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兵不血刃

黃健的心裏頭升騰出濃濃殺機。

不管這群人是不是山賊，膽敢攔截朝廷欽差的馬車，這就等於觸犯律法，罪無可恕。

但是，前面的騎馬隊居然避戰，沒有直接衝過去剿滅他們，這就讓黃健疑惑了。

“怎麼回事？騎馬隊為什麼不上，我們這邊幾千人，難道還會怕了對面二十來個人？”

黃健探出頭去，對着曹阿德說道。

曹阿德苦着一張臉，小心翼翼地回答：

“世子，非我等不想上，而是世子有所不知，這些山賊，雖然看上去只有區區二十多個，但在暗處恐怕藏有幾十個偷襲之人，就像當初我們在淇山埋伏北蠻人一般。”

合理，這個回答很合理。

在夜深無法觀察周圍情況而時候，作為小卒，確實沒有必要去拚命，而且騎馬隊，一般來說都是兵卒中較為高級的存在，一般來說，是不會讓他們冒着個險的。

這個艱巨點任務，就應該交給步兵們。

但現在的步兵都沒有穿鎧甲，為了節省體力，鎧甲都放在運車上，由馬車拉着。

如果他們上去，恐怕還沒有碰到山賊的衣襟，他們就得被山賊的弓箭射死。

看看能不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吧。

大部分落草為寇的山賊們，其實都不想造反，只想安穩地混日子。

只是因為不合時局的事情，讓他們不得不成為草莽英雄。

希望他們對北蠻人的恨意，能高過對官府的恨意吧。

他走下馬車，向著之前喊話的山賊大聲說道：

“各路英雄，我們是前往北境驅逐北蠻的宣化營，之前我們已經在淇縣附近擊潰殺死諸多北蠻人，相信各路英雄對此也有所耳聞吧，我們現在正要去北境進一步殺蠻，還請各路英雄給個方便，我們必定給鄉親們一個好的交代！”

山賊首領的視力很好，不知為何，夜間的視力也很好，在一團黑影之中，居然一眼就看見馬車裏的范燕燕。

他看着黃健的時候，眼神陰森。

他是認識范燕燕的。

范家是淇縣有名的家族，范燕燕也是遠近聞名的惡毒大小姐，平日裏沒少欺負鄉民百姓，是個令人厭惡的女人。

今天在這個地方碰到她，絕對是冤家路窄！

不過，他不會輕易放過她。

想到這裏，他露出一個獰笑，用手摸了摸腰側的大刀，然後才對黃健說道：

“原來是宣化營的將軍啊！久仰久仰。不過今晚上，本山大王可不賣你面子，你馬車裏的那個女人，我們認識，就是范家的范燕燕，我們平日裏可沒少受范家的欺負，聽說范家倒了，都開始四散而逃，你說我信不信你說的話呢？”

這些話一出口，黃健的面色頓時就陰沉下來。

看來，這伙山賊真是要跟他杠上了，或者說，跟他身後的范燕燕杠上了。

他握緊拳頭，想了想，又鬆開，對着山賊首領冷冷問道：

“你們想做什麼？！”

他的目光在這群山賊身上來回掃蕩，尋找破綻。

“嘿嘿......”

山賊首領陰冷地笑了兩聲，忽然拔出了腰間的大刀，指着黃健和他旁邊的侍衛，囂張地說道：

“想做什麼？把范燕燕留下，你們就可以過去！我們甚至可以用好酒好肉來送你們！否則，就被怪我們的刀劍無眼！”

他說完這句話后，周圍的山賊齊刷刷地亮出兵器，對準了黃健。

看着這些人，黃健冷哼一聲，他倒是不怕這些山賊的小把戲，只要他們敢下山，或者敢放冷箭，那他的那群士兵，只怕直接衝鋒了。

只是，他擔心自己的士兵，萬一有人傷亡了，他回去怎麼跟官家交代？

跟北蠻人還能打個不錯的戰果，而面對土匪，則傷亡慘重？

思來想去，黃健決定先禮後兵。

他右手搭在曹阿德身上，拍了幾下，並給了幾個眼神后，再次朝着土匪喊道：

“兄弟，咱們有話好商量，我是奉旨辦事，你應該知道，這個范燕燕，在淇縣內作亂，然後就被人給抓了，當時還引起很大風波，你也知道，范家人逃的逃，那你想必也應該知道這件事情，所以范燕燕在我手上，不奇怪。”

