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希望
光芒,熄滅了。
費克徘徊在漆黑的噩夢之中。掙扎着醒來時,已經是中午了。沒人叫醒他,艾莉已經不在了。
但他卻是躺在床上的。
樓下傳來燒焦的味道。費克從床上掙扎着站起來,將聖書踹在懷裏。費克感到頭暈目眩,走路都十分困難,他只得扶着牆走到廚房裏。
“喲,早啊。”安吉拉觀察着兩大坨煤炭,她用手指蹭了一下,然後舔了舔指尖,然後嘆了口氣。“我失敗了。”
沒人來抓她回去。看來她在噤默勞文家呆了整整一晚上。
費克無言。轉身離開,扶着牆走向門口。
“喂,你要去哪?”
“去向林根請假。”費克說著推開門。
“等等。”安吉拉輕輕扯了一下費克的衣角。沒想到費克竟因為這一拉,再也保持不住平衡。摔在了安吉拉身上。安吉拉扶穩了他。
“你昨天突然暈過去了。”安吉拉打量着費克慘白的臉色,“你知道你現在看起來像什麼嗎?活像剛從墳墓里爬出來的殭屍,走路都走不穩的那種。這種狀態出門,怕不是會摔倒在馬路上被車碾死。”
費克彷彿沒聽到安吉拉的話,自顧自步履蹣跚走向大門。
“喂,你要去哪兒?不準不理我。”
“先去找林根,請假,再試試看求他幫我找艾莉。”
安吉拉看着費克,嘆了口氣。
“為了防止我的未婚夫暴斃街頭,我還是和你一起去吧。”
安吉拉攙扶着費克走出門。安吉拉攙扶的姿勢有問題,扯得費克的肩膀發痛,但費克現在不想管這些。
安吉拉叫了馬車。在車上和費克抱怨。
“好餓。早飯都沒吃。走得這麼急,你就不想嘗一嘗你未婚妻的親手做的早餐嗎?”
費克想起了那兩大坨煤炭。
“沒時間了。”
……
“真有你的,第二天就曠工。”林根開玩笑着說,他又看了看費克慘白的臉色,表情變得嚴肅,
“發生什麼事了?”
“艾莉不見了。我想請假。我也不知道要請多久。很抱歉。您可以直接解僱我。”
林根關切地看着費克。
“都發生這麼大的事了還來找我請假幹什麼?快去找人啊。”
“艾莉乘船去了西大陸。我想去西大陸找她。但我完全不了解西大陸的情況。我想您會不會在西大陸有什麼人脈。”
“你是怎麼知道艾莉去了西大陸的?”
費克覺得解釋聖書的事要費很大的力氣。
“直覺。
但是請相信我。艾莉一定是去了西大陸。”
林根愣了愣。
“我相信你。我知道有些人的直覺可是很準的。”林根隨手寫了一張紙條遞給費克,“帶着它去找昂內斯。他比我更了解西大陸的情況。”
“謝謝。”
費克轉頭就走。現在他已經不需要安吉拉攙扶了。但安吉拉還是跟了上去。
林根自言自語。
“但你真的能走得了嗎,費克?”
……
“你還不回家?”
“我怎麼能在我的未婚夫最需要我的時候拋下他呢?”
“我不需要你。”
安吉拉誇張地捂住胸口。“啊,好痛。這就是失戀的感覺嗎?”
費克看向艾莉。
“你早上還沒吃飯吧。你不餓嗎?回家吧。”
“我只是想為你做點什麼。
”
“不需要。與你無關。”
“你在生我的氣嗎?要是我早點告訴你——”
“不。你沒做錯什麼。”
安吉拉依舊跟着費克。費克也只好由着她。
“你怎麼知道艾莉去了西大陸?還有,你是怎麼知道艾莉給了我3000比索的?”
費克沒有回答。
……
昂內斯看了看紙條,又打量了一下費克。
“放棄吧,小子。西大陸可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昂內斯指了指左臂。
“看到了嗎。我算是幸運的。當年和我一起去的,只有我一個人活着回來了。
而且,按照西大陸的規矩,我的人脈對你是沒用的。你是你,我是我,就算你拿了我的介紹信或是別的什麼東西,我的老朋友對你照樣是該殺殺,該宰宰。就算你是我親兒子也一樣。
更何況,你和我又算什麼關係?”
“謝謝你。”
費克轉身就走。他不想再浪費時間。
昂內斯看着費克的背影,嘆口氣,搖了搖頭。
……
港口有一種人,專門賣“順風船”的船票。
“有去西大陸的船嗎?”
“昨天有一艘。”賣船票的人看到費克,眉頭略略一挑。“去西大陸的船可不多見。你等一會兒,我去幫你問一下。”
“你真的要去西大陸嗎?”安吉拉問。
“為什麼不去?”
“不準備一下?”
“沒什麼東西好準備的。家裏已經什麼都不剩下了。瘋婆子埋了,艾莉走了,我還牽挂什麼?
你回去吧。”
安吉拉略作思索。
“沒有西大陸的船你打算怎麼辦?”
