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塔頂在融化,塔壁上一塊塊石磚掉落。畸變種在白塔中大量出現。
所有生活在塔內的人,都在蜂擁着繞着長長的樓梯往下跑。只有倪霽在逆流而上。
為了更快一點,他大部分時候幾乎垂直踩着牆壁飛奔,匆忙向下逃生的人群大多數只感覺到一陣風從頭頂上掠過。
這座塔太大了,一層一層的,每一層都相當於一個小小的村鎮,哪怕坐高速電梯登上塔頂都需要很長的時間。
兩隻畸變種從暗處躍出,擋在倪霽前進的道路上。
他一刻不停地直衝過去,黑色的長刀絞殺一隻,紅色的血刃劈開了另外一隻。
哨兵黑色的軍靴掠過,血色和刀光的殘影留在身後。
林苑看着虛擬屏幕中的倪霽。
看得很認真。想要將他每一個動作,每一種細微表情,都牢牢記在心裏。
林苑醒了醒神,努力眨眨眼,表示自己沒事,還好好的。
一定可以的,他們之中,有那麼多可愛的人。
四面的牆壁在緩緩融化,低矮下去,地面崩塌得所剩無幾。
幸好僅唯一能夠活動的那條觸手,及時勾住了斷口邊緣的石樑。把林苑弔掛在塔頂廢墟的邊緣。
“還學會了做Q粿,那個東西沾着豆粉很軟糯好吃。你一定要試試……”
林苑腳下一空,身體往下掉落。
腿特別長,跨越障礙的時候身輕如燕。摸地旋踢的時候,利落將敵人一腳踹飛。
“林苑?”
倪霽終端里的聲音拔高了一個音調,聽起來像要哭了一樣。
就聽見倪霽在個人終端里喊她的名字,用帶着一點暗啞的聲音,生怕自己出事的語氣,
觸手蠕動着吸附住那塊半截的石壁,幫林苑穩住了差一點要倒下去的身體。
林苑抬起頭,整塊蔚藍的天空暴露在眼前。
好美的天空,好像伸手就能摸到一樣,
蔚藍的穹頂下,林苑覺得自己有一點困,很想睡一會。
“你別睡,你,你聽我說說話。”哨兵暗啞的喉音伴隨着跑步時的喘熄,他開始拚命說話。
“你知道嗎,林苑,棉花糖烤着其實很好吃,你一定還沒吃過吧。”
真的很想等到他。
林苑嘆息一聲。此刻的她坐在白塔的最頂層。再上面的皇宮已經徹底消融。
他是一個帥氣的戰士。要有多麼快的速度和穩定的核心力,才能那樣踩在牆壁上奔跑。
她聽見了沉悶的炮火聲音遙遙從塔底傳來。從窺視到的未來中,林苑知道這一天會有無數的哨兵入侵白塔。
倪霽的聲音聽起來氣喘吁吁的。
伴隨着倪霽念念叨叨的說話聲,還能聽見那隻虎鯨在嚶嚶嚶地叫着。
“我最近學做了很多甜點。”
“林苑!”
如今,自己能做的事情已經儘力完成了。摧毀了女王的身軀,擊潰了她的精神體。
剩下的,就交給那些和自己有一樣目標的戰士們。希望那些勇敢的哨兵能夠成功。
能夠最終踩上那條生路。
本來已經完全動不了的觸手,在大魚一聲聲的鳴叫聲里慢吞吞從林苑的裙擺下爬了出來一條。
平日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很愛笑。這一刻神色凝重的模樣也很撩人。
但他還在說個不停,
林苑很想告訴他自己沒什麼事。只是有一點累,想眯一會,就一會兒。
嘩啦一聲巨響,岌岌可危的地面終於支撐不住,轟然坍塌。
但太疲倦了,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來。
“有最新款的舒芙蕾,你上次說喜歡的。”
他很少跑成這樣,在那片花海,生死時速的時候,林苑都沒有聽見他這樣劇烈的喘氣。
一定可以的,這個世界所有的人都已經看見了所有真相。
“我在一個很遠的地方發現了一家紅糖涼糕,有很濃的杏仁香味,下次想和你一起。”
就連林苑後背靠着的石壁,也晃動得搖搖欲墜。
紅糖涼糕啊,
林苑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聽着聽着,舔了舔嘴唇。果然清醒了一點。
才微微閉上眼睛。
總之就是哪哪都好。
風變得很大,呼嘯的風聲響在耳邊,隨時要將人颳走一樣。
觸手扒拉在石壁的邊緣,掛着林苑整身體。
塔頂的風颳得很大,那具受傷嚴重的身體在風中搖搖晃晃。
