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青雲山和青雲村
簡單吃了一些飯之後，幾人都沉沉睡去，從中午睡到傍晚，石還很快又生龍活虎起來，他最小，精力也最旺盛。見其他人還在睡覺，他便一個人跑出來。
夕陽下，落日的餘輝給山村沾染了一層金色，這裏的空氣很好，也很安靜，除了鳥鳴就是山風，而且因為村子在半山腰上，所以往外望去視野極好。
山上本無河，但村後有一條瀑布，於是村民順着瀑布挖了一條繞過村莊的小河，纏纏繞繞的路過每一家門口，從南到東一直通向最東邊村子後面的農田。此時，有人荷鋤歸，有人騎牛還，漸漸的又有炊煙升起，空蕩的山裏忽然就有了人氣。
幾個村婦挎着籃子在河邊洗菜，見到石還都微笑着打招呼。
“這就是石大叔家的孫子么？果然好模樣。”
“那當然，你沒見敬天大哥多魁梧，龍生龍，鳳生鳳，他的兒子又怎麼會差，怎麼，你動心了，話說你家小蘭也是這麼大年紀，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另一個婦女開心的笑了，說道：“這孩子這麼俊俏，我有想法怎麼了，難道你沒有想法，你家小雨不是也這麼大了么？”
這時開頭的婦女笑罵：“你真不害臊，你擔心你家小蘭，我可不擔心我家小雨，村裡好多後生眼巴巴看着我家小雨呢。”
“你是怕人家看不上咱這山野姑娘吧。”
“呸，好碎的嘴。”
大家都笑起來，互相打趣，卻也不是真的當真。
石還聽了幾句，感覺到莫名的心安，忽然就有了一種家的感覺，很想在這裏住下去。但他也聽到村婦們提到了他父親的名字，敬天，看來他父親也是常來這裏的。
父親離開一個月了，就像天塌了一樣，這一個月裏，他一直不敢去想，生怕表現的太明顯被母親看到，好幾次，他都看到母親偷偷流淚。直到現在忽然放鬆下來，他才有了深深的悲傷，父親一直是他的驕傲。在他心中，父親就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可是現在……
石還擦了一下眼淚，看着山下漸漸起霧的山林，又看着慢慢出現了火光的山村，心想着這裏也曾是父親的落腳點，一定能找到父親的痕迹。
“嘿，你就是今天新來的人嗎？你叫什麼？”一個聲音忽然出現在腦後，然後一隻手拍在石還的肩膀上。“我叫金桐。”
石還轉身，就看見一個比自己大一點的少年，虎里虎氣，他記得中午進村的時候金紅爺爺提過這麼一個人名，好像還是他的孫子。於是說道：“我叫石還，今年十歲了。”
“十歲啊，那我比你大，我十二歲了。”金桐說道，然後又問：“你就是敬天大叔的兒子么，爺爺是這麼說的。”
“恩，我父親叫石敬天。”
“真的是啊。”金桐看起來很驚喜，兩眼放光，說道：“敬天大叔那麼厲害，你是不是也很厲害？”
石還呵呵的笑起來，然後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交談起來，本是相仿的年紀，自然說的很投機，太陽還沒落下去，兩人就熟悉了。金桐是一個很淳樸的人，憨憨的，心思單純，這和石城石龍之類的人大不相同，石還聊的很開心，而隨着交談，他也知道了一些村子的情況。
他們所在的這座大山，叫做青雲山，青雲山方圓千里都沒有人煙，只有這裏一個村子，所以村子從不與外界接觸，也就沒有刻意的名字，後來乾脆隨了大山，被自稱為青雲村。青雲村中人數不多，老老少少加起來還不夠二百人，而且比較分散，好多人都是獨自生活。
當夜色降臨的時候，青雲村熱鬧起來，在大山裡，安靜的久了，就會淡出鳥來，所以晚上向來是村裡熱鬧的時間，點一堆火，婦女們聊天，漢子們喝酒，孩子們玩耍。尤其是今天石開山等人的到來，所以金紅決定搭一個篝火宴會，歡迎他們的到來。
