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容輕瀾面對李雲霞的挑釁沒有過多廢話,又或者說是迫切的想要她去死,他蒼白的臉上浮現出如同根須一樣的紋路,手上的小樹苗如同細胞一樣分裂成無數根后瘋狂蔓延。
食堂的天花板完全被枝蔓鋪滿,燈光無法透過縫隙穿透進來,這一片狹小的地方瞬間被黑暗籠罩。
蘇靖打開手電筒,發現整座食堂已經被樹枝包圍了起來,而面前的容輕瀾逐漸變得不像一個人,隨着這棵小樹苗越長越大,他整個人都鑲嵌在這棵樹上。
一向從容的蘇靖現在有點笑不出來,這個副本進展到這個地步感覺無跡可循,他根本想不到副本中最大的威脅不是醫生或者護士,而是一個只打過照面的“玩家”。
他不清楚容輕瀾究竟本來就不是人還是被其他東西奪舍了,現下這個情況再去理清楚已經晚了,只能被迫當boss打。
趙羽羽作為一個真正的新手玩家哪見過這陣仗,她不由得眼皮狂跳,臉上的苦笑都有點勉強,隨即發出了靈魂提問:“這真的是低級副本嗎?”
她懷疑自己打開的方式不對,除了自己之外的玩家也不太對。
沒人理她,也沒人能回答她,包括沈柯都對這不靠譜的遊戲無語了。
“殺了他們。”容輕瀾面上帶着無盡的惡意,“神只需要一個,那就是我!”
07被扭斷的手已然復原,她徹底喪失了自主意識,淪為容輕瀾最趁手的工具。
被感染的孩子嘶吼着朝玩家撲了過來,李雲霞拿着不知道什時候順過來的手術刀,剛想反射性地來上一刀,突然間又停住了,一個躲避不及白白挨了感染者一巴掌。
她臉色未變,彷彿感覺不到身上的疼痛般,拉着沈柯走到一個較為安全的角落,青城意識到她要幹什麼之後,很快替她阻擋了其他感染者的進攻。
“小柯柯,陪我來玩一個遊戲好不好?”
在昏暗下,李雲霞勾勒出一個微笑,雙手的食指交叉比劃出一個手勢:“十分鐘內不許睜開眼睛,睜開眼睛就算輸了哦。”
沈柯微微歪頭,靜靜地和她對視,保持緘默。
他心裏嗶嗶:[這招我用過了,建換一個。]
當然,他沒有在這種時候去為難玩家,很聽話的閉上了眼睛,打算等李雲霞轉身之後再偷偷睜開一條縫。
然後……他就聽見布條被撕破的聲音,馬上自己的眼睛被蒙了起來。
沈柯:“……”
大可不必,真的。
他心如止水的求助系統:【統子,你那麼厲害,肯定是可以給我現場轉播的吧?】
系統:【……】
它艱難地回答:【我不是直播軟件。】
沈柯:【你就說做不做得到,可以的吧?對吧?星星眼.jpg。】
系統:【……喔,冷漠臉.jpg。】
它開始無比冷漠的進行着現場轉播。
李雲霞其實不太放心少年,但也沒更好的辦法,她閉了閉眼,眼神一下變得狠厲起來,快准狠地刺進了被感染后正好撲上的李曉的喉嚨,毫無停頓地直接將他整個腦袋割了下來。
頭顱滾落在地,血液噴涌而出灑滿了整個地板,被潔白的醫院襯托的無比刺眼。
沈柯心中默哀三秒:【李曉有點慘,死後還身首異處。】
系統客觀補充:【現實就是——死無全屍更多。】
它並不是潑冷水,只是希望宿主快點認清並接受遊戲規則。
沈柯:【我知道。】
他只是感嘆,玩家還活着的時候,能幫他會幫,幫不了那就是人各有命,他不可能負責起所有生命。
他很快又將注意力移回到現場畫面
。
地下實驗室關的感染者太多了,並且還不知道有沒有最新被感染的孩子,以這前赴後繼的姿態短時間內根本處理不掉。
趙羽羽赴死的勇氣只在一瞬間,活下來之後反而更害怕了,她力氣不大,也沒有沈柯這種特殊待遇,只能憑藉著求生意識去靈活躲避。
