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收到角斗場的訊息時,奧斯汀原本是想拒絕的。

來地獄城是出於研究需要,實際上她並不喜歡這裏的氛圍,尤其最不喜歡角斗場。

那個地方充斥着各種暴力、血腥和令人不勝其煩的吵鬧聲音,肥頭大耳的老闆挺着啤酒肚,總是會用那雙猥瑣的小眼睛投來打量的目光,絲毫不掩飾其中的醜陋慾望。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來自黑塔的身份,那傢伙可能早就已經想方設法達成目的了——每當想起這件事情,奧斯汀便感到一陣惡寒。

但是這回請她幫忙的是主管。

奧斯汀記得自己在剛到這裏時曾經接受過主管的幫助,猶豫了片刻,還是打算在離開以前把人情還清,免得以後反被對方拿捏。

畢竟這些地獄城的老人精,個個心裏算盤打得響亮,以防萬一還是小心為上。

“羅爾。”她喊道,“我們出去一趟。”

名叫羅爾的年輕學生做事麻利又積極,立刻收拾好東西,跟隨她坐上了前往角斗場的代步車。

片刻后,兩人抵達角斗場的大門。

已經有工作人員在門口等候了,在領着他們穿過長廊的過程中,還給他們簡單講了講事情的來龍去脈。

羅爾聽着,露出驚奇的表情:“F級真能咬死A級?”

“不能純粹以等級去判斷,污染物特性不同,也有相生相剋的道理。”奧斯汀頓了頓,“不過以骨刺貓的牙齒鋒利度,理論上來說確實無法突破千頭蛇的鱗片防禦。”

工作人員重重點頭,接話道:“所以主管才把您請來,想要聽聽您的寶貴意見。”

奧斯汀頷首:“那隻貓在哪裏?”

工作人員比了個請的姿勢:“這邊來。”

他們往角斗場的地下走去,幾分鐘後到了某處隱蔽的房間,似乎是類似於倉庫的地方,裏面堆放着大大小小的金屬籠子,不過一眼望去全都是空的。

羅爾:“貓呢?”

工作人員也愣住了。

他很確定鄭雲的戰鬥夥伴是被單獨放在了這個房間,而且為了防止出現不安分的暴動,還注射過大量的污染物活性抑製劑。

他們走的那會兒,小傢伙已經完全陷入昏迷,對外界刺激沒有反應,如果不是生理體征還在,看起來就跟屍體沒什麼區別。

但現在,本該好好待在籠子裏的“屍體”卻不翼而飛,連半點貓毛都不曾留下。

工作人員感到難以置信,仔仔細細逐個檢查,確認不是光線問題導致自己看走眼。

他又找來污染檢測儀,對着房間的每一處角落進行掃描,都沒有任何異常顯示。

那隻污染物是真的不在了。

他徹底變了臉色,立刻調出門口處的監控攝像,播放過去一小時間的畫面記錄。

從小貓被送進籠子開始,一切都和他的記憶重疊,而在所有人離開以後,就再也沒有誰踏進過這個房間。

……難道是小貓自己跑掉的?

可不應該啊,先不說金屬籠身上找不到任何被破壞的痕迹,那種劑量的抑製劑也足夠讓S級污染物昏迷幾個小時,只說這監控,壓根沒有拍到任何活物進出的跡象!

就在工作人員驚疑不定的時候,羅爾突然開口道:“剛才那貓是不是突然就變扁了下去?”

“……什麼?”

“你把視頻再往前調幾分鐘,放慢一點。”

工作人員終於反應過來,連忙按照羅爾的提議,盯着影像之中的籠子逐幀回看。

果不其然,在極致放緩的鏡頭下,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原本以為是小傢伙昏迷期間無意識的翻身動作,現在看來,倒更像是直接在原地融化

成了一灘液體。

如果是液體的話,想要從籠內逃出便輕而易舉,通過調節體表顏色,也可以瞞過監控,大搖大擺從攝像頭底下經過。

奧斯汀眼底閃過驚異之色:“擬態。”

工作人員:“擬態?”