黃健說完這番話后，就靜待着土匪們的回復。

果然，山賊首領皺起眉頭。

他剛才之所以叫嚷，主要是為了震懾這些人罷了，若是黃健硬氣一點，說什麼都不肯把范燕燕交出來，他也拿黃健沒轍，畢竟對方是官，他是賊。

自古官賊不兩立，如果惹怒了朝廷，那大軍蕩平此地，是遲早的事情。

但是，如果就這麼放過范家的人，他們又覺得很憋屈。

畢竟這些年來，他們被迫流離失所，過的生活比豬狗都不如，之前他們還是農戶的時候，就受盡了范家的剝削。

這些年，他們早就對范府懷恨在心，只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夠報仇雪恨。

這個願望，明明就要實現了，卻又感覺遙不可及。

如果能夠把范燕燕弄到手，這些山賊就算是傾巢而出也值得。

而他，也就是因為有手下報告說，看見馬車裏有范燕燕的身影。

正因為此，他才不顧一切，面對這群有幾千人的大軍，還要出來阻擋。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

山賊頭領不甘示弱地瞪着黃健：

“很抱歉，大將軍，不是我不願意放你們過去，我們同樣對北蠻人有着血海深仇，但是，這個范家實在是太過歹毒，不親手做掉一個，弟兄們恐怕不能接受。”

說著，他轉頭對着自己的兄弟們吼道：

“兄弟們，大家說，我們放不放他們過去？！”

他們的手下紛紛響應道：

“不放！”

“堅決不放！”

“幹掉他們！”

“不放！”

這群山賊都是窮凶極惡之徒，平日裏受盡了范家的欺壓，如今好容易有機會報仇，他們當然是樂意之極。

黃健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如果這伙山賊執意攔住他們的去路，他不介意帶兵強行突圍。

但是這樣一來，就會造成雙方的傷亡。

而這是黃健不願意發生的。

他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導致士兵陣亡。

雖然他也清楚，他的士兵，都是精銳中的精銳，但他依舊不想讓任何一個人白白犧牲。

可如今，這伙山賊擺明了就是不想善了，他們似乎鐵了心要他交出范燕燕。

他扭過頭去，看着臉色極其蒼白，整個人蜷縮在馬車裏的范燕燕，眼神複雜。

他說：

“現在你知道保你父親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了吧，我願意把你留在身邊，保住你的命，你就該偷笑了，你看，要不要把你送出去了啊？！”

范燕燕聽到黃健這番話后，臉上毫無血色。

她顫抖着嘴唇說道：

“將軍，我我……您，您不會丟下我不管的，對嗎？”

“我之前跟你說過，不要試探我，而且，你是階下囚，沒有別的選擇，我就問一句，你跟我的寶貴士兵相比，那個在我心中更重呢？”

黃健冷漠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殺伐，讓范燕燕嚇得全身一僵，但其他士兵卻聽了心中為之一暖。

寶貝？他叫我寶貝誒！

他心中有我！

不少士兵一聽這話，不知怎麼了，就突然有了想為黃健賣命一生的想法。

他們看向黃健的眼睛中充滿了崇敬與狂熱，彷彿他已經高坐雲端一般。

但范燕燕卻不然，這是她第一次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是可以被放棄的存在。

如果說，之前范家把她當做交易品，那麼，從現在開始，黃健就是她唯一的靠山了。

她能猜到，自己落入山賊手中，會有什麼下場。

她哭了，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順着臉頰滑落，她哽咽地對着黃健哀求道：

“我不走！我不走，我不想離開你！我真不想”

她伸出纖細的胳膊摟住黃健的脖頸，哭泣着說道：

“我不要走，我啥也不要了，真的，我就求你別把我交出去！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可以倒是可以，我還抓了一個人，也是你范家的。”

黃健淡漠地說道。

還有一個人？

范燕燕的臉色先是一喜，緊接着便唰地一下變白了。

毫無疑問，能平息對面怒火的，只能是范家人。

她咬住下嘴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鼓足勇氣，抬起頭，輕聲問道：

“他是誰？”

“範文龍。”

……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范燕燕低下頭，不敢看黃健的眼睛。

“你跟他的關係好嗎？”

