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最近比較煩

第三十六章:最近比較煩

1909年11月20日,星期六,南非,大溫特胡克山

馬銳和嘉芙蓮專屬的秘密實驗室里,陽光透過高高的玻璃窗斜射到嘉芙蓮身後的石牆上,中間夾以夯土的雙層條石擋住了盛夏的酷暑,室內的氣溫不算太高,就算長時間在裏面工作也不會令人感到煩悶。

可是嘉芙蓮很煩,一連幾天都是如此。

偌大的實驗室里只有她一個人在長長的試驗台前忙碌,從南非學院招來的學生被安排到杜邦公司的南非實驗室去實習,不經她的同意,沒有人敢主動提出到這裏給她打下手--她也不需要幫忙,不管是自熱野餐的耐高溫包裝材料,還是從原油中提取石油醚作為火油,她都可以獨立完成,這些試驗過程對她來說就像一個大學本科生背英文字母表一樣簡單,她要做的不是用海量的實驗數據來推測這些新材料的實用性,類似的工作已經被成百上千個科學家做過無數次了,她只需要簡單地把它們“複製”出來,而不用像其他發明者一樣做上99.99%的無用功才能得到0.01%的成果,每天四個小時的工作時間對她來說也只是小菜一碟,並不會使她感到厭煩。

工廠的日常經營狀況同樣不用她操心,功能完善的各分廠管理機構忠實地履行了它們的使命,從食品加工廠到化工廠,各個車間都像上緊了發條的懷錶一樣按着固定的模式精確運轉着,美國工廠代工的方便麵生產線和德國人地武器工廠要到元旦以後才會到貨安裝,第二代方便麵和火腿腸的銷量正在成倍增加,馬銳從澳洲訂購的麵粉和肉牛已經陸續抵達開普敦。很好地緩解了產量提高帶來的原料供應壓力,雖然工廠的大管家陳阿水回了香港,可這些事務還繁不到嘉芙蓮的頭上,只有黑人和華人衛隊的訓練會時不時的分去她一些精力,那個臭小子臨走前向他們透露了一個秘密:那本訓練教程也有嘉芙蓮一半地功勞,潛意思是有什麼不懂的儘管問她,不過嘉芙蓮上次顯露出的強大戰鬥力使他們不敢表現得太過分,她的生活依然很輕鬆。

稍微麻煩一些的是炸雞連鎖店的業務。蘭加小姐托周末過來散心的許紅妝捎話給嘉芙蓮,希望她能抽空關注一下“銳氏”連鎖海外分店的進展情況--“銳氏”美味炸雞被同盟會地商人引進到美洲之後,受到了民眾的狂熱追捧,一個月之內,美國東、西海岸的主要港口城市便開了1家“銳氏”分店,精明的致公堂華商們選擇了與美國商人合作開店的方式,避免了波及全美地排華情緒對“銳氏”分店的阻撓與破壞,加拿大致公堂的工作同樣富有成效。再加上英國本土及其海外殖民地新開設的分店,“銳氏”海外連鎖店的數量達到了83家,這還沒算上南洋和香港等地即將開辦地分店,以及正在洽談中地合作意向,事實上蘭加小姐已經快被歐美各地發來的諮詢電報埋起來了。

連鎖店的事嘉芙蓮當然不能撒手不管。她專門抽出一天的時間去南非學院招收了一批還沒畢業的學生,在開普敦總店對他們簡單講解了“銳氏”的企業文化后,就把這些可憐孩子扔給更可憐的蘭加小姐繼續培訓,自己回工廠繼續做實驗,這個小插曲也沒給她帶來多大麻煩。一切都在掌握中。如果不出意外,半個月之後她會和從中國返回地馬銳一起坐上直達紐約地郵輪,再轉船回特拉華州參加艾倫的婚禮。