村婦們都拿出自己所藏，烈酒和佐料，幾個漢子在村口殺了一隻牛，還有三頭昨日才獵捕回來的野鹿，這野鹿不同於家養，不僅碩大，還整天在山間蹦躂，不知吃了多少珍貴藥草，食之大補，對於修武之人，還能增加幾把力氣，再加上味道鮮美，是山中不可多得的美味。
一堆篝火在村中央燃起來，緋紅的火色點亮了天空。
石開山幾人也都醒來，很快被請到篝火現場，寧鸞和石留玉帶着四個僕人幫忙烤肉，石開山和石敬地則和金紅幾個村裏的老人坐到一起交談起來。石還才只認識了金桐一個人，沒有玩耍的心思，便蹲在一邊聽起來。
“太可惡了，這石家，真是喪盡天良。”聽完石開山的述說，金紅氣憤的用拐杖杵在地上。
“不知飲水思源，還做出這等鳥盡弓藏，落井下石的事情，石老哥，離開就離開了，石城不呆也罷，且和我們在村子裏快活，還能多幾個說話的人。”另一個老人也說道。
石開山搖搖頭，露出幾分苦澀，畢竟是曾經生長的地方，哪裏能說放下就放下。
金紅又安慰道：“石老哥，大荒本無情，也不必想太多。”
石開山灌了一口酒，笑起來，說道：“金老弟這句話說的在理，大荒本無情啊。我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有兒孫承膝下，享幾天天倫之樂就知足了，石城，是興是滅，隨他去吧。”
石開山雖是脫塵中期的修為，但也不敢想報仇的事情。
幾個老人都連連稱是，大笑幾聲，痛快的喝着酒。
金紅忽然嘆口氣，說道：“只是可惜了敬天賢侄，大好的生命，又實力非凡，說沒就沒了。”
石開山擦擦嘴角，看着眼前熱鬧的場景，臉色被映照的通紅，悵惘的說道：“我這兩個兒子，都給我長臉，只是命運使然，運氣差了點，不過也是世事如此，正如金老弟所言，大荒本無情啊。”
金紅忽然說道：“石老哥，其實半年前，敬天賢侄來過村子。”
“哦？”石開山閃過一絲疑惑，說道：“半年前，不應該啊，我和他說好，一年來一次，半年前，時間有點早。”
金紅點頭，說道：“確實，不過敬天賢侄只在村子呆了一天就匆匆走了。”
“他來做什麼？可曾留下什麼話？”
“確實留下了幾句話，不過只是單獨對我說的。”
“說了什麼？”石開山急切問道。
“敬天賢侄說，如果有一天你來村子了，就讓你在村子裏安心的住下來。”
石開山楞了一下，忽然苦笑了一聲，說道：“金老弟別用這話來安慰我了，你的心意我明白，我石開山也不是軟弱的人，不會做糊塗事情的。”
金紅正色，說道：“石老哥是不相信我？”
石開山擺擺手，沒有說話，又灌了幾口酒。
金紅和其他幾個老人對視一眼，說道：“石老哥，這回你真的想多了，我沒有騙你，敬天賢侄真的來過，而且確實留下了話。”
石開山看着幾個老人，見他們眼神清澈，不像是說謊，心中忽然閃過一個震驚的想法，不由淚流滿臉，說話都顫抖起來。
“你…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這種事情哪裏敢用來說謊。”金紅斬釘截鐵。
石開山一下激動起來，難道石敬天早已料到後來的事情，甚至，甚至，他根本沒有死，只是中間發生了一些事情才不得已為之。
這個想法一旦出現就揮之不去，在石開山的心裏越來越清晰，他仔細的想着事情的經過，石敬天只是被人看到掉落懸崖，卻沒有人看到他真的死亡，只是他一個月未回，死亡的結論才漸漸坐實。
“金老弟，如果敬天真的留下了這句話，那……”
“石老哥的意思我明白，本來對於敬天賢侄的話我還摸不着頭腦，不過對照上現在的事實，我也和老哥一樣的想法啊。敬天賢侄，是有大智慧的人。”
