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見兒子堅持,林月夕知道哪怕自己拒絕,兒子也會背着她跟在後面,便只能點頭同意。
“不着急,舟兒先把朝食吃了。”陪著兒子一起用過了朝食,母子兩人這才出了門。
迎頭正好碰上昨天那個走街竄巷賣豆腐的漢子,那漢子找了客人的銀錢一抬頭也看到了林月夕以及昨天見過的後生,忍不住上前關心地問了一句:“林娘子,這後生是你家親戚啊?”
林月夕淺淺一笑,比劃着手勢:“是我兒子。”
時間一長,巷子裏的人多多少少能夠看懂一些簡單的手勢,明白了林月夕的意思,那漢子對上戚懷舟冷峻疏離的目光,反倒是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昨天可真是鬧了出笑話,小後生可別介意啊!”
戚懷舟淡淡點了點頭,等那漢子走遠之後,他才低聲向母親解釋緣由。
一路到了桂花巷,停在那個熟悉的小院門口,戚懷舟這才明白過來,母親竟然是在這處做工。
大門被叩響,不消片刻功夫便聽到有人過來開門的聲音,吱呀一聲房門被打開,露出牧笙那張清雅俊俏、文質彬彬的臉。
“林姨來了。”像往常一樣打開門,牧笙抬眼便看到了那個還算熟悉的青年,於是他忍不住蹙起眉頭:“你怎麼又回來了?”
牧笙語氣里充斥着滿滿的不歡迎,青年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倒是林月夕面上生出些許困惑,她抬頭望着身側的兒子:“舟兒認識牧郎君?”
戚懷舟語氣淡淡:“從雲城回來的時候受了點兒傷,被兩位郎君救下。”
到底是站在主家門口,林月夕沒有再多問下去,依着戚千淳那個老畜生的德行,兒子受傷幾乎可以說是常態,如今見到兒子安然無恙,林月夕只能暫且放下隱隱不安的憂慮。
天邊剛剛露出些許晨曦,變成貓兒在夜裏折騰到子正時分的江離,此時此刻正窩在床上睡得香甜。
林月夕熟稔地進了廚房去忙活,牧笙即便是不怎麼歡迎戚懷舟,卻也沒有失禮地將人攔在門外,讓人進了門后就自己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牧笙本來打算林姨來了后他就去酒樓看看,但是阿離現在還保持着雪奴的狀態,為了防止外人發現其中的隱秘,他就只好留在小院裏看賬本。
小院裏瞬間就安靜了下來,戚懷舟站了片刻,抬腳走進廚房,幫着母親燒火。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軟綿綿的小毛糰子湊到了青年的身邊,那雙水潤潤的異瞳里滿是困頓,一步三晃最後一下子扎倒在戚懷舟的腿邊。
戚懷舟定定看着趴在自己腿邊繼續睡了過去的貓崽子,冷冽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異色,片刻后他終是將那軟綿綿的毛糰子抬手抱進了懷裏。
被朝食的香味兒誘惑着夢遊般跑到廚房的小毛糰子一點兒也不見外,進了個溫暖的懷抱,他小爪子一伸勾住對方的衣襟,四仰八叉睡得格外豪放。
自家兒子身上的變化,做母親的林月夕看得格外清楚,她手上一邊忙碌着,眸子裏卻隱隱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傷感。
其實她的舟兒小時候是個非常善良寬和的性子,戚百泉養了一隻番邦犬兒,聽說那犬兒無論養上多久體型始終都是長不大的,且天生就是個親近主人的性子。
不過戚百泉是個喜新厭舊的性子,他不過將那雪白可愛的犬兒養了不到半個月,就從心尖尖的愛寵變成了看一眼就煩的臭狗。
一次戚百泉因為學業的緣故,被戚千淳訓斥了一頓,回到自己的院子先是暴戾地摔桌子砸板凳,又朝着蹭過來的犬兒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犬兒不懂那麼多,被打得渾身是血,掙扎着跑出了戚百泉的院子,不知怎麼就躲進了青竹院裏,那時比戚百泉小上足足五歲的小懷舟見犬兒可憐,就偷偷摸摸把犬兒留了下來。
直到養好傷的犬兒在青竹院裏撒歡亂跑,撞到了過來找小懷舟麻煩的戚百泉腿上,如此好像也給了戚百泉一個教訓庶弟的理由。
最後只有四歲的小懷舟被以偷竊的罪名拉到柴房,不給吃不給喝地整整關了三天,且九歲的戚百泉就已經露出了骨子裏的劣性,他派人將那隻犬兒生生打成一灘肉泥,扔到了青竹院裏。
剛剛被放出柴房的小懷舟,整個兒已經快沒有了意識,在看到那癱被打成肉泥的小犬兒屍體之後,一場高熱硬生生燒了多日。
從那之後戚懷舟便再也沒有養過寵物,即便心中再怎麼喜歡。
灶台下面燃着柴火的熱度把毛糰子烤得有些熱,於是睡迷糊了的毛糰子蛄蛹着軟綿綿的身子,將自己藏在青年腰腹的位置。
林月夕眨了眨眼遮住那些因為過往記憶而帶來的傷痛,低頭繼續忙活手上的吃食。
今天的朝食是濃稠甜糯的玉米粥和香香脆脆的水煎包,戚懷舟從灶台前面的小木墩前站起來的時候,小毛團一雙爪子緊緊勾住他的腰帶,閉着一雙眼睛有種睡到天荒地老的架勢。
於是牧笙處理好酒樓那邊送過來的賬本,就看到他家寶貝雪奴墜在青年的腰上充當貓貓掛飾,青年雖然冷着一張臉,卻還是伸出一隻大手將死活都要睡的毛糰子兜住。
牧笙不冷不淡掃了青年一眼,隨即鑽進了廚房裏,見着林月夕還在忙活,他湊上去拿了一些朝食:“阿離昨天夜裏有點起熱,這會兒怕是沒什麼食慾,還躺在床上不想動彈,我給他端碗粥就行了。”
聞言林月夕面上表情瞬間緊張起來:“怎麼起熱了?”
