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父親？
父親？他還活着？
“我回來了，費克。
我可總算是回來了。我之前……算了，先別說那些。
家裏怎麼一個人都沒有。埃夫隆呢？”
費確定不是自己的幻覺。相同的外表，相同的氣質，相同的姿勢，同樣的說話語氣，眼前這個男人確確實實是他的父親。
父親，還活着？他居然還活着！？但怎麼這麼久了才回家？而且連封信也不給家裏寄？
但不知為何，費克並不為父親的死而復生感到激動或是驚喜。只覺得自己冷靜得可怕。甚至過於冷淡了。
他克現在只想到了一件事：有救了。
“埃夫隆被我解僱了。
現在沒空說這些。艾莉昨天離家出走，去了西大陸。你現在馬上去西大陸找她。現在，應該還來得及。”
父親似乎很驚訝。
“艾莉她怎麼……我不在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麼？對了，家裏怎麼窮成這副模樣。很缺錢嗎？”
“還欠着羅普洛斯家6000比索的高利貸。
我想去西大陸，但被韋恩攔住了。”
“沒事。這都不是問題。我們家在議會的議員位置還在嗎？”
費克皺皺眉。為什麼問這個？
“不在了。和林根簽了合同，換了10000比索。”
父親險些沒拿穩茶杯。
“什麼！？你把議員位置賣了！？”
費克受不了了。現在的頭等大事是去找艾莉。但父親卻圍着這些不重要的小事大驚小怪。
“你現在馬上去斯特丹，搭去西大陸的船，去找艾莉。
韋恩不知道你還活着，羅普洛斯家應該不會攔你。”
“呵、呵，”父親乾笑兩聲，“我好不容易才剛回到家，你又讓我出遠門。”
費克猛地上前兩步，提起父親的衣領，費克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竟然這樣對待自己的父親。
“你到底有沒有搞清現在的狀況啊！？艾莉！她一個人！不見了！去了西大陸！
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去斯特凡，搭船去西大陸！找到艾莉！”
費克放開了衣領。父親沉默了一段時間。
“費克，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我以為你會因為我回到家而高興的。”
“你在期待什麼！？你以為我會帶着噤默勞文家上下全體成員為你舉行隆重的歡迎儀式嗎！？現在的噤默勞文家只剩下我和艾莉兩個人了！
艾莉不見了！你到底要我說幾次你才明白！？艾莉不見了！艾莉不見了！”
費克覺得彷彿他們不在一個頻道上聊天。
“費克，冷靜點。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
費克想罵人。
“我想艾莉出走是有原因的。她的出走肯定跟噤默勞文家的衰敗脫不了干係。我們先想辦法挽救噤默勞文家，再去找艾莉。”
“噤默勞文家？現在還管什麼家族榮耀？”
“如果噤默勞文家的衰敗得不到解決，就算把艾莉帶回來，她也還是會出走。
我們先想辦法把高利貸還上，然後你去西大陸，我留在這裏恢復噤默勞文家昔日的榮光。
我保證，等你從西大陸帶着艾莉歸來的時候，噤默勞文家一定不會是這種落魄的模樣。
只有偉大的家族才能保護好屋檐下的家人。”
“沒有家人，哪裏來的家族？”
父親像是沒聽到一般。
“你簽訂的轉讓議員身份的合同在哪裏？”
“在書房應該有副本。
你自己找去吧！”
費克摔門而去。
不知為何，他完全沒有感受到親情。
以往的父親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呢？吝嗇的商人，有着各種各樣的缺點。把“家族榮譽”掛在嘴邊。但卻極度信仰着聖父。
但費克總覺得哪裏不對。記憶中的父親絕不會放着艾莉不管。費克不知道是時間和災難改變了父親，還是自己有關父親的記憶被時間美化。
費克嘆口氣。
但畢竟父親回來了。這是好事。只要父親能想辦法還上高利貸，到時候費克就自己去找艾莉。
但現在費克有什麼能做的呢？費克在灰色的街道沒有目的地閑逛。他不想去林根先生那裏。他現在什麼都不想做。他現在只想快進到晚上12點，從筆記本里獲得艾莉的消息。
迷茫。
費克突然扇了自己一個耳光。現在等着他去做，也只有他能做的事，不是還有嗎？
費克立刻飛奔前往艾莉的學校。他要調查艾莉到底為什麼離去。那3000比索又到底是怎麼來的……
好久沒有去學校了。
約克郡的哥本哈根學院，費克的母校。兩年前他從這裏畢業。這也是艾莉就讀的學校。
艾莉的絕大部分社交圈都在學校里，要想知道艾莉出走的原因，當然要去學校一探究竟。
費克去了學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當年的導師拉克?玻茲曼。他憑着記憶找到當年導師的辦公室。
敲門。
“進來。”門內傳來熟悉的聲音。
費克推門進去。導師的辦公室還是一如既往地混亂。各種書籍文件在桌上柜上地上到處都是，隨意堆疊。
“稍等一下，我馬上就好。很快了。”拉克頭也不抬，只顧低着一顆光潔的腦袋在草稿紙上飛速地演算着什麼，筆跡極其潦草。他的手稿除了他自己以外，也就只有他少數的親傳弟子能看得懂。
儘管費克很急，很想現在就詢問有關艾莉的事。但他深諳導師的脾性。現在打斷他的工作，肯定會讓他火冒三丈。費克只得等着。
