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 3 章

在沈柯和老人交談時,前後兩條門陸陸續續有玩家下車。

他們動作很輕,眼睛掃視四周的同時,也分一縷餘光給坐在車站的那個奇怪的老人與腳步不停的少年。

除車站之外的地方迷霧重重,看不清裏面究竟隱藏了什麼,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陷入迷霧之中,畢竟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咳咳咳。”

有人眉頭微蹙,輕咳幾聲,似乎是在有意提醒。

聲音在空氣中回蕩,像是驚動了什麼,飛蛾扇動的翅膀也停滯了片刻,氣氛更加詭異起來。

那人立馬閉上嘴巴。

少年背對着他們,影子在昏暗的光芒中搖曳,玩家們能清楚的感覺到對方是在幫與不幫中掙扎,少年的身體正在微微顫抖,手也不自覺的抓住衣角。

他很害怕。

如果現在跑來,應該來得及。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有些戲劇化,在生死一線遊戲中,少年依舊還要克服恐懼,去幫助一個是人是鬼都不知道的東西。

他做了一個讓玩家們都不理解的決定,該說他是善良,還是愚蠢?

所有人都沒有第一時間走開,而是站在車站靜看。

他們都在等着結果。

身材嬌小的背影越走越遠,漸漸融入霧中,在他進去的那一刻,迷霧裏隱約閃爍過幾道黑影。

坐在最後的那個雙馬尾女孩,也就是剛剛咳嗽的玩家,單手捂住了嘴,沉默的將嘆息咽下。

接近五分鐘,迷霧那邊還沒有動靜。

少年大概率回不來了,由此可以推斷,迷霧確實是禁地,裏面的怪物不可定論。

老人仍然重複着“求求你,幫幫我”這句話,但此刻它的視線已經從迷霧那邊轉到玩家這邊。

他的目光沒有停留在某一位玩家身上,瞳孔沒有聚焦,這模樣是在對着所有人求助。

一片沉寂,有沒玩家回應。

上一個答應幫助它的少年已經不知所蹤,哪還有人敢上前。

眾玩家謹慎的避開老人,在燈光能照射到的範圍下貼着車站走動,發現在東邊有着一條蜿蜒的小路,四周雜草叢生,看不到小路的終點。

這條小路沒有遮掩的意思,四處都是迷霧,唯獨避開了它。

延伸到路中間的雜草有着被踩踏的痕迹,玩家們第一時間想到黑衣男,他第一個獨自走遠。

公交站沒有收穫,眾人不準備過多停留。

公交車在第一站停留的時間是4個小時,他們最好在有限的時間裏保持幾個人一起走,落單往往是危險的。

玩家先後準備離開時,身後突然響起帶着喘息的呼喊聲:“等等我!”

從迷霧中,奔跑出一個少年,手裏舉着一個蘋果。

“不……不好意思,可以的話,能稍等我一下嗎?”

他小跑着來到老人身前,雖然很急,但出於尊重依舊蹲下身,保持平視,將蘋果放進籃子裏。

“這應該是最後一個,您看看齊了沒有。”

