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晉|江獨發

第115章 晉|江獨發

美國,紐約。

琴酒帶着伏特加不緊不慢地踏入室內,皮靴踩在木製地板上發出了清晰的聲響。

伏特加懷中抱着速食食品,低聲道:“大哥,要給那個人一份嗎?”

“暫時不用。”

琴酒點起一根煙,徑直推開卧室的門,只見一個邋裏邋遢的男人被堵住嘴綁在椅子上,望着他們的眼神滿是驚恐。

他直接走過去,扯開堵在男人口中的布條。

“你們到底是誰!”男人驚怒的聲音響起,“我想我應該沒招惹過你們才對。”

琴酒半蹲下身,直視着男人的眼睛,緩緩道:“代號‘銀狼’,A牌賞金獵人,曾參與多次恐怖襲擊並全身而退,活動地區為美洲,半個月前卻反常出現在日本。”

銀狼臉色難看,自己的信息被抖落得一乾二淨,他卻對對方一無所知。

琴酒:“告訴我,你去東京做什麼?”

銀狼咽了咽口水:“我毫不隱瞞的情況下,能放我一條生路嗎?”

琴酒輕吐出一口煙,漫不經心地道:“看你回答。”

銀狼沉默了兩秒,毫無節操開口了。

如果是其他的任務,他可能還會糾結一下泄露僱主的利弊,但偏偏是東京的那個——

“僱主樣貌姓名不明,托我的任務是將名單拿上的物品在無人發現的情況進入病房,必須全程保密,不得傷人。”

“不過那個病房不是沒人的,裏面有個昏迷的金髮青年,因為任務限制,我也沒幹掉他。”

“大哥!是不是……”伏特加站在一旁,眼睛一亮。

琴酒沉吟:“名單上的物品是什麼?”

銀狼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古怪地道:“是……額,我不知道具體有什麼玄機。”

琴酒眼睛微眯,心中暗忖有什麼醫療儀器需要掛這種懸賞。

他言簡意賅:“說。”

兩人眼睜睜地看着國際上小有名氣的雇傭兵宛如說相聲一般,竹筒倒豆子地報出一串零食名。

琴酒:“……”

伏特加:“……”

伏特加摸了一把臉,呵斥道:“你耍我們!”

“我沒有!”銀狼拔高聲音,恨恨道,“是真的!我原本覺得有蹊蹺,出於好奇還外包了個偵探幫忙調查玄機,結果屁都沒查出來!賠了我一大筆!”

琴酒夾着煙,許久沒有放進口中,他道:“報酬多少?”

銀狼說了個不高不低的數目,辯解道:“我還多買了幾包當添頭……哥,我的親哥,我真沒打算對日本做什麼。”

琴酒嗤笑一聲:“這錢還不夠你出一次懸賞的錢吧?真當我這麼好糊弄?”

銀狼忍不住抽氣,腸子都悔青了。對啊,又沒錢,還害得他落到這個下場,他真是腦子進水了才接的任務。

望着面前這人深沉的幽綠眼眸,他也只能凄風苦雨地道:“我真的就是好奇……”

“好奇到底是什麼人才能下這種奇葩的任務到國際□□站啊啊!!!”

“嘭!”門被重重關上,伏特加跟着琴酒坐到沙發旁,情緒複雜。

“大哥!他說的該不會是A吧?A他沒死!”伏特加連珠炮似的道,“我們要不回日本看看吧!”

琴酒坐在沙發上,陰影遮住了他的半張臉,只能看見那雙冷靜到極致的綠眸。

他心中清楚,比起松江時雨還活着,是陷阱的可能更大。

偏偏以這種不着調的方式……

伏特加雀躍一陣也冷靜下來,他憤憤地道:“該不會是那群條子拿A的信息來釣我們吧?我就說那群道貌岸然的傢伙……”

“去。”

銀髮殺手站起身,黑色風衣順着他的動作落下,仿若烏鴉的翅羽。

琴酒陰沉沉地道:“伏特加,你去準備機票。”

伏特加連忙起身去買票:“好的大哥。”

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琴酒從內襯中拿出照片。

趴在窗台上的金髮青年眉眼彎彎,手中藍寶石映出一片湛藍的天幕。

殺手蒼白的指尖,在劃過照片上青年的臉時,下壓了幾分。

他低聲問:“你還活着?”