羅爾在一旁科普:“就是那些能夠模擬外物形態、具有視覺迷惑力的污染物……”

“這個我知道。”工作人員忍不住說,“可污染物的擬態不是都會存在明顯破綻么?那傢伙從頭到腳都是一隻貓的樣子啊!”

“是嗎?”羅爾嘖嘖稱奇,“那也太厲害了,我頭一次聽說可以偽裝得這麼像的!”

“……”工作人員的表情有些難以言喻,心想現在是該稱讚厲害的時候嗎?

一隻擅長擬態的未知污染物跑丟了啊,隨時可能潛伏在暗處搞襲擊啊,你怎麼看起來半點緊張的感覺都沒有!?

奧斯汀:“我以前也從沒見過這樣的,或許是某種新型污染物。”

工作人員神色一凜,對他們而言,新型往往意味着更大的威脅,因為沒有過往的經驗方法,如果稍有疏忽大意,就很可能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我馬上通知其他人。”他沉聲道,“兩位請小心戒備四周。”

不到五分鐘時間,負責安全維護的巡邏隊伍便已經趕到。七八個人站在門口,為首者眼神凌厲,臉上的刀疤給他的氣勢增添了幾份殺氣騰騰:“什麼情況?”

工作人員:“那隻貓逃走了!”

隊長知道他口中的貓指的是什麼,實際上角斗場裏的絕大部分人都知道,在不久前的那場對決以後,以弱小身子板幹掉龐大蛇團的某污染物已經成了半個名貓。

“從哪裏逃走的?”他問。

工作人員指着房間裏的一個金屬牢籠,說道:“就是那裏!”

隊長順着他的指向望去,定定看了幾秒,逐漸皺起眉頭:“不是還在那裏?”

工作人員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不可能,我剛仔細檢查過每個角落……”

“你自己看!”隊長神色不善地打斷。

工作人員先是有些發懵,緊接着反應過來,心裏噌地冒起了火氣。

他決定把籠子推出來,放在燈光下照得一清二楚,讓這些態度囂張又眼神不好的傢伙無話可說。

然而就在他轉身走向房間的瞬間,邁出的腳步卻停頓住了。

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團憑空出現的蒲公英毛球,四仰八叉躺在籠子邊緣,雙目緊閉,身體正隨着呼吸一起一伏。

就彷彿從未消失過。

“……”

空氣寂靜無聲。

工作人員呆住了,奧斯汀和羅爾比他更早一步發現,已經從最初的驚愕中回過神來,感到有些困惑。

打破沉默的是隊長,他顯然很不高興,半說教半訓斥道:“下次搞清楚再喊人,我沒有閑工夫陪你玩這種狼來了的遊戲!”

工作人員下意識想要反駁,然而事實擺在這裏,所有的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他只能任由巡邏隊離開,轉頭對奧斯汀和羅爾說:“是我們產生了幻覺嗎?”

羅爾驚奇道:“那可真厲害啊,我還從來沒試過和別人一起產生同樣的幻覺!”

工作人員的表情一言難盡:“你……”

羅爾:“我?”

“……算了,沒什麼。”他轉而望向奧斯汀,“您怎麼認為?”

奧斯汀緩緩道:“有兩種可能。”

另外兩人聞言,立刻豎起耳朵。

“一是我們確實產生了幻覺,因為光線問題和初始印象影響,全都沒有發現那隻貓的存在。這種情況的可能性,我認為在0.1%以下。”

“二是那

只貓剛才確實沒在這裏,是在我們通知巡邏隊以後,才悄無聲息返回的。”

籠子中,小貓緊閉的眼皮顫了顫,明顯有種被說中了的心慌。

幸好由於距離比較遠,三人並沒有發現。

奧斯汀若有所思:“針對第二鍾情況,我更贊同。如果是巧合,那確實很巧,但如果不是巧合……”

她的聲音漸漸低不可聞,羅爾沒有聽清,忍不住問:“老師,您說什麼?”