“不錯，不錯，一定是這樣，敬天不是魯莽的人。”石開山喜極而泣，這是幾個月來唯一的好消息。
這件事情說開，氣氛一下子熱鬧起來，幾個老人的說話很隱晦，但石還還是猜到了一些事情，尤其是也在一邊聽着的石敬地，心情大好之下竟然喝了幾碗山村的烈酒。
肉很快烤好，宴會也進入高潮，村子裏都是淳樸的人，心思通透沒有心機，有什麼事情全部一碗烈酒解決掉，這很合石開山的胃口，於是眾人頻頻舉碗，就連石還也被灌了好多，不知何時沉沉睡去。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晨的時候，石還早早的醒來，不是睡醒的，而是被外面的呼喊聲驚醒的。他穿衣推門而出，來到昨晚焰火的地方。
只見偌大的空地上，四五十個精壯的漢子和二三十個少年排成方陣，正嘿嘿哈哈的練着拳，呼喊聲正是出自他們之口。漢子們在前，少年在後，學着大人的模樣，也打的有板有眼，一時間熱氣蒸騰，山村也跟着醒過來。
而在一邊，石開山和幾個老人早已站在一邊，指指點點，並不時出手糾正孩子們的錯誤。
石還上前，站到石開山的身邊，和幾個老人都一一行禮。
“還兒，你來了。”石開山說道。
“爺爺，他們練的這不是碎石拳嗎？”石還只是看了幾眼，就認出來，這是他已經學會的碎石拳。
“還少爺，正是碎石拳，這還是你父親傳下來的，只是山裏的人愚鈍，練了二十年，依然不得要領，只能增加一些力氣，始終無法踏足道法啊。”金紅笑着說道。
石還目瞪口呆，說道：“金爺爺，他們真的練了二十年嗎？”
“當然，從學會走路就跟着大人學了，雨雪不斷，日日堅持。”
石還吐吐舌頭，不好意思的說道：“真厲害，我才練了一年就不想練了。”
“不能比，不能比。”另一個老人笑着說道：“雖然還少爺只練了一年，但一定比他們打的好。”
石還沒有說話，石開山卻說道：“還兒，咱們也是村子裏的人了，從今天開始，你就和他們一起練拳吧，昨晚的話你也聽到了，要想不被人欺負，就一定要變強，要站在強者的巔峰。”
“爺爺，我爹真的沒死嗎？”想起昨晚的話，石還不由問道。
石開山說道：“只是一種可能，但無論如何，你要變強，記着你說的話，你要打回石城去，把恥辱雙倍還回去。”
“恩，我知道，爺爺。”石還重重點頭。
“去吧，和大家互相幫助，村子以後是你們的，你們就是兄弟。”
石還跑過去，也跟着練起來，但他很快發現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有一些錯誤，碎石拳只有其形而沒有其實。其實石開山早就發現了這個問題，讓石還一起練就是存了讓他教其他人的心思，於是出口交代一番，很快石還就成了孩子王，被人圍在中間，一一糾正他們的錯誤。
“石老哥，虎父無犬子啊，還少爺才多大，這碎石拳就不比大人打的差。”一個老人說道。
石開山搖搖頭，說道：“這一套拳，敬天悉心教導了他三個月，哪像你們，只是看敬天打過幾次就練到這種程度，相比起來，你們更不容易啊。”
金紅感嘆：“道法一途，當真不可閉門造車，看過敬天賢侄的碎石拳，才知我們以前練的拳法都是雜耍，看過還少爺的碎石拳，才知這二十年，都白練了。”
幾個老人也都一起感嘆起來，他們在山中多年，生活很清苦，只是奈何村中武力不夠，又無師承，靠着摸索過河，很是艱難。
“有個師傅的確很重要，這碎石拳，在石城的基礎拳法中，也可排進前三，堅持練下去，不愁脫塵不成。”石開山說道。
“好，好！”金紅說道：“石老哥以後多多指點，咱們青雲村有朝一日也能威震百里，成為大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