“呵。”

************

松江時雨理想中的生活:

每天跟親朋好友貼貼;吃景光等人做的美味大餐;聽女鵝講故事;等過段時間取掉繃帶便回家玩消消樂,之後還可以團建旅遊。

松江時雨實際中的生活:

住院被盯梢,零食被消滅;學生跟赤井秀一之間永遠雞飛狗跳,偶爾還會加個灰原哀,成天在他面前上演《甄嬛傳之臣妾要告發》。

隔壁的病友還時常來打探那位引起了眾多帥哥爭奪的“松江妹妹”的信息。

——原本赤井秀一確實能獲得松江時雨的愧疚和偏心,但因為那句脫口而出的稱呼,瞬間回到解放前。

玩家悲痛捶床:“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啊!!”

系統還沒安慰,就見在絕望中爆發的松江時雨大聲宣佈:“我要自由!我要解放!superman變身!”

系統:“……這要素過多啊喂!”

松江時雨終於忍不住找雙開的權限。

跨越兩個世界,對松江時雨來說,就像是老式電腦開了兩個大遊戲,雖然卡,但勉強可以運轉。

好在他在這個世界本就是吃吃睡睡,不碰上什麼大場面,一點點內存就夠用了。

為此,松江時雨甚至以“小學生就要有小學生的樣子”拒絕了江戶川柯南的探望,將不定因素拒之門外。

接下來的半個月,松江時雨便過上了兩頭跑的日子,這邊嘴饞了便回現實那邊搓一頓,這邊看不見就回去那邊打遊戲。

雖然有時候會內存過載導致發燙,但松江時雨每次都很機智地卡好時間去衛生間降個溫。

哪怕反應不及時,還有個系統幫忙頂上。

松江時雨感動極了:“統統——”

系統:“宿主——”

松江時雨:“那今晚我回家吃個飯,你幫我託管好哈,到時候給你帶進口狗糧!”

系統:“!!瑪德你是狗吧!”

*************

這天下午,醫院頂樓空閑的會診室,千里迢迢從德國趕來的心理醫生與降谷零幾人碰面了。

因為工作和其他事情,到場的只有降谷零、萩原研二和赤井秀一。

幾人早有準備地交接了資料,從最初在心理諮詢室找到的內容,到目前為止的治療手段,除去一些簽了保密協定的東西,全都遞交給了醫生。

醫生緊鎖着眉頭看完資料,一時間為如此複雜的病情所震撼。

“你們都是他的家屬對嗎?”他問,“我需要了解一些情況。”

降谷零:“是家屬,您儘管問。”

醫生嚴肅起來:“資料上說患者具有較為嚴重的解離性失憶症,也就是說他丟失記憶的情況很頻繁,有時甚至會性格大變——這個特徵明顯嗎?”

降谷零點頭:“過去表現得很明顯,但近期性格好像又變得穩定了,也沒出現不認識我們的情況。”

“最早是什麼時候?”

降谷零怔了怔,萩原研二便接上回答:“四五歲的時候就有了。”

醫生的手一抖,有些不可置信:“四五歲?四五歲拖到現在還沒解決?”

萩原研二斂下眸:“抱歉。”

平日裏松江時雨的表現着實讓人能放鬆警惕,儘管他們在心中再強調這不正常,也依舊會被他的表象欺騙。

現在將一切集中點明,他們才驀地發現,這確實很令人難堪。

醫生問:“那最近呢?有什麼異常嗎?”

最近……

降谷零放在桌上的手,下意識攥緊了幾分。

“之前他在情緒失控的時候自殺過一次,傷勢很嚴重。”赤井秀一低沉的聲音響起,“但為了周圍的朋友,他選擇堅持下來。”

“受曾經職業影響,松江鮮少會透露自己的真實情緒,哪怕明白大家都在為他擔心,遇到事情依舊會選擇隱瞞。”

“剛才降谷君所說的情緒穩定,我並不這麼認為。”他抬頭望着降谷零,冷靜地道,“我依舊覺得他在演。”

降谷零與他對視了兩秒,挪開視線:“確實有這種可能。”

“而且松江有黑暗恐懼症。”萩原研二開口道,“就憑着一點,他就不可能那麼平靜。”

他見過青年在黑暗中掙扎時的痛苦,遏制不住的冷汗打濕發梢,猶如驚弓之鳥一般無法入眠。

可他現在看不見了,萩原研二想,這種程度的傷,真的有可能治好嗎?

還是說,只是為安撫他們,強行套上屬於“松江珣也”的燦爛笑容,得過且過似的一天天堅持下去?