“先搭船去斯特丹,去西大陸。”
斯特丹是萊斯帝國最大的進口港口,肯定會有去往西大陸的船。
“你帶了多少錢?”
“200比索。”
“太少了。你可是要去西大陸這麼遠的地方的。”
“這已經是噤默勞文家現在的全部家當了。”
“我和你一起去。”
“不。你要回去。你是有家的。你是有親人的。”
“你走了,留我一個人,我怎麼辦?嫁給古爾德?”安吉拉笑,“我才不想嫁給那個老頭呢。”
“以你的聰明才智,肯定能解決。再說,你嫁給誰,與我無關。”
“我是你的未婚妻。”
“除了你以外,沒人承認你是我的未婚妻。艾爾子爵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但是——”
“走吧。走吧。”
“但是——”
“不要再煩我了。”
費克推開了安吉拉。力道稍稍重了點,安吉拉差點摔倒。
安吉拉咬了咬嘴唇。費克冷冷地看着她。
“切,你以為你誰啊?自生自滅吧。別回來了。”
安吉拉跑掉了。費克默默在心裏說了一句再見。畢竟她也是少數在過去一年裏還和噤默勞文家有往來的人。
費克沒等來船票,卻等來了韋恩,和兩個打手。費克馬上明白了。那個船票販子,出賣了他。
“喲,差點就讓我的大客戶跑了。”韋恩勾住費克的肩膀,“想去哪兒啊?小克克。怎麼去西大陸也不和你的老朋友我說一聲?”
“艾莉離家出走了。她去了西大陸。我要去找她。”
“換我我也離家出走。誰會跟着這種沒錢的喪家狗混。”
“讓我去。找到艾莉之後我會回來的。”
韋恩猛地將費克推倒在地。
“你當我是傻子嗎?艾莉不在這裏,你有什麼理由回來?
沒有我的允許,你休想踏出約克郡一步。”
兩個打手緩緩靠上來。
“求你了。讓我去找艾莉。”
“讓他長點記性,知道痛。但是別留疤,別打臉。他可是林根的小秘書,要替我賺錢的。”
費克一次次嘗試站起來。但馬上又被打手擊倒。肉體上的折磨。
圍觀的人很多。但沒有出手相助的。誰會願意為了一個沒落的噤默勞文得罪韋恩?
“住手。誰給你的膽子,敢欺負我的人?”
安吉拉?
“喲。是公主殿下。費克,你怎麼就這麼受歡迎呢?”
安吉拉在眾目睽睽之下扶起了費克。
“算了。艾爾子爵家的面子我們還是要給的。”韋恩擺擺手,打手退了回去,“費克,你也是體面人,我相信你會記住教訓的。再有下次,就打斷你的腿。我看你還怎麼跑。”
韋恩走了。人群也散了。
“你怎麼又回來了?快點回去。別管我。”
“呵,被打成這樣。虧你說得出來。要不是我,你不是要在港口躺屍。還不快點感謝我的救命之恩?”
“你沒必要為我這麼做。”
“我只是單純地想這麼做而已。你知道嗎?你之前把我推走。我越想越氣越想越氣。想回來把你打一頓。沒想到有人已經替我把你教訓了。”
“我要去找艾莉。”
“我和你一起去。我能想辦法把你送出約克郡。”
“你做不到。”
“哈?你在說什麼?別小看了我。我爸爸可是子爵。”
“艾爾子爵不會為了一條喪家犬而犧牲與羅普洛斯家的珍貴友誼。”
“你能自己出約克郡?”
“不能。做不到。”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費克看望向西邊的海平面。
“我……不知道。”
費克哭了。哭得很沒骨氣。好像三歲的找媽媽的小孩。
安吉拉抱住了他。
費克再也抑制不了自己的情緒。-緊緊抱住了安吉拉。不顧他人嘲笑的眼神號啕大哭。
“媽媽……爸爸……奶奶……艾莉……誰能教我……到底要怎麼做……慈悲為懷的聖父啊……救救我……”
費克逐漸平息。
“看來我要被抓回去了。”安吉拉苦笑,望向遠處幾個人影,“下次要逃出來估計要費很大功夫。
但我一定會來找你的。一定會。到時候你可要做飯給我吃。
再會,我的未婚妻。”
安吉拉離開了。只剩下費克孤單一人。
……
“喂!走路不長眼睛的啊!?不要命啦!”
馬車司機罵了費克幾句,然後揚長而去。
冷漠的世界。從來都是這樣。沒有人會為了一個不幸的倒霉蛋停下腳步。
費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向哪個方向走走。他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現在只想知道艾莉到底怎麼樣了。他很想看到聖書的下一頁。希望聖書記錄艾莉的情況。他只想快進到半夜12點。
等到他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的時候,他已經摸出家門鑰匙開了門。
客廳里坐着一個人。費克看清他的面容,呆住了。
他更瘦了,更老了,面容添了幾分滄桑。費克已經一年沒見到他,但費克絕不會把他認錯。他一次次出現在費克永恆的噩夢裏,在紫色閃電的轟鳴聲中被風暴絞成一條條肉片。
費克瞪大了眼。那個男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和藹地微笑,靜靜看着費克。
“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