但是,她從來不像現在這樣討厭“但是”這個單詞,但是她必須接受一個意外,一封電報,不。應該說是兩封電報帶來地意外。

第一封電報來自威爾明頓。美國特拉華州的一座小城,杜邦公司所在地。時間是一周之前,發電人是艾倫。史密斯,那個即將成為杜邦家族女婿的幸運小子。

艾倫告訴嘉芙蓮一個好消息:瑞典皇家科學院給她寄了一封邀請信,受她臨行時的委託,艾倫代她拆閱了這封信,諾貝爾獎評審委員會通知她因為發明尼龍及其製造工藝而榮獲1908年的諾貝爾化學獎,並邀請她於12月10日到斯德哥爾摩參加頒獎典禮,屆時瑞典國王古斯塔夫五世陛下將親自為獲獎者頒發獎牌和獎金。

對於獲獎嘉芙蓮絲毫不感到意外,在後世,諾貝爾獎對於她和世界上絕大多數人來說都是一種想想都覺得奢侈的榮耀,可作為一個穿越者,憑藉手中掌握的領先這個時代幾十上百年的高新科技,拿個諾貝爾獎對她來說就像馬銳炒盤麻婆豆腐那麼簡單,如果她高興的話,她完全可以把諾貝爾化學獎當成自家樹上結的桃子想摘就摘,共計5人獲得四項諾貝爾獎的居里夫人一家子綁一塊都比不上她。

雖然這筆獎金對於嘉芙蓮的身家來說只是九牛一毛,可她還是想親自去領這個獎,畢竟她是諾貝爾獎金成立十四年以來,獲得該獎的第二位女性科學家,也是最年輕的一位,現在離頒獎日還有20天,如果馬銳能夠按時返回開普敦,他們完全有時間到瑞典散散心。

但是,這是她第二次想到這個詞兒了,嘉芙蓮有些心浮氣燥地扯下沾滿醋酸纖維絲的手套,和一次性防護口罩一起扔到桌面上,從一堆煙捲和煙絲中刨出一支屍首還沒分家的“蘇煙”,掏出馬銳交給她的ZIPPO“叮”的一聲打着了火,用力抽了一口,卻不把煙霧吸進肺里,只在口腔中轉了一圈就“呼”地吹了出來,心情卻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

嘉芙蓮很不淑女地把香煙叼在嘴角,雙臂背到身後解開了防護服的扣子,一邊脫去外套一邊走向旁邊的休息室,在滿是化學原料地實驗室里抽煙無疑是種很危險的舉動。離她不到一米的桌面上就擺着十幾個廣口瓶,裏面裝着形狀不同顏色各異的粉末,這些看起來像鳥糞一樣的發射葯遇到明火的後果可不太好玩。

把身體埋進舒適的沙發里,嘉芙蓮隨手把剛抽了一口的蘇煙摁到旁邊桌上地咖啡杯里,不經意間撇見被自己團得皺巴巴地扔在地上的一張紙--三天前陳阿水發自香港的電報,蘭加小姐特地派人送到她手裏的,這封電報正是讓她如此煩燥的原因,阿水說他和吳培初已經會合了許紅妝的家人。將於11月底回到開普敦,只是他的主人,嘉芙蓮的未婚夫馬銳同學卻不在船上,從旅順出發地第二天,“福興號”在天津港補給時,他忽然對許四虎說離家兩年多了,好不容易回國一次想順便回老家祭拜祭拜祖宗,也不跟其他人打個招呼就偷偷溜上了岸。只讓許四虎捎信託陳阿水給嘉芙蓮發電報,請她先坐船回美國,他會盡量趕在聖誕前到達杜邦公司與她會合--他並不知道嘉芙蓮獲獎的事。

回鄉祭祖?開什麼玩笑!嘉芙蓮不用想也知道這是馬銳瞎編的借口,這小子又想玩什麼花樣出來?