醫生不由得深吸一口氣:“到時候可能會要做一份問卷再進行判斷。”

“還有,松江以前對甜食並沒有什麼看法,這次住院后反倒準備了很多奶糖。”降谷零道,“其他的刺激性食物也有。”

醫生:“如果真如你們所說,患者恐懼黑暗又無時無刻不處於黑暗中,他會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分散注意力,吃刺激性食物是他安撫自己的一種方式。”

降谷零心中一沉:“那如果把零食收走……”

醫生愣了一下:“一點都沒留嗎?”

“我們這幾天都儘可能一直陪着他。”降谷零艱澀地道,“但是為了身體考慮……”

松江時雨似乎早就知道他們不會允許他這樣做,被發現時有過詫異和懊惱,但很快便接受了現實,表露出無所謂的模樣。

醫生表情凝重了幾分:“他有沒有出現過焦慮躁鬱甚至自殘的情況?或者對你們發脾氣,又或者走神發獃?”

“沒有。”降谷零的指尖掐進了掌心,他重複道,“他沒有對我們表示任何不滿,一開始還會試着問我們要,可最近幾天就沒有提過了。”

他有考量過要不要把零食放回去,但看松江時雨無所謂的模樣,想着養好身體為重,還是沒有保留。

醫生在本子上劃了幾筆,說:“現在我倒是有點相信剛才那位先生所說的——他為你們留下來的話了。”

“患者本身精神情況就不穩定,在遠離刺激源后確實會有記憶力好轉的情況,但這種強刺激形成的黑暗恐懼症,並不是簡簡單單就可以靠意志克服的。”

“如果想要在你們面前不動聲色表露出來,那麼背後必定會有一個發泄的過程。”

“有監控嗎?”醫生問。

降谷零頓了一秒才答:“有……他對監控很敏銳,醫院自帶的監控被他屏蔽了,我們只有自己放了幾個。”

醫生在心中抽氣,一時間不知先說為什麼有人住院會屏蔽監控,還是說這家裏的人竟然還會補監控。

於是幾人又去找了監控,開了最高的倍速,迅速過了一遍。

補完監控,房間裏陷入了一片沉寂。

白天病房裏的陪護者不會斷掉,金髮青年被友人們的愛意裹挾,笑意溫和柔軟;而一到晚上,病房空無一人,只有頭頂白慘慘的燈光時,松江時雨便收斂了表情,沉默地躺在床上。

出於眼睛被繃帶蓋住的緣故,無人能分辨出他是否在清醒的狀態。每隔一個小時,睡在隔壁的陪床者便會悄聲進來探上一眼,見松江時雨睡得安穩時還會舒口氣。

他們從未想過,松江時雨整晚整晚都保持着這個姿勢。

而最近幾天,變化更加明顯了。

原本仿若機器休眠一般的青年,開始頻繁起夜,他恰好卡着查房的時間,光着腳摸入浴室,十多分鐘后再次出來時,臉上便帶着濕漉漉的水珠。

監控的位置恰好,青年本就清瘦的臉頰沾了水后更加蒼白,時不時被抿緊的唇瓣憔悴破皮,久病而愈發凹陷的鎖骨起伏,能明顯感覺到他過於急促的呼吸。

他就這麼摸索着找到毛巾,將臉上手上的水仔仔細細擦乾淨,在躺下應付完查房后,又周而復始。

這樣的動作一晚上可能持續七八次,直到天光乍亮,松江時雨“恰好”蘇醒,溫和燦爛地跟學生打招呼:“是到早上了嗎?”

降谷零的頭腦一片空白,只能聽見那句屬於他自己的回答——“剛剛天亮,教官你也太敏銳了。”

不是剛好天亮,而是松江時雨本來就在細數天亮。

日日夜夜,他躺在病床上,在一片虛無的黑暗中,等待着再也不會映入眼中的太陽。

他們以為他好轉了,實際上,松江時雨只是給自己套上了一層完美的外殼,將逐漸崩潰的自己套在了裏面。

醫生主動關掉了監控,看着站在身旁沉默的眾人,頓了一下:“其實現在還好,只是潑冷水解壓的話——”

這其實已經很不妙了,但凡沒有頻繁的查房,這與自殘也沒差別。

而比起冷水,整夜整夜瞞着他們的不眠,才是最令幾人難受的。

明明他們就在隔壁,每晚望着松江時雨的睡顏,卻從未有人想過去試探一下溫度。

……他們擔心將人吵醒。

後悔在心中盤旋,降谷零深吸一口氣:“我現在將吃食還回去還有用嗎?”