“接着。”青城一腳踹開一個孩子,丟了一根鐵棍過去。
趙羽羽哆嗦着撿起掉在地上的棍子,也來不及道謝,慌慌忙忙地一棍子捅進了面前那露着尖銳牙齒的怪物。
是的,她完全不覺得面前這些面容扭曲的東西算個孩子,只能用怪物來形容。
蘇靖眼中閃過無奈,見眼下無法逃避,便將玻璃罐收進了用積分兌換的一次性儲物空間,主動攔住了07。
說實話,他並不是一個喜歡犧牲的人,07的實力比起其他被感染的孩子根本不是一個檔次,她速度快到讓人眼花繚亂,不提前預判你也不知道下一刀她會落在哪裏,而且還沒辦法徹底打死。
但假如他不攔住07的話,那就要……
他瞥了一眼容輕瀾,對方目光變得越發瘋狂,樹枝仍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那棵樹佔滿了整個食堂后開始向著走廊其他方向延伸而去。
容輕瀾是想要靠一己之力毀了這整個副本。
蘇靖覺得對方這種自毀做法不像是副本boss,這對他沒有好處。但不管他是個什麼東西實力都不容小覷,蘇靖可不想貿然對上,這不在場還有一個人沒出手嘛。
他又悄悄分了一下心,將餘光投到謝欲身上。他需要一個人是試探容輕瀾的實力,從剛剛謝欲露的那一手來看,他很適合。
謝欲依舊是那副淡然的表情,在他臉上永遠都看不到慌張。
沈柯作為一個由系統轉播看的很全面還能給特寫的旁觀者,打心底覺得謝欲作為的蟲子的曾經的人偶卻沒被蟲子傳染病態,很是難得。
反面教材參考蟲子的其他人偶。
不過謝欲以前是蟲子的人偶也有一點好處,那就是令人放心。
蟲子的人偶和蟲子本人一樣,除了性格這個意外,實力如出一轍的變態。謝欲就算脫離了蟲子的掌控后實力大打折扣,也不至於差到哪裏去。
站在一片血泊中,謝欲動了。他張了張嘴,從喉嚨深處拿出了一枝徐徐綻放的——花。
系統還貼心的給這一幕來了個慢放。
沈柯:“……”
他呵呵一聲,內心毫無波瀾。他很清楚謝欲非人類,對方的本體就是一束花,從嘴裏面拿出一朵花來奇怪嗎?不奇怪。
緊接着,謝欲鬆開了手,花落在地上的剎那,變成一灘液體后凝聚了地板上其他的血液,幻化成一張張血色的巨口攀附在牆上四處移動,撕咬着那一根根枝蔓。
枝蔓被咬斷後流出了紅與白混雜的液體,被巨口迫不及待地吞吃掉。
謝欲又動了,他從喉嚨深處取出了一枝長滿倒刺長達一米的花,橙粉色的花瓣上蠕動着令人頭皮發麻的黑點。他眨眼間消失在原地,朝着容輕瀾砍了過去。
沈柯忍無可忍:【……夠了,不要加特效。】
慢放就算了,給謝欲取花時的頭放大再加上一圈愛心玫瑰是什麼鬼啊喂?!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做什麼?!
系統:【嘻嘻。】
兩人的交鋒被除了趙羽羽的其他玩家盡收眼底,三位玩家都是老狐狸了,看似拼盡全力,實則仍有餘力,沒摸清情況之前,沒有人會把底牌交出去。
謝欲的操作在沈柯看來稀鬆平常,在其他玩家看來就有點邪門了。最直觀的就是李雲霞甩着手術刀上血跡的手頓了頓,青城的步伐停半秒,蘇靖愣神的功夫差點被07砍了,臉上多出了一道很淺的血
痕。
李雲霞面色古怪:“我早就覺得他不是人。”
就算遊戲商城的道具各顯神通,但從嘴巴裏面抽出一步到胃的東西來,這種藝術對於他們來說有點為時尚早。
沈柯在心中肯定她的疑惑:[是的沒錯。]
謝欲的內核不算個人。不愧以前是蟲子的人偶,招式都這麼抽象又血腥。
那邊,容輕瀾面目一下子就猙獰了起來,他收回一部分枝蔓來抵禦謝欲,沙啞的聲音問道:“你到底是誰?”