三天來嘉芙蓮一直在猜測馬銳的用意和去向,只是馬銳的話實在太含糊。中國又實在太大了,單從他在天津上岸這個線索上就可以推理出幾十上百種可能,換句話說嘉芙蓮地推理沒有任何結果,現在她有兩種選擇:一是放棄諾貝爾頒獎典禮,呆在這裏等馬銳回來后一起去美國;二是放棄馬銳。自已去瑞典風光一把再到美國等他。

考慮到馬銳返回日期的不確定性。主要還是嘉芙蓮認為他在報復自己上次放他鴿子的事,她最終選擇獨自一人到瑞典去,決心一下,三天來對馬銳去向的猜疑頓時上升為對他的怨念,當然更多地是擔心和思念--只是她不願意承認罷了。

戀愛中地女人很難保持應有的理智,嘉芙蓮當然也不例外,當思念和怨念在她腦海里逐漸沉積到一定濃度后。嘉芙蓮終於坐不住了。她俯身拾起已經揉過一次的電報紙,狠狠地揉成一團向屋門砸去。

“哎喲!”許紅妝剛推開屋門就被迎面飛來的紙團砸在鼻子上。雖然不疼卻被嚇了一跳,“嘉芙蓮姐姐,不歡迎我也不用拿東西砸吧?”

“我怎麼捨得砸你呢,要砸也得砸你那個混蛋老公,我這兒扔廢紙呢,哪料到你一聲不哼就推門進來了,明天不用上課吧?一會姐姐帶你打獵去。”嘉芙蓮笑着給小丫頭賠不是,整個“銳氏”的員工里,除了馬銳以外,許紅妝是唯一有權隨意進出這間實驗室的人。

“我們放暑假了,一個半月呢!”許紅妝笑嘻嘻地拾起紙團,一蹦一跳地在嘉芙蓮對面的沙發上坐下,把紙團在手裏拋啊拋地,眨巴着水汪汪地大眼睛問嘉芙蓮:“銳哥又得罪你了?他不是還沒回來么?”

“他在國內找了個相好的,不要你這個傻丫頭了,你手裏拿地就是他的休書。”

“切,你們兩個老是逗我,我才不信呢。”小丫頭嘟着小嘴嘀咕了一句,小心地展開電報,鋪在沙發扶手上看了起來,“原來是阿水哥的電報,我就知道你逗我呢,呀,爹他們已經到了香港了,哦,是三天前的,咦,返回家鄉並舉行紀念儀式,這什麼意思?”

學了半年多英語的許紅妝勉強能看懂英文電報,只是對“Thldamemorialceremon的意思不太理解。

“回鄉祭祖!”嘉芙蓮沒好氣地解釋了一句,提起這個狗屁倒灶的借口她就生氣。

“啊,祭祖啊,他都沒提過呢,早知道我也跟着去了,跟他成親一年多還沒拜過馬家的祖宗呢!”小妮子鬱悶地搓着腳尖。

“他糊弄人呢,別信他這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從哪來的,這會他的曾爺爺都沒出生呢,又祭的哪門子祖?”嘉芙蓮又好氣又好笑地安慰純真未泯地許紅妝,想了想隨口問道:“小銳老家在哪。我倒從來沒問過他。”

“聽他說在南直隸的廣平府,我也沒去過。”

“南直隸?廣平府?”嘉芙蓮從小在北京長大,中學畢業就去了美國,因而對環衛着京城的河北省還不如對美國熟悉--她連河北省有多少地級市都不清楚,本着給許紅妝掃盲順便學點地理知識的想法,嘉芙蓮打開屋角的保險柜,取出馬銳交給她的地圖冊,拉着小丫頭擠在一個沙發里。翻開中國全圖看了看,“哦,邯鄲哪,聽說過,你瞧,就在這兒,跟河南搭界兒的地方,再往南就是。。。”嘉芙蓮的笑容漸漸凝在了臉上。手指着地圖怔怔地發起呆來。

“姐姐?嘉芙蓮姐姐?”許紅妝見嘉芙蓮一聲不吭只看着地圖發獃,好奇地叫了她兩聲,嘉芙蓮回過神來,勉強笑了笑,“沒事。看到地圖想起北京地爸媽了,不提這個,你怎麼來的?”