畢竟只是胡亂尋的個借口,牧笙並不想讓林月夕為此過多擔心,於是開口解釋道:“林姨不用擔心,阿離從小到大身子骨一直病弱,起熱也是常有的事情,姑父姑母把他養得嬌貴,一兩日就能好起來。”
即便如此林月夕心中還是不免有些擔心,不過她在這邊做工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自然知道江離身子骨不好的事兒,低下頭趕緊盛了一碗粥遞到牧笙手上。
江離是被湊到鼻尖尖的香味兒饞醒的,一雙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就大張着嘴巴,啊嗚一口把牧笙湊到自己面前的水煎包咬進了嘴裏。
薄油煎出來的水煎包隨即發出咔嚓咔嚓的清脆聲,在夢裏下河撲騰着抓魚的江離,終於完完全全睜開了一雙困頓的眼睛,夢裏的手下敗魚變成了水煎包,還有些迷糊的毛糰子甩了甩毛茸茸的腦袋瓜子,嘴裏的動作一下都沒停。
“雪奴這是睡著了都不忘記吃東西呢!”牧笙大手忍不住湊上去揉了揉毛糰子的腦袋。
一個小巧玲瓏的水煎包吃下肚,毛糰子總算從睡夢中清醒了過來,喵嗚一聲貓崽子抬起小爪子拍了拍牧笙的手,拒絕笙哥蹂·躪式的擼貓行為。
“喵喵~”再來一個水煎包,否則今天的擼貓機會就被沒收了,毛糰子蹬了蹬後腿,這才發現自己是被人抱在懷裏。
笙哥在自己面前,林姨坐在他對面,貓貓好奇地扭過頭,映入眼帘就是一張冷漠俊俏的臉龐。
呀,是懷先生回來了,毛糰子原本還搭在牧笙手上的小爪子立刻就換了個方向,一下子按在了戚懷舟的胳膊上。
“喵喵喵~”軟綿軟綿的毛糰子清醒過來可就沒有那麼老實了,嬌氣地叫了兩聲,毛茸茸的尾巴也在身後甩了甩。
不過一瞬間接你功夫,牧笙看戚懷舟就更加不順眼了,明明這個青年不苟言笑、渾身殺氣,不知為何他家雪奴就對青年格外偏愛。
沒有在意牧笙突然不怎麼愉快的眼神,戚懷舟淡淡抬眸,拿起筷子又夾了一個水煎包。
毛糰子的注意力瞬間就被水煎包吸引住,張開嘴巴啊嗚就是一口,他沒有把整個水煎包都叼走,反而是就着青年的手,一口接一口嬌氣地吃着。
又一個水煎包吃完,小貓崽子抬起頭朝着戚懷舟撒嬌似的,喵嗚喵嗚又叫了兩聲:沒吃夠呢,這種大小的水煎包,貓貓還可以再來億個。
面無表情喂小毛糰子吃了五個小小的水煎包,戚懷舟抬手摸了摸貓崽兒暖洋洋的肚子,感覺小傢伙應該已經吃飽了,這才停下投喂的手。
突然被摸了把貓貓肚皮的江離整個人怔住了,下一刻渾身的絨毛逐漸炸開,在人家懷裏睡得四仰八叉的事情,畢竟發生在他睡着的情況下,這會兒青年竟然光明正大摸他肚皮,簡直羞恥至極。
論貓貓突如其來的羞恥心,小爪子啪一下拍在青年的手腕上,然後用力一跳,毛糰子就飛快朝着屋子的方向跑過去。
耳朵尖尖上帶着不同尋常的熱度,江離整個鑽進被窩裏,陷入了思考貓生的狀態。
好吧,青年也沒有錯,他以前在寵物店兼職的時候,也經常偷偷摸貓咪和狗狗的肚皮來着,擼貓逗狗誰不愛啊……不行,自我勸說失敗,誰讓他這隻可愛的貓貓內里是個大活人呢,被別人摸了一把肚皮,絕對算得上是件羞恥的事情好嗎!
刺啦刺啦,小貓崽兒忍不住伸出爪子撓了撓身下的枕頭,然後從枕頭下面撈出來一個毛茸茸的玩偶,瞬間什麼羞不羞恥全被貓崽子忘到了腦後,整個兒沉浸在玩具帶來的快樂之中。
喵嗚,令貓頭禿的事情全都忘掉,今天也是金魚腦袋的貓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