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涉川
女大夫輕袍緩帶，白衣出塵，走的毫不猶豫，城主夫人不由想起師爺說過，她在城中義診，藥材分文不取。
這樣的絕世高人，何苦消遣她？
多年來，那些大夫看完絮兒的病，都是同一套說辭：“靜養，吹不得風。”可靜養了這麼些年頭，也沒養出個苗頭來。
或許，這姑娘當真能救絮兒。
城主夫人眼神微定，出聲叫住：“蘇蘇姑娘且慢！”
賀蘇蘇定了定，卻並未回頭。
“方才是我婦人之見，還請蘇姑娘不要見怪，救救我女兒。”
正在此時，外邊下人通傳：“城主到！”
緊接着傳來火急火燎的一道聲音：“夫人！夫人我來了，沒來遲吧？”
門哐當一聲打開，緊接着那大漢手忙腳亂的關上，口中自言自語：“罪過罪過，好絮兒可莫怪爹，爹就是這笨手笨腳的。”
大漢關好門，後知後覺發現沒被夫人呵斥，一抬頭，正對上賀蘇蘇溫潤含笑的眸子，瞬間站直，正色咳了一聲，滿臉正經。
“你就是吳庸找來的大夫？”
賀蘇蘇微微點頭，城主道：“我看你年輕，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本事。但我告訴你，你若治好了我女兒，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你若是來行騙的，我定會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鄒容！”
城主夫人一聲怒喝，城主瞬間瑟縮：“夫人，怎的了？”
“閉嘴，退下。”
鄒容委屈的耷拉了下脖子，目光好似在說，外人面前好歹給點面子，然而卻是老老實實的退到城主夫人身後。
沒想到這鐵塔一般高大的男子竟還是個妻管嚴。
賀蘇蘇眼中浮起笑意，便聽城主夫人恨鐵不成鋼道：“蘇姑娘，你莫理會，此人乃是個田舍翁，半點禮數也不懂的。”
“無妨，城主與夫人皆是真性情，民女艷羨的緊。”
鄒容扯了扯妻子的衣袖，小聲：“娘子，這是什麼情況？”
城主夫人淡淡睨了他一眼，並沒回答，轉而對賀蘇蘇客套笑道：“讓姑娘見笑了，姑娘日後的如意郎君，定是個更知趣風雅的好兒郎，和這憨貨比不得。”
雖是客套話，卻讓賀蘇蘇想起了北冥熙，嘴角笑意霎時僵了下去，有些失落的哂笑一聲。
同樣是位高權重，但北冥熙絕不可能像鄒城主一般做小伏低，他們倆的生活，只怕是充滿了爭吵和冷漠的。
城主夫人乃是過來人，見她神色，心底一咯噔，連忙扯開話題：“蘇姑娘可否詳言絮兒的病？絮兒現如今見風便要發燒，總不見得現在就讓她去練拳吧？”
鄒容雲裏霧裏，雙眼驚愕的瞪大，更顯得粗獷。
“練拳？練啥拳？”
城主夫人白了他一眼，簡略的將方才賀蘇蘇說的話複述了一遍，鄒容驚的合不攏嘴，轉頭看着自己沒二兩肉的女兒。
“親娘嘞，咱家絮絮這身材，叫她去演武場練拳？我尋思這風大點，都要把我寶貝女兒吹跑了！”
賀蘇蘇忍俊不禁，驀地覺得門口那副匾額果然十分貼合。
城主夫人似覺丟人，扶了扶額，終歸沒忍住，抬腳將鄒容踹了個踉蹌，八尺男兒委委屈屈的縮到榻邊，去尋女兒安慰。
“讓蘇姑娘見笑了，不過鄒容話糙理不糙，只要姑娘能治好絮兒的病，便是我夫妻二人的恩人，力所能及之內，我二人定傾力而為。”
賀蘇蘇道：“民女眼下確實有一樁事，需要城主幫忙。”
鄒容正色：“何事？”
“鄒城主乃這一城之主，想必對這塔爾干十分熟悉，民女想問問，這城中可有技藝嫻熟，又十分熟悉滄浪江的艄公？”
鄒容皺了皺眉，撓着腦袋道：“這兩日尋艄公的人怎麼這麼多，你們中原人時興的項目么？”
賀蘇蘇微驚：“不知還有何人向城主問過此事？”
“幾日前，大奉的使臣來問過，不過他問的是一個叫許大平的老艄公。”
“城主將許大平親眷告訴他們了？”
賀蘇蘇臉色微變，鄒容與妻子對視一眼，便知賀蘇蘇來歷不簡單，只怕和那些大奉人是同一個目的。
“許大平亦是我城中百姓，大奉人不肯說明來歷，本城主豈會輕易出賣子民。不過本城主倒是聽說，昨夜滄浪江畔有兩伙人火併，隨後那老瞎子便不知所蹤。這件事，莫不是和姑娘有些干係？”
涉及到正事，鄒容氣度為之一變，怒目聲沉，如此才有了幾分傳聞中的梟雄之態。
賀蘇蘇輕笑：“城主果然愛民如子，如此，我就放心了。”
城主二人有些摸不着頭腦，賀蘇蘇緩聲道：“實不相瞞，昨夜民女確實在那兩波勢力之中，確實與那些大奉人有同一個目的。只不過我們從未想過牽涉無辜之人。許大平確實失蹤，但卻是自己離開了。”
“們？你是北冥熙的人？”
驟然在外人口中聽到這個名字，賀蘇蘇喉嚨一哽，笑意發僵。
“城主見過他了？”
“方才我見的人，便是北冥熙。”
鄒容嘆了口氣：“在下與熙王亦算是舊識，我已答應他幫這個忙，只是沒想到，世上竟有這樣巧的事，給我女兒看病的人也是熙王的朋友。”
所以，他們方才極有可能就這麼擦肩而過了。
賀蘇蘇抿了抿唇，澀然一笑：“是啊，我也沒想到這麼巧。”
“誒，對了，姑娘你和熙王是什麼關係？我這些年聽了他好些熱鬧，但好像都不盡相符。聽說他腿瘸了，這回見了卻好好的，我還聽說他討了幾個老婆就死了幾個老婆，一個月前剛新娶了一個，還不曉得死了沒有。姑娘，這都真的假的？”
城主夫人臉色大變，擰住鄒容的耳朵，一路雷厲風行，打開門便將人踹了出去。
鄒容正經不過三秒，捂着耳朵難以置信：“我說錯什麼了又？夫人，你讓我死個明白啊！”
城主夫人將門栓也摔了出去，示意閉嘴。
賀蘇蘇尷尬一笑：“夫人倒也不必如此，我並，並未有何感受。”
“那憨貨的話，蘇蘇姑娘不必聽進去。”
城主夫人何其聰慧敏銳，從鄒容提起北冥熙這個名字時，看見賀蘇蘇臉色微變，便已猜到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