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公主裝睡眠,郎君被記恨
柱國公府,謝雅的院落里很是熱鬧,燕瓊一會要梳元寶髻,一會又要梳雙丫髻,後來還是覺得元寶髻好看,換來換去,好不折磨人。
謝雅拍拍在為自己梳頭的貼身婢女韻梅,打趣燕瓊,“看看阿瓊還這樣小,就這樣講究。”
韻梅手裏的活計不停,笑着說:“娘娘,小娘子是像您,您小時候梳了髮髻定是要捧着鏡子看着許久的。”
一邊正捧着銅鏡自我欣賞的燕瓊聽到韻梅這樣說,放下銅鏡,小肉手撐着自己的下巴說:“對啊,我像阿娘嘛,再說了,我現在是公主,今天有長得那麼好看的觀音哥哥來,我怎麼能輸了呢?”
謝雅笑着搖頭,伸出食指輕輕戳了戳燕瓊的額頭,“哥哥這個稱呼是怎麼來的?”
燕瓊護着自己的小腦袋,擺來擺去地說:“不是娘親說的嗎?娘親昨夜還叫阿耶好哥哥啊。”
一旁伺候的婢女們都低下頭不敢去聽此等機密,韻梅也偏頭不看謝雅和燕瓊。
謝雅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破滅,她伸手扶額,連手指上染着的蔻丹都有些尷尬的硃紅色。
“你還真是會舉一反三啊。”謝雅無奈地說。
“阿娘,舉一反三的意思是什麼啊?”燕瓊好奇,她總是能從阿娘這裏聽到很多在書里沒見過的、別人嘴裏沒聽過的事。
謝雅笑笑,“舉一反三呢,是<論語>里的‘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而提煉出來的。意思就是說你通過一件事,可以推斷出其他的類似事情,形容你很聰明。”
燕瓊最愛什麼呢?最愛別人誇她,拍她馬屁。
謝雅說她聰明,她馬上如個開屏的孔雀,小身子扭來扭去,還要夠着胳膊去拿旁邊矮桌上的糕點吃。偏偏她嘴裏吃着東西還要說話,“我本來就很聰明嘛!”
謝雅見她都收拾好了,催她先去正院余氏那裏。
“最聰明的阿瓊公主,你可以讓翠竹領着你去找外公外婆了嗎?還有吃東西時不可以說話,晚上也不可以裝睡偷聽大人講話。”
燕瓊站起身吐吐舌頭,藕荷色的襖裙下擺,裙裾貼着鞋面上鑲着的東珠,好不晃眼。
“最美麗的阿娘皇后,我現在要跟翠竹去和外公外婆請安,往後吃東西時,我就不說話了,晚上我還是要偷偷裝睡,看你和阿耶能不能發現。”
說完,她就提着裙擺跑了出去,謝雅都來不及薅住她。
“她這伶牙俐齒的,不知道跟誰學的。”謝雅回過頭對着銅鏡比劃着金釵。
身後的韻梅笑出了聲。
謝雅輕哼一聲,插好金釵之後說:“笑甚,定不是像我,一定是平公公瞎教的阿瓊。”
正院裏伺候在燕瑁身邊的平公公無端地打了一個冷顫。
武定侯府里,侯夫人小周氏正在僕婦和婢女的簇擁下,坐在梳妝枱前望着銅鏡里自己有些紅腫的眼睛和嘴巴,心裏又怨又喜。
昨日侯爺從沈錚的清風院回來后,臉色鐵青,字字句句都是在質問她苛待了沈錚。
任她如何明辯,他都沉默不語,最後只說一句“下不為例”就去了書房。
兩人就寢時她如何使用手段誘他,他都不碰她。
她唯有像從前那樣背過身去啜泣,微微的動靜才換來沈勃的柔聲細語,她趁勢緊緊貼過去,朝他呵氣如蘭,漸漸的兩人忘情地放縱起來。
兩人疲累地躺下時,沈勃輕擁着她,她當時是多麼得意,她所有的愛與恨都給了身邊的這個偉岸男子。
她正要靠在他的胸膛上時,卻聽到沈勃呢喃出一個名字。
素溪。
崔素溪,這個橫亘在她和她丈夫之間的女人。
這個女人在自己堂姊身死後,堂而皇之地佔據了侯夫人的位置,還與沈勃兩廂恩愛,生了沈錚那個孽子。
如若不是當時沈、周兩家發生了大事,怎會因為急需大量銀錢打點,而讓崔氏這個商賈之女來做沈勃的繼室,而讓原本沈周兩家說好的她做了如夫人。
憑什麼這個半路冒出來的妖女能和表兄和和美美過日子。
好在老天有眼,她死了,死在了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夜,只聽說那日大火燒了整整兩個時辰。
她從如夫人搖身一變為侯夫人時,曾以沈錚的名頭去探聽崔素溪死去的原因,那時一向對她慈愛有加的阿姑當場翻臉,對她溫柔愛護的沈勃也急聲呵斥,此後她再也沒敢提過這個女人。
可昨夜沈勃竟在睡夢中喊了這個女人的名字。
“顧媼,你說崔氏到底怎麼死的?”小周氏輕撫着自己的嘴角,對自己的傅母問到。
顧媼向伺候着的婢女們打了個手勢,眾人都行禮退下了。
“夫人,您何必在乎一個已經作古的人呢?一個女人還懷着身子就被燒死了,侯府里人人避諱,還能是什麼好事不成?”顧媼細細勸她,“這事,您是萬萬不能再提起了,想想老夫人和侯爺的態度,您再是心裏有刺,也要當沒這個人。”
小周氏皺眉,把梳妝枱上的象牙梳往地上砸,低怒道:“我如何能當她不存在!顧媼你也看到了,她生的那孽子如今氣焰那樣囂張,對我不甚恭謹,昨日指不定是他在表兄面前給我上眼藥,表兄才處處指責我。”
說著她默默流起淚來,哽咽道:“昨晚我與表兄那般恩愛,表兄竟然喊那女人的名字,叫我如何不難堪?”
顧媼看她越哭越止不住,趕緊拿了帕子給她拭淚,嘴裏哄着:“我的夫人喲,不管怎麼說侯爺與那崔氏的的確確有過一段,若侯爺是那等絕情冷性之人,您還會從小就愛慕於他嗎?現在侯爺與您才是夫妻,說句難聽的,就算是當初的大娘子,與侯爺也只是奉父母之命成婚,侯爺與您的婚事,那可是侯爺自己求來的。”
聽到這,小周氏才止住了哭泣,轉悲為喜道:“是了,就算是堂姊,表兄也從來都是威嚴多於溫柔,至於崔氏,都是她使了狐媚手段才誘了表兄離不得她。可那又如何,我們三人中,表兄對我最是和煦,處處維護,能與表兄廝守的也是我周茹蘭。”
“這就對了,夫人您可再不能想左了,與侯爺離了心。”顧媼給小周氏擦完眼淚,又開始給她梳頭上妝,“二郎君那裏,您也要上上心,侯爺定是為了世子的婚事回來的,在安京或許會多待些時日,等侯爺去了漠北,您再整治他也無妨。”
小周氏挑了幾支鑲着碧綠貓眼寶石的簪子給顧媼,讓顧媼替她戴上,她嘆息一聲,“我寧願表兄再也不去漠北,好好在府中陪我與孩子們,讓我對那孽子好上一些也無妨。”
不過她又轉念一想,恨恨地說:“只是他害我三郎斷腿,我定要討回來!”
顧媼正要開口再勸幾句,就聽到外面守着的婢女報大娘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