見她不語，黃健嘆氣問道。

“我只在佳節時才會見到他，其他時間，我也見不到，而且，我和他並沒有過多的交集。”

范燕燕沒有抬起頭，只是雙手抓着的衣服，雙手緊緊握着拳。

“那我把他交出去咯？”

黃健放下手，轉過身去。

范燕燕半張着嘴，手輕輕舉起，但還是沒有伸過去。

黃健向著等候多時的山賊頭領喊道：

“一個女人，沒什麼用，這樣，我這裏有個范家男丁，我把他交給你們，怎麼樣？”

山賊那邊，頓時嘩然一片，眾人議論紛紛。

山賊頭領也沒想到，黃健居然會提出這個條件。

這確實是最合適的解決方案了，既不用殺掉范家的小姐，也可以讓范家付出慘痛代價。

他沉思了良久，聽了周圍幾個山賊智囊團的建議后，也沒急着答應。

他轉過身來，對着黃健說道：

“你說的這個范家男丁是哪位？他的名字叫什麼？我需要確認一下他的身份。”

黃健顯然預料到他會這樣問，便直截了當地回答道：

“範文龍。”

山賊那邊又是一片嘩然。

范家臭名昭著，時常假借懲惡揚善之名，帶着一堆人來殺害他們的弟兄。

所以，這些山賊們對於范家的人是非常痛恨的，特別是範文龍那種畜生，更是人人得而誅之。

山賊頭領聽說範文龍的消息后，立即就拍板說道：

“那好，假如真是範文龍那小子，那我們就完全不計較，完全可以放你們過去，甚至可以拿好酒好肉給你們，如何？”

黃健微微搖頭：

“不用了，只要讓我們過去就行，兄弟們過的也挺苦的，就留給你們吧，我們就過去殺北蠻人就行。”

此言一出，倒是讓山賊們很是驚訝。

黃健這麼大度？

這根本不像高高在上的將軍啊。

但他們仔細打量一下黃健后，卻沒有多說什麼。

山賊首領很快就派了四個膽大的人過去，黃健倒也誠意十足，叫人不要阻攔，叫人帶他們去運範文龍的車裏。

那四人再確認是範文龍后，立馬將取來的大棍放下，將範文龍的雙手雙腳綁在棍子上，兩個人一前一後，就猶如運豬似的，將範文龍扛了出來。

當黃健看到他們出來的時候，第一眼的印象，就感覺是在看西遊記，豬八戒被妖怪抓走的場面一樣滑稽。

山賊首領確認之後，大聲呼道：

“兄弟們，給軍爺讓開！讓軍爺們過去！”

原本還站着準備隨時攻擊的山賊們紛紛散開，空出一塊寬闊區域。

黃健擺擺手，退回了馬車裏，並示意軍隊繼續前進。

而這期間，范燕燕則緊緊地攥着手指，指甲深陷肉里，她卻渾然未覺。

曹阿德駕駛着馬車緩慢向前行駛，寂靜的夜裏，甚是寂靜，似乎所有人都緊繃著弦，連呼吸都屏住了。

很快，黃健的兵馬全部都過去了，山賊們也沒有動手，而是安安分分地目送着他們遠去。

過了不知道多久，范燕燕掀開帘子朝外面望了一眼，發現她們已經脫離險境后，這才鬆了一口氣。

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覺得自己很有可能被黃健送出去，然後死在山賊的手裏。

她回過頭來，看向身旁的黃健，發現黃健正盯着她看。

她沒有說話，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了。

她開始想像話本里所說的那本親近黃健，甚至不惜老肩巨猾，故意滑落一點。

只見她嬌羞地垂下頭，雙頰通紅，柔弱的腰肢不停地扭動着，似是在暗示黃健。

但黃健卻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便收回視線，繼續看着窗外：

“如果覺得熱的話，就把被子蓋上，好好休息，別在這扭來扭去的。”

“主上……我……”

范燕燕有些不甘心，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魅力會如此之低，於是她決定更進一步。

只見她故意裝作身子不穩，整個人往黃健懷裏撲去。

黃健卻冷笑一聲，單臂伸出一推，范燕燕立刻摔倒在車廂角落裏。

“主上，奴家……”

“夠了，感覺睡覺，別來煩我，至少別再發熱的時候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