他從謝欲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不祥的氣息,這股氣息雖然很淡,但莫名其妙讓他感到熟悉,熟悉到靈魂深除不由自主的顫慄。
被保護的很好、閑來無事的沈柯敏銳的察覺到了他陰鬱中摻雜着一抹惶恐的情緒。
系統這時也通過容輕瀾的異變推測出了他的身份:【他應該是慾望母樹留下來的一枚種子,自己生根發芽了。】
沈柯:【也就是說,不是慾望母樹的病毒復蘇了,而是這顆種子的緣故。】
難怪對方實力看起來不如記憶中的慾望母樹,還要蟄伏着通過獲得阿禾的肢體來提供能量。
沈柯分析了一下對方現在的狀況:【在他看來繁衍出他的慾望母樹確實可以稱為神明,他說神只需要一個,那不就代表着他想完全獨立出來取代慾望母樹。】
他承認,容輕瀾還挺有志氣的,就是努力錯了方向是要被打死的。
【非要說的話,他畏懼的恐怕不是謝欲,而是蟲子。】
慾望母樹和蟲子不屬於同一個陣營,以蟲子那瘋狂又充滿惡趣味的性格,不可能對慾望母樹襲擊這個他先看上的副本無動於衷,不宰了也會做點別的,比如切一半帶回去收藏一下?
系統對蟲子也算是印象深刻:【那他肯定切了。】
沈柯仔細一想,給予認可:【你說的對。】
慾望母樹在蟲子這裏犧牲了一部分東西,所以在記憶片段中才要瘋狂從這個世界汲取能量,就算維護人員到了也沒有退縮。
當然,慾望母樹擁有着智慧,它感受到了維護人員並沒有拯救這個世界的意圖,所以才敢放心大膽的繼續搞破壞。
一向沉默寡言的謝欲沒有去回答容輕瀾那無聊又令他不悅的問題,特別還是敵人問的。
“把東西給我。”這句話容輕瀾前不久才說過一遍,只不過現在角色倒轉了過來。
謝欲對少年說過要在天亮之前復活阿禾,不想浪費時間。
容輕瀾半個人融在樹裏面,只剩一指腦袋和手臂可以動,他壓下源自內心的恐懼,面上露出厭惡和憎恨:“你身上的味道很難聞,只有變成死人才會消失。”
鋪天蓋地的樹枝上浮現出了一張張孩子痛苦的臉,他們和血口對咬着,場面一度充斥着血腥,他將更多的樹枝收回來,鋒利的樹葉宛如箭矢般襲向謝欲。
樹枝的攻擊很快,謝欲也不再廢話,他黑沉的眼裏迸射出一道殺意。
李雲霞看着濺射到天花板上的血跡眼皮一跳,又轉頭看了眼少年。
對方被矇著眼睛只露出半張臉蛋,但就這半張潔白無瑕的臉蛋也足以看出這白佈下的美貌,或許是失去了光亮,他的手下意識的揪着自己的衣擺,看起來有些手足無措,卻謹記着自己的話很乖的站在原地,沒有亂動。
十分鐘已經過去一半,李雲霞不知道少年理不理解十分鐘這個概念,她怕十分鐘一過少年便會把白布扯下來。
任務現下對於她來說都是要往後推移的,她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這無比血腥的場景,絕對不能夠讓少年看見。
“青城。”這是李雲霞第一次完整且正經的喊出青城的名字,收起了以往的嬉皮笑臉,“和我一起把前面走廊的樹枝打穿,
我先帶411離開。”
在別人面前,李雲霞從來都是叫少年411,彷彿沈柯的名字是他們兩之間的秘密。
青城雖冷着臉,但沒有拒絕,她說:“這些樹枝生長速度極快,你最好動作快點。”
她舉起手上的鐵棍,一掄過去就斷了好幾條樹枝,最主要的是容輕瀾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謝欲身上,對謝欲的畏懼轉化成了殺機,看這架勢是必須要弄死他才能安心。這對謝欲來說不是好消息,但對她們來說是。
李雲霞配合著她,一起找到一個薄弱口突出了一道口子,青城用鐵棍插進缺口用力攪碎着,避免它又生長起來。
“快走!”青城語氣算不上好,她是因為少年才幫的李雲霞,對李雲霞本人全無好感。
李雲霞也沒有墨跡,快速拉着站在角落的沈柯衝出了牢籠。
“你也出去。”青城抓着趙羽羽的手臂,趁着樹枝還沒癒合給她一把塞了出去。
青城想突破阻攔一起出去倒是不難,但目前任務還沒完成,已知一塊軀幹落在容輕瀾手裏,那肯定要拿回來,已經走了一個李雲霞了,她必須要留在裏面觀察情況。
至於趙羽羽,青城沒那麼功夫去管她,少了李雲霞后,她的壓力一下子變重,趙羽羽留在這裏只會礙手礙腳,說不定什麼時候死了變成李曉那副鬼樣她帶來麻煩。
趙羽羽還不清楚青城那張冷臉下面隱藏着的心思,她看着用樹枝編織成一張大網,被籠罩的密不透風的食堂,心中懷揣着感激之情。
外面的走廊上空無一人,白色燈泡關閉,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何時亮起的紅色警報燈,牆壁上的樹枝猶如生根發芽了一般,有生命般跳動着。
趙羽羽環顧一圈,緊緊地握住鐵棒,轉頭問李雲霞:“接下來我們去拿,先找個地方躲一下嗎?”