奧斯汀看了一眼自己的學生,又看向邊上同樣困惑的工作人員,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催促道:“把籠子打開。”

工作人員這才想起正事兒,既然污染物沒有逃走,那就是時候該讓奧斯汀檢查一下了,如果是新型污染物,這位從事生物醫學研究十餘年的黑塔學者顯然更有判斷力和話語權。

他立即給籠子解鎖,恭敬地退到一旁:“麻煩您了。”

*****

如果不是偶然碰上了巡邏隊,聽見他們在說什麼,阿凍完全沒想到才過去短短一小時,那邊就已經有人發現他的失蹤。

真該留下一具分.身的,他懊惱心想。

不過後悔也無濟於事,他悄悄跟着巡邏隊回到那間倉庫,循着陰影用最快速度跑進了籠里,偽裝成依然昏迷不醒的模樣。

好在事情總算是瞞過去了……唔,應該算是?

阿凍其實不太確定,但此時此刻,他也不敢動彈,任由奧斯汀戴着冰涼膠套的雙手在自己的全身上下摸索,時而掰開他的嘴巴,時而揪着他的耳朵,時而又從他的身上採集了點毛髮或者別的什麼。

奧斯汀低聲自語:“怎麼肌肉這麼僵硬?”

阿凍心裏咯噔一下。

他連忙平復自己的緊張情緒,把注意力投向那些近乎石化的四肢軀幹,努力放鬆再放鬆。

呼——放鬆。

下一刻,奧斯汀發現,小傢伙的肌肉不僅變得鬆弛了很多,甚至隱隱呈現出某種流動液體般的蕩漾感。

像是松過了頭。

“……”

她的表情有些古怪,難道這貓真的能理解人類的語言?

阿凍並不知道自己某種程度上又暴露了,他聚精會神地堅持到奧斯汀檢查結束,所有人離開這個房間,才長長舒了口氣。

真是有驚無險啊。

下一次離開的時候,他留下了一具用部分身體組織捏成的小貓,放在籠子裏當障眼法。

多虧那種冰冰涼涼的奇怪藥劑,他可以順理成章裝睡,省下不少精力。

在這之後,阿凍便隱匿身形,替鄭雲打探城主的下落,期間也會去探望他,陪他聊天解悶。

比起從前,鄭雲的話少了很多。

不過阿凍覺得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百年時間足以發生很多事情,而且他隱約能感覺到,對方應該過得比自己還要糟糕。

角斗場一直沒有給鄭雲安排另外的對決,根據鄭雲的猜測,應該是要讓他趁這個時間養傷休息,為城主的到來做好準備。

一說起城主,阿凍的好奇又開始冒頭。

“你要找他算什麼賬啊?”

鄭雲還是不回答,只是說:“到時你就會知道。”

時間飛快流逝。

第三天早晨,城主終於來了。

*****

正如鄭雲所說,阿凍甚至不需要認識城主,卻可以一眼認出哪個是他。

男人雖然身形瘦小,卻如同眾星捧月般被團團簇擁着,當中既有角斗場的老闆和高層,也有男人自己的守衛,想不發現都很難。

阿凍看着他們往三樓的會客廳去了,便返回地下牢房,將困住鄭雲的鎖全部解開。

鄭雲用最快

速度離開房間,在走廊潛行,敲暈了第一個遇到的角斗場員工,並將他的衣服扒下,給自己穿上。

阿凍跟在鄭雲身旁,看着他如幽靈般悄無聲息去到三層,躲在樓梯間的暗處。

“你、你打算硬闖進去嗎?”阿凍緊張道。

鄭云:“我有辦法。”

他瞥了阿凍一眼:“你別跟來。”

