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拒婚 第一十二節
“媽，我們回來咧，我給你說……額，家裏來人咧！”
正當李秀梅邁步進屋，準備興沖沖地要向母親訴說這一路的收穫時，二人卻發現家中坐着一位陌生的婦女，而母親喬春梅的臉色看上去有些陰沉。
當面之人不用說，自然是那個盯着媒錢急不可耐的三嬸子，看到姐妹倆進了屋，她笑盈盈地站起身來，走上前拉着尚在疑惑中的李秀蘭，上下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帶着一副自來熟的語氣，拿腔拿調地說道：“哎呀，你看看，多巧，這都回來咧！這個就是秀蘭吧？”
“你是……”李秀蘭疑惑地問着，不着痕迹地將手從三嬸子炙熱的手掌里抽了出來，像是很不習慣陌生人如此這般拉扯自己。
“哎呀，你看看，這難怪哩！我嫁出去的早，那時候啊，你這娃還沒生下咧。”三嬸子脆生生地拍了拍巴掌，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綻放出一朵喇叭花，笑盈盈地向李秀蘭介紹着自己，努力拉進雙方的關係，心裏卻在盤算着如何開口說媒：“秀蘭啊，我是你三嬸子，我也是懷茂村滴，和你家還沾着親哩。”
“哦，三嬸子！你來是……”李秀蘭有點摸不着邊了。
“我來的意思剛才都跟你媽說過咧，但這事情還得你自個點頭啊，畢竟是你滴終身大事么。”三嬸子笑呵呵地說著。
“我的終身大事？三嬸子你啥意思？”李秀蘭緊蹙着柳眉，很是不解的問道。
三嬸子砸吧着嘴，笑意更加濃郁起來：“是這啊！三嬸子今個來呢，是想給你說門親的。”
李秀蘭楞住了，說親？這是什麼鬼？
正當她發楞的時候，在旁邊的李秀梅驚詫地探上腦袋：“啊，給我姐說親？”
“是啊，人家對方的條件可好咧。”
李秀梅扭過頭來，尷尬地看了看臉色不悅的李秀蘭，然後衝著笑眯眯的三嬸子擺手道：“咦，那可不成哩！”
“咋咧？”三嬸子頓時瞪大了眼睛。
“我姐身上還有個娃娃親哩，而且還是我們村上支書的娃子。你不知道啊？”李秀梅嘟起紅唇來，嘴上也沒個把門的，一句話就直接給撂了底。
可誰曾想，三嬸子聽了這話不但不驚訝，反而有着如釋重負之感，撇嘴道：“嗨，我當啥事哩，這我能不知道么！你媽都跟我說咧。可你姐不是不願意嗎？這也正好，我給你介紹的這個，是我們西峰村最優秀最優秀的娃子。”
三嬸子舔了舔嘴唇，靈巧的舌尖在口腔里轉動了幾圈，就準備開始滔滔不絕地說道起來。卻沒想得知了她的來意，李秀蘭果斷地打斷了三嬸子的話語，語言也隨之變得冰冷起來：“三嬸子，麻煩你咧，我現在還不想這些事，沒啥事的話你就回吧。”
回？開玩笑，往哪回啊？這事還沒說完整呢，不能由着你三兩句話就沒了下文，這樣的結果三嬸子哪能心甘情願啊。女兒家麵皮子薄，也是可以理解的。說了多少次媒了，這點小問題對於能說會道、善於辭令的三嬸子都不叫個事。
“咦，你瞧你着丫頭子，我還啥都沒說尼，你就堵住我的嘴咧。剛才你媽把你的情況都跟我說道咧，我就幾句話，你看行就行，不行你三嬸子二話不說就回，咋樣？”
深知姐姐的脾性，李秀梅在一邊搖了搖頭，十分確信地斷言道：“三嬸子，我看算了吧，就我姐這脾氣，這事啊，沒戲！”
“你就別摻和咧，嬸子你說吧？”李秀蘭緊縮着眉頭，話說到這份上，
也不好再直接攆客吧。李秀蘭裊裊婷婷地坐到炕沿上，拿着針線，暫且耐着性子來聽聽也無妨，說完了該走自然會走的。李秀梅看着姐姐意興闌珊的樣子，吐了吐舌頭，不再言語。
“就是啊，總得先聽聽么，我給你說，我們家安啊，那可是剛從部隊上回來探親滴……”三嬸子拖腔拉調的，正準備將腹稿滔滔不絕地朗誦一番，只見李秀蘭的手突然抖動了一下，針尖差點沒扎進肉里，她驚詫地抬起頭來，急促地打斷道：“等一下，嬸子，你剛才說啥？”