李雲霞的注意力都在懷中的少年身上,她將沈柯臉上的布條解開,碰了碰他的臉確認沒受到什麼驚嚇后,才不上心地回了一句:“去地下實驗室。”
她下午趁着間隙去了一趟地下實驗室,只不過時間有限沒能深入。實驗室目前看來基本與721說的一致,他們除了創造出1這個實驗之外,還關押了許多實驗體。
李雲霞還不知道病毒感染的事情,她理所當然的認為那些孩子是實驗失敗的產物。
“有點喪心病狂。”她當時看着一間間關押實驗體的監獄,只能這麼評價。打着康復中心的名義圈養特殊孩子作為實驗體,不是喪心病狂是什麼?
她眸色暗晦不明,眼中劃過嫌惡,倒不是她有多正義,而是聯想到少年也是備用實驗體中的一員。
721提議與他們合作毀掉1,而她看過之後想的卻是毀掉整座地下實驗室。
沈柯不清楚身旁站着的玩家有個這麼大的想法,他得先找到721,然後再去看看其他孩子怎麼樣了。病毒重新席捲而來,他很擔心721。
目前看來觸碰到樹枝並不會直接感染玩家,但是會感染這個副本的npc,他特地留意了一下牆上樹枝,發現它們只是依附在牆的表皮,暫時還穿不了牆后鬆了一口氣。
病房沒有窗戶,除了門通風管道和門之外沒有別的途徑可以進去,那麼現下樹枝唯一進入病房的途徑就是通過通風管道。
721這個小蘿蔔頭很聰明,沈柯能夠想到這一茬,對方應該也能夠想到,再加上容輕瀾被謝欲拖住了,說不定還沒到這一地步。
他不動聲色地左右觀察了一下,李雲霞將他看的很緊,在對方眼皮子底下沒辦法離開,最近的一個機會就是進入地下實驗室的那一刻。
一個模糊的想法還在腦中醞釀,沈柯突然感覺手腕上有點發癢,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衣袖裏面爬,很快就來到了他的肩膀上。
他用餘光掃了一眼肩膀,一朵小花從裏面鑽了出來,用花瓣指了指地下實驗室的方向,用一條小小的藤蔓比了一個7,隨後又轉了兩圈,給他比了個愛心。
沈柯:“……”
他大概明白了小花想表達的意思——712這個不老實的傢伙又去了地下實驗室。
雖然但是,小花眾目睽睽之下你這麼大張旗鼓的是要幹嘛啊?!待會被發現可是要挨揍的!
好在,李雲霞轉頭的瞬間,小花還是很有分寸的縮回了衣服里。
李雲霞:“?”
她好像看見有什麼東西閃過去了?還跑進了少年的衣服裏面?
她眼睛微眯,問:“小柯柯,你有沒有感覺到哪裏不舒服?”
沈柯仰起頭,卷翹的睫羽輕輕眨動着,用純真又無辜的眼神回望,又忽然間殷紅的嘴唇上揚,露出了一個懵懵懂懂的淺笑。
這和他以往因為得病的那種機械笑容不一樣,少年發自真心的笑宛如春風拂面,讓人心情舒暢,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李雲霞摸了摸他的黑髮,收回了視線,暗自記在心裏:“沒事了。”
這一路過去,整個走廊都安靜的出奇,原本夜間值班的醫生和護士一個都看不見,他們很順利的就來到了通往地下實驗室的那間房。
“原來這裏還有密道啊……”趙羽羽看着一條條藤蔓沿着開啟的通道延伸進去時,不由得嘀咕一句。
她也在為數不多的時間裏面努力的調查,但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就像所有人都知道有地下實驗室,她還蒙在鼓裏,實力的不對等讓她很沮喪。
作為知情者的沈柯心又沉了一下,他原本還抱有一絲僥倖,密封的地下實驗室會是一個安全地帶,這下看來是沒戲了。
他不清楚這扇門是不是容輕瀾特意打開的,只希望實驗室里的醫生最好全部躲起來或者撤離了,否則他們一旦被感染,那完完全全就是恐怖片。
假設以護士長07的實力作為一個參考,那麼這群妄圖掌控整個副本醫生……還是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