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去心似箭

鄭拙聽過老賊頭講過‘烏頭連環穿心散’，如何敢吃這送來的魚，即使那掌柜揮手間自證身份。

翌日，李過大帥領一群人前來宣佈任命，果然一短須道士隨在其中，手中捧着一柄長劍，一派仙風道骨，當然是就任兵刃教頭的老君山呂清。

昨夜他們早早沿原路返回軍營。

李紅衣身負翠微公主安危之責，見鄭拙警惕，必有緣由，更不能等閑視之，便匆匆填飽肚子結帳走人，謹慎一路。

李紅衣使眼色讓跟李過請好假期，鄭拙微微搖頭，他決定再用一兩日時間，把訓練基本的章程搞出來。

李過召集少年營全軍集合，待任命完畢，把各哨首領叫來訓示，卻是一些退下來的老兵。

“少年營是我大順之未來所在，還得各位老兵多加操心，皇上招來賢才，務要令一展所長，這位呂清師傅，乃是老君山高手，負起傳授劍法刀法重任。這位鄭拙，莫看他年齡小，卻是崆峒高弟，以後主任槍棒教頭，兼管全營醫病、讀書之事。”

反覆叮囑，卻只見老兵們唯唯諾諾，只是聽令，卻絕無真心服從態度，邊上呂清更是高抬頭顱，只是望着天空。

李過豈能不知，只作不見，軍中做事，全憑本事，自己頒令完畢，已是做完了該做之事。

軍中向來如此，只能先強令下去，再看期間做事成果，方能知是否可用，拿出本事，自然萬事可做，萬萬不可能勉強安排。

但呂清是臨濟和尚一力推薦之人，不能不屬意尊重。

他對這些近一年來才出現的武林人士很是提防，尤其潼關外斬了孫傳庭后，突然有一股隱隱約約的力量，出現在皇上身邊，只聽令皇上一人，似乎以臨濟為首腦，四處秘密外出，私自行動，不受軍令管束。

以他是當今皇上侄子的身份，都被隱瞞起來。

李過只待給呂清招呼一聲，以表尊重，就要忙自己的事去。

高喝一句，引來大夥注意：“營中諸事，還得各位老兵多多在意，兩位教頭一應教授，都需依令行事，違者軍法從事。明白了，那就快快散了，各自去忙。呂道長，你可還有甚麼要說的。”

那呂清稽首道：“大帥，來前臨濟法師曾交代，鄭拙年齡尚小，昨日觀明玉法師與他交手，一觸即分，未知其修為深淺，能否勝任如此重位，尚未可知，特囑我和他過上幾招，測其武藝。”

說完傲然卓立，不再言語，容不得拒絕的模樣。

李過心中暗嘆，直恨臨濟和尚這手伸的太長，怎麼又來挑戰，如不答應一味退讓，鄭拙以後處處掣肘，能做甚麼事情。

正在腹誹，聽到鄭拙淡淡道：“希望今趟是最後一次考驗了，在下願領教高明。請大帥成全。”

卻是鄭拙煩躁起來，心中惱怒，挑戰可以，沒完沒了直白露骨就沒意思了，乾脆好好比試一場，一趟解決，被打敗了就立刻滾出少年營，正遂心愿，好去武當山尋師傅，再定行止。

我雖年輕，豈容外人隨意拿捏。

去意一生，立時去心如箭。

呂清嘿嘿冷笑也不多言，縱身躍下高台，反手拔出劍來，面色冷峻，目光只在劍身上下凝視，極其不屑，擺出一幅只待鄭拙過去挨劍的姿勢。

李過心中惱怒，見鄭拙仍在等自己吩咐，年輕的臉上瞧不出懼怕之色，心有感念，點頭示意前去小心。

到底是軍中兒郎，若都如這些江湖人物般任性妄為，

將置法度於何地？

難怪歷朝歷代都嚴令管束。俠以武亂禁，這些以俠為名處處尋釁滋事的江湖人物，遲早要給剿滅乾淨。

他當然希望鄭拙狠揍呂清，挫一挫這隻聽臨濟和尚號令的賊道士，但知這老道成名多年，能撐上數招，便能少輸當贏。

一時間心中恨急，面上冷若冰霜。

鄭拙只着軍中服色，長刀在抱，見到李過示意，轉身搭鞘在台，輕輕跳下，雙手緩緩拔出刀來，跨步向前，站在呂清對面兩丈開外，抱拳一禮，不做一字言語。

呂清略顯滿意，也不言語也不還禮，擺劍起個門戶，腳步一錯，平平縱前，劍光橫撒開來，便如秋水映月般，人未至，已浸潤方圓丈許。

鄭拙反手握刀，微微收目，心中嘆息一聲。

對手實力強悍，全無破綻，一出手間已斷了取巧突進的可能，唯余硬拼一道，當下腳步成弓，腰間一挺揮刀上撩。

呂清正要逼他硬磕，腳尖輕點，人已來到半空，劍尖輕顫刺向鄭拙面門，只待他回刀格擋，即刻就要在劍尖綻開數朵劍花，傷敵頃刻之間。-

鄭拙見他變招，后勢綿綿，意不在以功力碾壓，當即回刀，身形不變，就地旋轉一周，又身形展開，雙手將刀迎劍刺了出去。

呂清心中篤定，一切皆在算中。

催勁間爆出劍花，劈頭蓋臉罩下，正是老君山秘傳‘兜率傾爐’，引六丁神火，設界為爐，消融一切所遇，使敵阻得其一，阻不得爐中火意。

鄭拙只覺對手劍蘊火燥，漫天燎來擋無可擋，眼目受壓微縮，實已少人間氣象，乃自己出道以來所遇劍中翹楚。

他此刻被敵所算，刀勢被迫回收，又守無所守，刺出去

亦攻無可攻，很是奇怪如此人物何必與自己鬥狠，直要斃己一招之間。

鄭拙根基早立，入紅塵沒過幾天消停光陰，就經戰陣殺伐，一路顛沛，經歷很是豐富，更見了老賊頭等數人，或算計、或灌輸、或指點，被逼迫得大跨步前進，終有所成。

乃至甫入長安，又屢遇強敵，且自己如假包換的赤誠心意被視而不見，竟至要兩次對自己動手，以死相迫。

保命要緊，本心存領教高招以漲見識的想法，已全然顧

不得。

心中發狠，一刀既出絕不再變，以‘覆雪’心法，引真罡湧入長刀，意至無窮遠處，視對面如無物，霎時間刀速暴增，罡風翻卷。

刺出刀意蘊山之沉穩，澤之傾瀉，正是一招‘憧憧從爾’，取敵來利貞咸使往複之意，遇正則正遇邪則邪，乃‘兩儀道刀’中以我為主的咸卦根本所在。

不羈往咎，無懼將來，刀劍終於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