腳下的高差很大,下方全是碎裂的水泥板和斷了的鋼筋,有畸變種恐怖的吼叫聲傳來。
以林苑這樣的身體,掉下去只有死路一條。死得絕對不會太好看。
“我還活着。”清醒過來的林苑第一時間開口安慰倪霽,“你別怕,我還活着。觸手掛着我呢。”
屏幕那一邊,過了小几秒,才聽見倪霽很輕微的嗯了一聲。聲音有一點抖,好像被掛在廢墟邊緣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一樣。
林苑想對屏幕那一邊的倪霽笑一笑,只是臉好疼,只怕是笑得不太好看。
其實已經完全支撐不住了。但她不敢鬆開觸手,不敢想像如果自己此刻掉下去,摔成肉餅,被衝上來的倪霽看見自己屍體時的景象。
不敢去想像那個時候的畫面,所以死死咬着牙,讓不太能承受重力的觸手苦苦支撐。
那個人曾經經歷過一次和至交好友的生離死別。那時候的他骨瘦嶙峋,陰鬱得嚇人,像一個有自毀傾向的瘋子。
他才剛剛好一點,重新變得愛笑,變得懂得珍惜性命。
林苑努力想着倪霽,一遍遍想過他和自己說的那些美食。這樣讓她有了一點力氣,把手臂也抬起來,抓住一點點廢墟的邊緣。
視線有一點模糊,看見屏幕中的哨兵拿到了一柄反重力槍。
他單膝跪地,雙手持槍,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毫不遲疑地扣動扳機,朝着白塔的牆壁開槍。
白塔,曾經是人類最堅固的堡壘。通體封閉,除了塔頂皇宮的那一扇窗戶外,沒有一扇可以和外界連通的窗戶。
外牆更是無比堅固,曾被證明過,沒有任何一種人類現有過的武器,可以爆破開白塔外牆。反重力槍也不行。
想要進出白塔,只能通過塔底的大門。
但如今的白塔已經不太一樣。一塊塊聖磚的掉落,讓這個曾經固若金湯的堡壘,看上去千瘡百孔。
沿着狹長的樓梯向上奔跑顯然已經來不及了。眼下只有唯一的一條路。不得不一試。
倪霽將反重力槍的功率調到最大,朝着牆壁上孔洞之間最薄弱的那一點開槍。無聲無息的一槍過後,牆體的內|壁出現了龜裂的紋路。
巨大虎鯨從虛空中出現,迎頭撞向那個龜裂了的區域。純黑的大魚重鎚擊向白塔,轟一聲,塔壁震動,再一聲,轟然撞開了一片巨大的缺口。
白塔之外,那些亮着的虛擬屏幕環繞着塔身緩緩旋轉。
有更多的人悄悄在塔外匯聚,攝影機被架起,直播這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
鏡頭內,轟然一聲,白塔的中部從內爆沖開一個缺口。
碎落的骨石嘩啦啦沿着高高的白塔外壁掉落。一頭虎鯨從洞中衝出。
一個黑衣哨兵踩在虎鯨的頭頂,沿着白塔外壁,直飛向塔頂。
巨大的虛擬屏幕轉動着,腳踩着虎鯨的哨兵星飛電急,劃過那些虛浮的畫面。從萬千人類歷史的畫卷中疾馳而過。
似一抹絢爛的彗星,不管不顧一頭沖向白塔頂端。
這一幕被塔外的攝像機拍到,播放進了所有人都在看的電視屏幕中。
很快,那隻巨大虎鯨在視線中變得小巧。一路攀上雲端,小到高清攝影機也捕捉不到,普通人再也看不見那裏發生了什麼。
“那是誰,他上去幹什麼?”有人這樣問。
普通人的視力無法越過那樣遙遠的距離,看見塔頂的情況。
但是最優秀的哨兵在視力全開的時候可以。
“他上去是為了救人。救那個幫助了我們所有人的嚮導。”
紀宣站在白塔外臨時搭建的指揮所,雙目亮起瑩綠色的光芒,抬首凝望白塔頂部。
“加油,倪霽。”他在心底說,“要再快一點。她已經支撐不住了。”
白塔內,殺死一隻強大畸變種的杜圓圓喘了口氣,低頭看個人終端上的視頻畫面。
看見了倪霽破開白塔外牆,一路沖向塔頂。
她同樣知道此刻的塔頂有誰。也能夠猜測女王強大的精神力沒有發動的原因是誰。
“加油啊,倪霽。快一點去小苑身邊。”杜圓圓在心裏說。
“加油,倪霽。別讓林嚮導一個人。”
“加油。”
很多人在心底祈禱、
林苑知道倪霽在不顧一切地沖向自己。
她想要能夠等到倪霽的。
非常非常地想。這輩子從未有過這樣渴望過。
只是真的已經堅持不住了。
血流了太多,扣在廢墟邊緣的手指冰冷麻木,已經察覺不到手指的存在。