老人聽到后,它沒有看籃子,而是沉默的盯着少年,眼珠子飛速轉動,半個眼球脫離眼眶,黑紅色的血液從眼角滲出。

這是極驚悚的一幕。

少年像是被嚇到了,居然第一時間沒有做出反應,獃獃的蹲在原地。

肩膀也在這時被什麼東西拍動,他僵硬的扭過頭,做不出任何反應。

沒有出現任何恐怖的畫面,後面就是一名看起來有些可愛的雙馬尾女孩,單憑外貌看年紀應該在十八九歲。

四目相對,少年表情一滯,女孩也怔住了。

這是女孩第一次看清楚少年的模樣,畢竟這地方和車上光線都太暗,如果不是近距離,就只能夠看清楚人物的大致輪廓。

在她記憶里,沒有哪一個明星會讓她感到驚嘆,對方這種極致的美貌,無法用語言形容。

她努力收斂心神,比一個噤聲的手勢,試圖拽少年起來。

女孩手臂纖細,力氣卻很大,沈柯差點就被她拽動。

沈柯讚賞道:【這人能處,有事真上,我罩了。】

系統看了看弱小又無助的宿主,又看了看左手拽人右手按在武器上做出防備的女孩,沉思良久:【呦~】

沈柯自然不能被她帶走。

準確的說是不能現在就走,他為什麼一定要幫助這個老人,是因為她身上隱藏有一個很重要的道具——蘋果。

老人是一個“混亂中立”陣營的npc,它生前靠販賣蘋果為生,某一天一個不小心的摔倒滾在地上,因失去雙手無法撿起而滯留公路,被一輛失控的大貨車撞死。

這個困難副本有資格進來的玩家不多,大多數玩家不會選擇幫助一個外表詭譎老人,就算幫助,也不會貿然進入迷霧。

迷霧之中,確實有數不清的怪物,沈柯進去就遇見好幾個,扭曲的面容,如同蜈蚣一樣圍着他快速爬行,對他十分好奇。

不過它們最後幫沈柯把不知滾向何處的蘋果撿回來,用觸手蹭了蹭他的手背,很熱情。

甚至過於熱情,想把他留下來一起,經過他的強烈拒絕,才能在五分鐘之內跑出來。

沈柯終於相信系統說的是真的,npc都這麼“友善”的話,他可吃不消。

怪物們把他當做是同類,所以沒有傷害他,而真正的玩家進去,結果可就不一樣了。

外面那群怪物的陣營無一例外都是標紅的“中立邪惡”。

女孩第一次拉起沈柯沒有成功,準備第二次用力的時候,手指一頓。

她聽到了很微弱的啃食聲從老人那邊傳了出來,伴隨着一股很難形容的臭味在空氣中擴散。

隱晦的將目光移到聲源,老人沒有遮掩的意思,在它懷中的籃子裏,大部分蘋果正在悄無聲息的腐爛。

密密麻麻的黑色蟲子從蘋果裏面爬出,很快來到了籃子邊緣,一部分鑽入老人的皮膚之中,更多的則是爬到地上,向玩家涌去。

這一切都只發生在十秒內,更恐怖的是,這些長滿觸手的蟲子一邊爬一邊分裂,數量越變越多,如同蝗蟲過境,頃刻間就覆蓋了整個車站。

雜亂的腳步聲在黑夜中響起,老人抬起頭,用兩隻手臂將籃子夾住,遞給沈柯。

蟲子都到了地上,籃子裏面反而變得乾淨,裏面還剩下最後一個枯萎的蘋果。

蟲潮襲擊來,玩家們有的玩家選擇趕緊向小路跑去,有的則留了下來以靜制動。

不知是不是因為老人的原因,蟲子避開了他和女孩所在的地方,朝着玩家們的方向追去。

“嗖”的一聲,火光乍亮,一穿着夾克衫的男人掏出打火機,點燃的一瞬間附近的蟲子燒的滋滋作響。

留下的玩家面面相覷,不帶任何猶豫的跑到男人旁邊蹭火。

男人沒有拒絕,在有關生死的遊戲中,交好永遠比交惡有用。

沒被燒死的蟲子繞開熊熊燃燒的火焰,向站台靠柱的地方爬去。

那裏站着另一個身材高挑的男人,依靠着柱子看着沈柯幾人,雙手插兜任由蟲子從腳一路爬到身上。

不過一會,他原本灰白色的衣服變成反光的漆黑,這是一件由蟲子編製的衣服,將他除去頭以外的地方都包裹。

當一隻蟲子爬到他嘴邊的時候,只見他嘴巴張開,猩紅的舌頭一卷,將整個蟲子捲入口中,不停咀嚼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其餘人看的頭皮發麻。

沈柯餘光一瞥,心中不由感嘆:[狠人。]

玩家中真是卧虎藏龍。

大抵知道了老人沒有傷害自己的意思,沈柯抬手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花,微微顫抖的指了指自己:“送……送給我的?”

在老人點頭后,他趕在女孩阻止前將籃子裏的蘋果拿起,那蘋果在被觸碰時竟然開始變得虛幻,當捧在手心時,徹底變成一塊金色的東西。

“鑰匙碎片?!”