“蘭加小姐給我派了輛馬車,還帶了幾箱東西,說是從德國運來的。”許紅妝對嘉芙蓮的話信以為真。她的表情也像極了馬銳發獃時的樣子。

“哦。咱們看看去。”嘉芙蓮料到她捎來的貨物是從德國蔡司公司訂購的望遠鏡和瞄準鏡,拉起她地小手出了實驗室,兩個荷槍實彈的華人護衛隨即站在了虛掩的屋門前,光線從門縫中透入,落在平放在桌面的地圖冊上,嘉芙蓮剛剛指過的位置,“安陽”兩個小字下一道指甲劃出地痕迹清晰可辨。

在馬銳的辦公室里。許紅妝倍感新奇地拿着蔡司望遠鏡站在窗前東瞄西望。雖然她把玩過馬銳搶自日本人的單筒望遠鏡,那種老式鏡子也是蔡司公司的產品。可二者的出廠時間和技術指標差得不是一點半點,透過海軍型6X30望遠鏡,可以清楚地看到200米外地食品分廠倉庫門口,幾個黑人婦女正在把一箱箱方便麵和火腿腸裝上馬車,紙箱上地“Rays”廠標清晰可鑒,許紅妝轉動鏡頭看了一會廠區和遠處的風景,回頭問坐在馬銳辦公桌后的嘉芙蓮,“嘉芙蓮姐姐,這鏡片兒上畫著幾條線是做什麼用的?”

“嗯,哦,”嘉芙蓮從沉思中驚醒,隨口答了一聲,“那叫十字劃分線,測算距離用的。”

“噢。。。”許紅妝似懂非懂的回過頭去繼續瞭望,嘉芙蓮也沒心情給她講解什麼叫目標外觀測距法,只是靜下心來仔細推敲剛才嚇了自己一跳的念頭。

馬銳對許紅妝說過他地家鄉在河北省邯鄲市,他連自己穿越者地身份都告訴了小丫頭,在這個問題上更沒必要哄她,也就是說,馬銳祖籍就是現在的直隸省最南部地廣平府,那裏距離安陽--現在的彰德府只有幾十公里的距離,彰德府這個叫法還是在倫敦跟孫文會面時聽他提到的,馬銳把話題從清朝新軍引到袁世凱身上時,孫文曾說過袁世凱被當今攝政王罷官后,就在彰德府的某個村子隱居。

不管回鄉祭祖的說法有幾成可信,馬銳既然找出個如此拙劣的理由,肯定也在腦子裏轉過這種念頭,如果他真的回了廣平府,到彰德府轉一圈也就一半天的事,他去彰德府能幹什麼?除了袁世凱,還有誰值得他巴巴地從天津跑到直隸去?

嘉芙蓮之所以作出這種推論,還有一個原因是上次馬銳特地向孫文提的問題:“我記得袁世凱是河南項城人,因此還有人稱他袁項城,他怎麼跑彰德府去養病了?”

孫文說袁世凱的原籍確是河南項城,可他因為葬母之事與大哥反目成仇--他母親是側室不能葬入祖墳,想必回到項城也無人容他,袁曾於1906年率北洋陸軍在彰德府會操,便在那裏買了一大片地蓋了園子準備養老用,此時仕途黯淡正好暫居,彰德府離北京比項城要近得多,更方便日後東山再起,孫文對袁之所以了解得這麼透徹,是因為袁世凱曾派人主動聯繫他和黃興,意圖向革命黨輸誠卻被孫黃二人拒絕,不管袁世凱和孫文之間的瓜葛,單說馬銳問得如此詳細的原因,應該是想要確定袁世凱是不是定居在彰德府,而他偷偷溜到那裏去,只可能有一個目的:刺殺袁世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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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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