“哦，我是說人家以前是部隊上咧，還是個幹部哩！”
“不是，不是，你說他叫啥？”李秀蘭急忙詢問着。
三嬸子看着李秀蘭疑惑的神奇，突然有點摸不着邊了，磕磕巴巴地道：“家安吶，哦，程家安……呃，咋咧？”
程家安！程家安！
聽到這個名字，李秀蘭瞬間有點獃滯，難道是那個偶遇的憨直傻大個么？如果真是他，那這個緣分是不是有點離譜的難以置信啊！看着姐姐痴痴發愣的樣子，一眾人都有點不知所以，李秀梅輕輕地靠上前，推了推她的身子問道：“姐，姐，你咋咧？”
李秀蘭回過神來，眼神飄忽了半天，這才趕緊低頭假裝做着針線，藉以遮掩心中的慌張：“哦，沒事，沒事，嬸子你繼續說吧！”
“哦哦哦……”三嬸子眨巴眨巴眼睛，差點都忘了該從哪裏說去，使勁穩了穩心神，繼續說道：“是這……人家家安今年25歲，前些年一直在部隊上，現在部隊改成啥啥啥建設兵團咧，就在邊疆的新勒縣，雖說是遠了點吧，但人家好歹也算是個城市戶口哩。”
李秀梅驚奇道：“啊，真滴么？”
三嬸子使勁拍了拍豐滿的胸脯子，一陣陣波浪洶湧，信誓旦旦地昂起頭說道：“那可不是么？人家是拿工資的人，是幹部！哦，對咧，還是個醫生哩。你說，秀蘭要是嫁過去，說不定將來也能拿上個城市戶口，這不比在這苦兮兮的地方當個農民的強啊。”
一通的諄諄誘導，一通的天花亂墜。李秀蘭還沒說什麼，李秀梅卻有點不敢相信，大張着嘴巴，遲疑道：“真有這好事？”
“可不嗎？這我還能騙你，那都是兵團上的制度，制度你知道是啥不？”三嬸子言辭鑿鑿地鼓吹着，把李秀梅說得有些雲裏霧裏，隨即將疑慮的臉龐沖向了李秀蘭，猶猶豫豫地叫了聲：“姐……”
看着李秀蘭停下了手中的針線，默不作聲地低垂着腦袋，三嬸子以為自己的一番巧言尚未打動她的心，趕緊潤了潤嘴唇，再接再厲地鼓吹道：“你放心，這娃長的周正着尼，而且心眼子也好的很，他們家多虧着家安從部隊上掙着錢，那日子過多別提多風光，這每天都還能吃上早飯咧！”
聽聽，這三嬸子不愧是媒婆界的個中翹楚，連早飯這事都能拿過來現學現用了，要說這十里八鄉還有能比她能言會道的，估計挑都挑不出來一個了。
“哦，三嬸子，你不太清楚，我姐她……”李秀梅自認為對姐姐的心思極為的了解，於是想為其解釋一番。
“哎呀我知道滴，不就是退人家彩禮么！你要是跟人家安好上咧，這都不叫事，自個婆姨的賬還不得他自個儘力嘛！”
三嬸子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可這些話讓在邊上愁眉不展、久久無語的喬春妹有點心焦，她隨即皺着苦眉說道：“她嬸啊，你是不知道，那親家是咱村的支書，哪是能退就退滴？”
為了媒錢，三嬸子也豁出去了，連曲大支書都不放在眼裏，帶着幾分裝出來的鄙夷之色，急吼吼地說道：“咦，你又不吃他滴喝他滴，咋咧？他還能勒着脖子不讓你活咧？我說喬大姐啊，這人啊眼光得往長遠里看，不能就盯着眼前這一畝三分地。”
“嬸子！”李秀蘭突然抬起了頭，把三嬸子嚇了一跳。
“我就問一句！”李秀蘭眼神灼灼地看着三嬸子，稍稍頓了頓，咬着銀牙說道：“對方是啥意見，嗯……對我啥個看法？”
有戲，這才叫有戲呢！聽話聽音的三嬸子按捺下心頭的激動，趕緊走上前，再次拍着胸脯說道：“哎呀，那還用說，肯定的相中了你了唄，要不人家還能托我來說這個親嘛！”
“真的！你是說……是他讓你來的？”李秀蘭的話音突然有些顫抖起來，心兒扭在了一塊，劇烈跳動着。
“哎呀，你三嬸子雖說是一個婦道人家，但也是一口吐沫一個釘的人，這糊弄你卒啥子么！”好話說盡的三嬸子就差跪下來舉手發誓了。
“那好，那我也同意咧！”李秀蘭石破天驚的話音尚未落地，李秀梅和喬春妹同時大吃一驚。
“啊，姐……”
“秀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