觸手被拉伸得很長,吸盤失去的彈力,一個一個的鬆開。
極限了。
真是不應該啊,可能就差最後一點點的時間。
林苑閉上了眼睛,心裏很難過,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手指鬆開。
在掉落下去的時候,她突然很想對倪霽說,如果這一次兩個人都還活着,我們就去測一測契合度吧。
不管測出來的數值是多少,我都希望你能到我家來,和我住在一起。
聽起來好像詞不達意,像是在求婚一樣。
沒關係的,就是想要和他求婚。
真是可惜啊。
我沒有這個機會了。
身體在下墜,意識逐漸模糊。
倪霽已經看見了林苑。
嚮導的身體鮮血淋漓,依靠着一條觸手弔掛在塔頂坍塌的廢墟邊緣。
她的手指最終鬆開,小小的身軀從高處墜落。
已經來不及了,無論他再怎麼加速,都還差那麼一點點。
她會摔在下一層尖銳凌亂的石塊上。
只差一點點。
夠不着她啊。
那個柔軟的身軀,就在自己的視線中掉了下去。
哨兵的眼睛在一瞬間燃燒起紫色的熒光。他反手抽出了那柄使用過一次的反重力槍。
一秒鐘的瞄準都沒有,抬手就朝着白塔接連開了數槍。
在這樣快的全速度前進中,他的每一槍卻都精準透過孔洞的間隙,射在樓板中至關重要的承重點上。
可怕的動態視力,可怕的控槍能力。
林苑從塔頂的廢墟邊緣墜落。
下一層的樓板同時裂開,無數人類建築殘留的鋼筋碎石在轟隆隆的響動聲里,朝更底下一層塌陷。
再下一層的地面出現了長長的巨大裂紋,緊隨其後的,是更大的龜裂,塌陷,向下墜落。
林苑從很高的地方掉落下來,卻沒有摔在鋼筋水泥的地面。
她的身體跟隨着那些塵土和廢石一併不斷往下掉。
一層層的樓板裂開,亂石和塵土紛紛揚揚下墜。
虎鯨迎着那些凌亂如雨的墜石飛行。
碎石迷了眼睛,砸得肌膚流出鮮血,鯨背上的哨兵渾然不覺,睜着雙目,注視着眼前無數掉落的亂石。
最終,迎上了那個從高空一路掉落的女孩。
他踩在虎鯨的頭頂,遠遠地伸出雙手,在那個人掉落下來的時候,穩穩接住了她。
接住了,死死地抱在懷中。
好像在這短短的一點時間裏,自己失去了一切,又重新得到了一切。
肺葉中重新湧入了空氣。他終於能夠呼吸。胸口在一陣陣的疼,痛得厲害。
倪霽撫摸林苑的臉,把她抱在懷裏,反覆輕吻她的額頭,小心翼翼替她擦掉嘴角的血跡。
對,治療艙,要馬上找到治療艙。
虎鯨調轉鯨頭,朝着最近的治療艙飛去。
不對,應該先給她這個。哨兵慌慌張張從貼身的口袋裏摸出一枚自己親手製作的戒指。抖着手,舉在林苑眼前。
“你同意的,對不對。你會同意的。至少給我一個名分啊。”最後的那半句話,是埋在林苑的頭髮里說的,語氣聽起來已經有些瘋狂。
在這種時候說這樣的話,難道不是瘋了嗎?
懷中的嚮導閉着雙眼,臉色慘白,昏迷不醒,不可能給他任何回答的。
現在怎麼會是說這些的時候呢?瘋子。
剛剛還能夠超遠距離一槍精準擊中的哨兵,此刻失去了應有的冷靜,神經錯亂地像是一個年幼的孩子。
最終只能把林苑抱得更緊,心中苦澀。
他坐在鯨背上,懷抱着林苑,一次一次低頭,確認她的情況。
她的觸手斷了那麼多,流了那樣多的血。
倪霽不敢想像如果自己剛剛反應慢了一步。只來得及看見掉落在地面上的林苑,自己會怎麼樣。
他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樣。想都不敢想。
那種念頭還沒觸碰到,心就刀絞似的疼痛。
幸好她還活着,躺在自己的懷中,身體是柔軟的,虛弱地呼吸着。
只要人還活着,治療艙能撫平一切傷痕。
精神體受到的傷,能由自己這個專屬哨兵陪伴她治療。
自己可以花很多時間陪着她慢慢恢復,用她喜歡的方式。
從此以後,再也不會讓她這樣亂來。
再也不放她一個人行動。最好每一次,不對,是每一天都死死纏着她。
她喜歡魚就給她看魚,喜歡尾巴,就給她尾巴。
喜歡吃甜食,就給她做最好吃的糖。
總之勾着她也好,誘惑她也行,總有一天會讓她只屬於自己。
再不會像這樣輕易就把自己一個人拋下,獨自去干那些九死一生的事。