費克想起了不好的回憶。有一次，拉克忘記費克還在旁邊等着，把費克晾了兩個鐘頭。
萬幸，這次拉克沒有忘記費克。他大概是算完了，長吁一口氣，接着抽出一張空白的紙，用誇張的大小寫下一個數字：
1785000
拉克抬起頭，看到費克，愣了愣，驚喜地笑了，兩眼放光。
“費克？怎麼是你？你回心轉意要來當跟着我做研究了嗎？我馬上就帶你去辦入職手續——”
“不……”費克有點被拉克的熱情嚇到了，“我暫時沒有回學校學習的打算……”
“啊，這樣啊。那可真是可惜呢。提前三年就通過測評從學校畢業，以你的天賦，不做研究真是可惜了……”
費克趕緊打斷了拉克。
“老師，我有急事，希望您能幫忙。”
“說吧，什麼事？”
“我的妹妹離家出走了。她有聽您的課。我想您會不會知道一些事。”
拉克略作思索。
“我記得你的妹妹是艾莉吧。前天的我課她也有來聽，怎麼突然就離家出走了？
我平時和艾莉接觸不是很多。不過我倒是知道查爾森老師和她關係比較密切。你可以去找她問問看。”
“查爾森老師？”
“嗯，你大概不認識他。他是一年前從西大陸回來的考古學家，研究西大陸歷史的。他入職的時候你已經畢業了。他的辦公室應該在西大樓。
不過可真是奇怪，在我印象里艾莉是個懂事的孩子。沒想到她也會離家出走。不過費克，你不要太擔心，叛逆期的孩子離家出走也很正常，大概過個幾天就會自己回家了。”
費克苦笑。
“但願如此，那我就先告辭了。”
費克走後。拉克盯着那個寫在紙上的七位數發獃。
這個數到底意味着什麼？
……
“你來找誰？”
“查爾森老師在嗎？”
“啊，他從昨天開始就沒來上班。人也聯繫不到。他帶的考古系學生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費克皺皺眉。這是巧合？
“能告訴我他的住址嗎？”見對方有點遲疑，費克連忙補充，“我的導師找他有點私事。”
“你的導師是誰？”
“拉克。”
……
西大陸回來的查爾森，和艾莉走得很近，和艾莉在同一天消失不見。這三個因素加起來，說他和艾莉的離家出走沒有關係費克都不信。
費克徑直前往查爾森住處。一棟不是很大的房子。普普通通平平無奇。費克敲了敲門。
沒有回應。
是不在家。還是說他和艾莉一起去了西大陸？費克覺得很可能是後者。
費克有撞開房門進去一探究竟的衝動，但最後他並沒有這麼做。費克可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光天化日之下強闖民宅，費克沒這個膽量。
至少也要等到晚上，帶上點工具再來……這都是為了艾莉……
費克嘆口氣。繞着房子走了一圈，算是踩了點。然後也就回家了。
“費克，好消息。我找到合同的漏洞了。”父親興奮地對費克說，“這份合同是以你繼承了議員身份為前提的。但是我沒有死，所以現在約克郡的議員是我，不是你。
而且，失蹤三年以上的人，或者失蹤后被家人承認死亡的人才會被認定為死亡。但是我才失蹤了一年。而且你好像沒有去官方申報我的死亡吧？”
費克之所以沒有去申報父親的死亡。一半是因為大家都默認父親已經死了，這種事情根本沒有人在意。另一半是因為祖母至死不相信父親已經死在了海底。
“所以從法理上講，我還沒死，你並沒有繼承我的議員位置，本來也就沒有資格進行議員身份的買賣。”
“但是林根先生已經把10000比索給我了。”
“既然這份合同是無效的，那麼那10000比索就可以認定為‘個人贈予’行為。”
費克想起來林根跟自己說過，“我相信你繼承了你父親的美德，你是不會背叛的”。但沒想到父親回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背刺給予了噤默勞文莫大幫助的林根。這可真是魔幻。
“林根先生對噤默勞文家伸出過援手。”
“那又怎樣？你忘了我之前經常跟你說的話了嗎？我們是商人，眼裏只有利益。”
費克沉默了。
“聖父曾經說過，背叛是最大的罪。”
“我是聖父最虔誠的追隨者，聖父會祝福我的。感謝聖父。”父親煞有介事地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更何況，‘背叛’這個詞是用在親密之人之間的。林根和我沒有過絲毫交集，他不過是個路人而已。這不叫‘背叛’，這只是‘利用’。”
沒有絲毫交集？費克皺了皺眉。當初費克可是親眼看着愛財如命的父親竟然為林根的孤兒院捐贈了2000比索。
“而且，你這一年裏肯定已經見識過這個世道是怎樣的了吧？富者親友成群，貧者孤苦無依。這就是我們身處的世界，我們只是在海上乘着葉子飄搖的螻蟻，無力改變這個世道。”
父親將一隻手搭在費克的肩膀上，
“費克，我的繼承人，你也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也該懂得這些事情了。你可是噤默勞文家將來的希望。”
記憶中的父親就是這種人。對於陌生人，那是能佔便宜就佔便宜。這也是費克之前覺得父親最讓人厭惡的缺點之一。
但林根知道，在過去，父親有的事情也是做不出來的。而如今父親背刺林根的做法刷新了費克對父親下限的認識。
“對了，我銀行賬戶里的500比索你是不是還沒取出來？”
對了，還有這件事。當初費克想去從銀行里把錢取出來，但卻被告知需要準備一大堆材料來證明“我父親是我父親”，最後這事也不了了之。
“那我去銀行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