“作用不大。”醫生搖搖頭,“前幾天他都是一個人忍耐的狀態,已經過了靠食物平復心情的閾值,現在這一步是潑冷水,那麼接下來……”

他話未說完,但意思清晰。

眾人臉色一白,萩原研二忍着眩暈問:“那我們要怎麼樣才能……”

“等我全部檢查完再說吧。”醫生道,“這不是短時間能夠解決的事情,我們得先想辦法找出他恐懼黑暗的誘因。”

“對這個你們有想法嗎?”

赤井秀一和降谷零,兩個曾經在組織待過一段時間的人下意識對視一眼,對此都有些不明朗。

降谷零斟酌地說:“如果這個刺激源現在也已經消失了,那麼是否還有好轉的機會?”

醫生卻斷然開口:“這不可能!”

他道:“你們先前說過,患者失明是清醒后的事情,也就是說短短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在沒有刺激源、且你們悉心照料的情況下,他的情況反倒急劇惡化?”

醫生搖搖頭:“患者是個堅韌的性格,在能感受到身邊有人陪伴的情況下,惡化周期不至於那麼短。”

“如果不是組織,那還能是什麼?”降谷零臉色陰沉,他喃喃道,“明明是組織……”

赤井秀一用指關節敲了敲桌面,對降谷零道:“你跟A接觸的時間最久,有沒有詢問過,為什麼組織一開始要用黑暗作為懲罰手段?”

降谷零彷彿感覺一陣電流由脊背迅速上竄,他瞳孔緊縮,下意識道:“弱點!”

正是因為弱點,才更容易擴大化!

萩原研二嘴唇輕顫,答案如閃電一般竄入腦海。

【一片漆黑的廢墟中,金髮青年睜眼卻看不到絲毫光亮,只能聽見血滴答落地的聲音,同伴的呼吸愈發微弱,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直衝入口鼻。

然後,赤羽昴死了。

死在他的面前。】

彷彿聽到了喪鐘長鳴,松江時雨平時溫和燦爛的笑容與深夜枯寂的表情輪番轉換,最終定格在一片血色中。

“今天……”他喃喃自語道,“今天是九月六號。”

眾人下意識看他,醫生問:“是九月六號有什麼特殊的嗎?”

“是這樣的。”萩原研二艱澀地道,“有一個對他來說無比重要的人……死在了九月八號。”

“與他一起,在一片黑暗中。”

“……”

醫生沉默了許久,道:“今晚先做個答卷吧,如果是心因性的刺激,掩飾得越好,反倒是越嚴重了。”

**************

夜晚,照常做完檢查,松江時雨啪嘰一下躺在枕頭上,美滋滋地惦念着晚上的大餐。

系統看不下去他得瑟的樣子,氣呼呼地道:“別浪太過了!九月八號到時候怎麼搞你想好了嗎!”

松江時雨也是回去看了漫畫,才想起九月八號——赤羽昴的忌日,他理應去祭拜一下。

若是原本什麼都不知道,去看看搭檔也是很平靜的事情,但在“為搭檔復仇劇本”和“我祭拜我自己”的debuff疊加下——

松江時雨頓時樂極生悲,他嚎道:“可這真的好羞恥啊啊啊啊!我打死也不能讓別人看到啊!”

系統:“那你得想辦法讓他們放你一個人走。”

松江時雨想想這個就萎了,他抱着枕頭翻來滾去琢磨了一天,最終安詳躺平:“算了,到時候再考慮吧,大不了就當自己是個啞巴,送束花了事。”

他真的做不到對着自己肺腑之言啊!

系統還想再說,卻見某個狗玩家把身體交給他,麻溜跑路:“我聽見管家打我電話了!先撤咯~狗糧我不會少了你的份的!”

系統:“……你才是狗吧!!”

二十分鐘后,系統被迫坐起來,感受到一塊平板橫在了他的面前,降谷零的聲音溫和親切。

“教官,你應該知道我們擔心的是什麼吧?問題會自動播放,語音錄入即可。”

系統:“……”

“不用擔心,不管結果是什麼,我們都會陪着你的。”

系統:“!!!”

系統:“狗宿主,狗宿主出事了啊!”

啃大肘子啃得不亦樂乎的松江時雨隨口道:“我又沒問題,你自個兒看着填——多大事兒啊!”

系統:“???你說的啊?我看着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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