虎鯨飛行得極快,耳邊全是呼嘯的風聲。炮火在腳下炸開,槍聲和怪物的嘶吼混雜在一處。
人類和白塔的戰鬥還在繼續。
更多的人在趕來,加入和畸變種的戰鬥。也有人被組織起來,搶救白塔中重要的儲備資源。
炮火連天,這一戰勢必會毀滅很多。但也會得到很多。
塔在隆隆轟塌,這個世界至此再也沒有永遠平安的庇護所,伊甸園。
人們會在廢墟上,慢慢重建新的秩序,建立新的人類世界。
不論是哨兵還是嚮導,想要在這個世界存活下去,就得實實在在從往日的固有印象中走出來。
黑脊白腹的大魚從滾滾硝煙中飛出,載着哨兵和嚮導,一路飛向遠方。
碧藍的天空中,陽光傾瀉下來,照在兩個人的傷痕纍纍的身軀上。
林苑在治療艙里躺了很長的時間。
醒來的時候大炮的轟鳴聲已經停了,只是偶爾還會聽見街道上傳來雜亂的槍聲。
倪霽守在治療艙外,大概她昏睡了多久,倪霽就在這裏守護了多久。
眼窩深陷,下巴上甚至冒出了一層青色的鬍渣。
林苑沒有問倪霽戰爭的情況,在精神體慢慢恢復之後,她已經讀取到了無數信息。
比自己料想的還要稍微好一些。
那一天,白□□塌,女王死去,除了少數出逃的頑固之徒,帝國也已經不存在了。
這樣就夠了,至少自己的那些血沒有白流,白塔中那麼多戰士的血沒有白流。
兩個人乘坐倪霽的虎鯨回家。
“你之前拿的那是什麼?”半途中,林苑突然開口,食指和拇指合在一起,圈成了一個圓圈。
“我都聽見了,雖然那時候沒有力氣回答你。”
哨兵的臉驟然紅了,偏過頭去,不肯搭理她。
明明把自己傷成了這樣。
明明瞞着他,悄悄去干那樣危險的事情。
到了現在,卻沒事的人一樣,還沒心沒肺朝着自己笑。
這個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經歷了怎麼樣的煎熬,不知道自己那一刻心臟像被剮出一樣的痛,不明白自己這幾天守在治療艙外的焦慮。
“快一點拿出來。我同意了。”那個人還直接靠進了自己的懷裏,伸手指戳了戳他,把無名指翹了起來,“是不是準備了戒指?給我戴在這裏。”
“你快一點,我很累。戴好了戒指,我還要吃糖。”
“我聽見你那時候說的話了。要尾巴給尾巴,要魚就給整條魚。”
“答應過我的那些東西,要算數。”
在心裏承諾過的也一樣。反正都聽得見。
哨兵最終吻了吻她的手。
托着她的手,將那枚小小的戒指取出,鄭重其事地套在她的無名指上。
戒指打磨得精細光澤,內圈雕刻了林苑的名字。
尺寸正好,不大不小,嚴絲合縫。戒指套上的時候。倪霽低下頭,反覆親吻她帶着戒指的手指。甚至落下淚來。
林苑抓住哨兵寬厚的手掌。
那裏有練槍械磨出的繭,有被刀刃反覆割傷的刀痕。不過還是很好看,手指修長,肌膚下浮着一點淡青色的血管,有一種力量的美。
林苑看着哨兵的眼睛,替他把另外的那一枚戒指套上。
兩個人連接着心脈的手指根部,都鎖上了象徵堅貞的指環。
這個過程很沉默,沒有說出口的海誓山盟。
兩個人的精神圖景連接在一起。所有要說的話語,都在幾個剎那間彼此交換。
明朗的圓月懸挂夜空,海水的波濤聲很美。
觸手們纏着虎鯨療傷去了。
林苑捏着倪霽的指尖,輕輕在他的無名指上吻了一下。
兩隻手握在一起,戒指的光輝在交映閃爍。
從前林苑隱約覺得,自己不太像是一個人類。
或許自己是怪物和人類的混血,也有可能根本就是一個純粹的怪物。本來不應該生活在人類的世界中。
但現在一切都已經沒有關係了。
她學會了各種各樣的情感。
甚至學會了什麼是愛。
她愛上了一個人類。愛上了很多很多的朋友。在人類的世界裏,生活得很快樂。
地面的槍聲還在響,白塔中流出的鮮血還未曾停歇。
虎鯨一路飛掠,林苑遠遠看見了自己的家。
牆頭的薔薇花重新結出了花骨朵。小鎖或許在廚房忙碌。
生活並沒有比從前更加安定。人類的未來最終走向何處還未可知。
但至少心是自由的。
不再是任何東西的奴隸。
和自己珍惜的人相互喜歡,一起回家。
這就夠了。
——全文完——
2023年5月3日凌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