘自己出身不高，這是害怕四妹妹步姨娘的後塵嗎？”阮予棠睜着一雙眼睛看着方氏語氣中儘是無辜。
阮予棠生了一雙極為漂亮的眼睛，眼尾狹長微微上挑，眼波流轉間帶着幾分魅惑，笑起來的時候就如同狐狸一樣狡黠。
阮予棠的眼睛和孟氏極為相似。
用老夫人的話來說，就是一個狐媚子，她也因此不喜歡孟氏，這些年處處挑孟氏的錯，一直想要把她拉下當家主母的位置。
“姨娘自己是妾室，所以怎麼樣也要培養出一個正妻是嗎？”
阮予棠用天真的語氣說出戳方氏心窩的話。
看着方氏臉上心不在焉的模樣，阮予棠低着頭暗自勾起唇角。
她正欲開口就聽見一個聲音響起。
“祖母、娘親還有三姐姐，你們怎麼會在這裏？”
聽着身後傳來的聲音，阮予棠蹙着眉頭，卻還是轉頭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梳着朝天髻，身上穿着一件粉色立領對襟長襖，衣領和袖口處綉着朵朵盛開的海棠，下着月白綉鶴馬面裙。
她說話時唇邊的梨渦若隱若現，看上去俏皮又帶着女兒家的靈動。
這姑娘不是別人，正是金陵城內人人爭相追逐的對象，亦是方氏所出的女兒——阮予慈。
見到阮予慈，老夫人和何氏眼睛裏都是止不住的驕傲與欣喜。
言辭間都是對阮予慈的關心與疼愛，真的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感覺到阮予慈的視線，阮予棠抬眸看了她一眼，就聽見她嬌俏的聲音已經響起。
“三姐姐，你終於回來了，修哥哥很擔心你呢。”
“修哥哥還說等到找到你了，他一定會第一時間前來探望你的。”阮予慈說完就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阮予棠從未覺得阮予慈這樣有何不對，甚至也和其他人一樣心甘情願地成為她的綠葉。
可就是這樣一個臉上帶着純真笑容的阮予慈，卻在她臨死前以另外一副虛偽的面孔告訴她真相。
如今再看阮予慈這樣溫柔的笑臉更多的則是厭惡，也想要一點點揭開她這虛偽的麵皮。
阮予棠撇嘴，阮予慈總是能夠清楚地知道如何才能夠挑起老夫人的怒火。
在這個狀態下提到“傅辭修”三個字，足以讓老夫人震怒。
“阮予棠你不要臉，我們阮府還要臉呢！”老夫人聽到阮予慈說出來的話顯然更加的憤怒。
“你可知坊間那些謠言？她們都說阮府的姑娘不是好姑娘，尚未婚嫁就和別的男人拉拉扯扯有失清白。”
“還有武宣侯府都要來和你退親！阮予棠，我告訴你，若是因為你影響阿慈的婚事，我是不會饒過你的。”老夫人的中氣十足，指着阮予棠時一雙眸子裏都是厭惡，就好像阮予棠從來都不是她的孫女。
“祖母說笑了，我和傅公子沒有任何關係。”阮予棠眼底帶着漫不經心的笑。
瞧着阮予慈臉上的表情，她繼續道，“四妹妹，有些話可不能亂說，畢竟我們都是尚未出閣的姑娘，若是平白惹了一身腥豈不是給爹爹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