阿凍看見那些全副武裝站在會客廳外的衛兵,有點慫,於是從善如流地應了聲好。

鄭雲眼底閃過意味不明的情緒,似乎有點欲言又止,但最終卻什麼都沒說。

他咬碎了藏在後槽牙的微型容器。

在進入地獄城之前,他將這個微型容器植入了口腔,所採用的高密度屏蔽材料,是任何掃描探測儀都無法穿透的。

大量頭髮絲般的細小生物從破損的容器中湧出,纖毛揮動間,嗅到了血肉氣息的它們立刻鑽進了距離自己最近的牙床,順着縱橫交錯的血脈游遍全身各處。

鄭雲承受着身體被污染物侵蝕的痛苦,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唇角甚至詭異地揚了起來,露出有些扭曲又蘊含歡愉的笑容。

那些細小的游蟲如同雪白的蛛網般密密麻麻填充血管,吸收血液后大量產卵,孵化出來的新生體突破血管壁,佔領五臟六腑、四肢軀幹甚至是脊柱神經。

鄭雲感覺到了非比尋常的力量充盈着自己的身體,與此同時,腦子開始變得有些昏沉,還伴隨着逐漸升起的嗜血饑渴。

那是污染物正在入侵大腦的跡象。

根據可靠研究結果,這種入侵將會持續一個小時,期間所產生的身體變化極有可能是為了讓宿主獲取更多能量,所以不僅有着強大的速度和力量,而且幾乎等同於不死之身。

而在一小時過後,他就會徹底淪落為污染物孵化的溫床,也即是死亡。

不過已經足夠了。

鄭雲闊步走出。

阿凍愣愣看着他的背影,發現自己好像嗅到了某種異樣的氣息從好友身上傳出。那並不是什麼好聞的味道,粘膩甜腥,讓他聯想到了曾經在某具半腐化屍骸里見過的卵。

在這之後發生的事情,令阿凍震驚得瞪大了眼,無法言語。

鄭雲赤手空拳,在槍林彈雨和激光交錯中放倒了一個又一個衛兵,闖入會客廳,徑直扣住城主細弱的脖子。

城主始料未及,窒息感驟然襲來。

他用雙手扒住了鄭雲鋼鐵般的五指,使勁渾身解數都無法掰開分毫,反而感覺到那五根手指正在緩慢嵌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你、你……”

鄭云:“你想問我是誰?”

他隨手甩動城主的身軀,當成長棍使用,打飛了想要接近自己的幾名衛兵,又將瘦小的男人舉到半空,欣賞着他因為窒息而扭曲猙獰的面孔,彷彿那是什麼絕美的景象。

“還記得五年前紅寶石城的鄭家么?”

“當時你承諾了什麼,後來又做過什麼?”

城主:“我……不明白……”

鄭云:“六條鮮活的生命,對你來說是不是不值一提?”

城主:“我……沒……”

鄭雲眼神驟冷:“沒有?這是天底下最不好笑的笑話。”

他抬腳踹飛另外幾人,越發昏沉的腦海中開始浮現出光怪陸離的景象片段,似真似幻,這讓他的注意力有所分散,沒有發現在對面樓層瞄準自己腦袋的狙殺槍。

關鍵時刻,阿凍跳了出來,如同出膛的炮彈般撞上了鄭雲的腹部。

他也沒期待將對方撞飛——畢竟過去已經有過先例,撞飛的只可能是他自己——而是想給鄭雲提醒。

“快離開這裏!”

鄭雲卻完全沒有理

會。

他鬆開了扣住城主胳膊的手掌,將他重重摔到角落裏,然後用腳跟踩住。

與此同時,他撕掉了戴在臉上的□□,露出長久藏在下方的真實面貌。

“對我這張臉,你有印象嗎?”

城主還沒有什麼反應,阿凍先愣在了原地。

因為鄭雲面具下的臉孔對他而言陌生極了,彷彿是全然不相識的另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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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級污染物今天也在偽裝貓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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