女孩驚呼。

她沒見過鑰匙的模樣,但A4紙中提到過黃金鑰匙,少年手中的東西,確實是黃金,上面還有齒痕的形狀,幾乎可以斷定,這就是鑰匙碎片。

以這樣的方式獲得鑰匙碎片是女孩沒想到的,她驚訝很正常。

縱使她剋制了音量,其他人五感敏銳的玩家也齊刷刷的扭頭看過來。

老人用手拐處挽着籃子,嘴角裂開,似乎是在微笑,最後消失在黑夜中。

沈柯感覺背後灼熱的視線,他一下子成焦點。

他也沒想到這麼輕易就獲得了鑰匙碎片,地圖上只標了蘋果是重要道具,可沒標這裏有鑰匙碎片。

他將眼底思緒壓下,站起身,哆嗦着擦拭着溢出眼眶的眼淚,蒼白着臉對女孩抿嘴一笑:“這個送給你,謝謝剛才的出手相助。”

“送給我?”

女孩警惕蟲子之餘指了指自己,表情詫異。

鑰匙碎片可是很關鍵的道具,說送就送是不是有點草率?

可面前的少年表情認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女孩搖搖頭:“你拿到的就是你的。”

“我……我太弱了,這個東西給你拿着比較安全,萬一讓我弄丟……又會給大家帶來麻煩。”

沈柯堅持將鑰匙碎片給女孩,生怕被拒絕。

這個舉動,讓女孩對少年的好感節節攀升,至少對方夠誠實,比某些又弱雞又好面子的玩家好上不止一倍。

她思慮片刻,接過鑰匙碎片放入腰間掛着的皮夾:“我叫枝枝。”

“我叫沈柯,南柯一夢的柯。”

“我知道。”枝枝嘴角向上揚起,當時少年和黑衣男的對話所有玩家都聽到了。

少年的表現就像一隻不知道規則誤入大草原的家養兔子,還沒有獨立就要開始面對數之不盡的肉食者。

有點可憐。

枝枝還想開口說什麼,敏銳的聽見地下被燒焦的蟲子堆里傳來“咔嚓咔嚓”的聲音,宛如什麼東西正在不停的用觸手抓撓,馬上就要破殼而出,

“走!”枝枝當機立斷拽住沈柯的手腕,往小路的方向飛奔。

窸窸窣窣的聲音愈加劇烈,如影隨形的跟在身後,小路也越來越崎嶇,狂奔近十分鐘,前方視野開闊,一棟燈火通明的歐式建築印入眼帘。

白色的拱形半圓門上掛着一個星星模樣的牌子,紅色用顏料刻着星月畫廊幾個字,展覽時間00:00——4:00。

[半夜開畫展?真特立獨行。]

一行人中,唯獨沈柯悠哉的邊打量邊心裏吐槽,就像旅遊一樣。

等全部人匆匆跑進門,身後動靜終於停止。

沈柯模擬着氣喘吁吁的模樣向身後看去,密密麻麻的黑色蟲子身形變得巨大,長長的足部上鋒利的齒輪將雜草切割的稀碎,甲殼上分泌出濃稠的不明液體。

殺傷力大不大不知道,噁心是挺噁心的。

蟲子停留在門口處不停地徘徊,它們似乎進不了這棟建築。

[困難副本還真是危機四伏。]

枝枝停下后呼吸依舊平穩,剛才基本上都是她帶着沈柯跑的,看起來不費力氣。

在場還剩下“6”位玩家。

隊伍被分散,率先離開的玩家已經進畫廊探索,他們慢上一步。

眾人的力量大於個人,這個道理放在任何地方都適用,幾人互相做了個簡單的自我介紹。

蟲子——車站時被蟲子覆蓋的男人,他身上的蟲子不見蹤影,在熾白色的燈光下終於看清楚他的臉,臉色蒼白,有一種陰柔又詭異的美。

當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白鴿——穿着夾克的男人,模樣三十多歲,嘴邊留着一圈很短鬍子,耳邊掛着一支煙,眼神略帶滄桑。

紅酒——拎着砍刀的大紅波浪捲髮女人,身材凹凸有致,成熟嫵媚。

星月——戴着口罩看不清臉,一頭齊肩的灰色微捲髮隨意梳起,穿着十分中性,從聲音才聽出是個男的。

這個名字起的過於隨意,估計是看到星月畫廊順口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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