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待桃瑞絲第二天醒來，外頭已然日上三竿。
睡前佈置的隔音魔法早已失效，因此嚴格來說，桃瑞絲算是被外面路上的車軲轆聲吵醒的。
醒來后，桃瑞絲坐在床上看着房間陌生的陳列發了好久的呆，然後才恍惚憶起自己是睡在了驛站。
“完了。”她雙目無神地望着牆壁懸挂的時鐘，抓了抓自己凌亂的頭髮悵然若失地喃喃，“睡過頭了，又要給驛站補錢了。”
驛站的房間是提供到早上八點的，超時了就要按照超過的時長來補錢了。
“你怎麼就不知道叫我起來呢？”桃瑞絲套好長袍，竟是被金錢蒙蔽了雙眼，喪心病狂地開始遷怒到不能說話的魔法掃帚上了。
托比：？？？
它只是個無辜的代步工具呀！
儘管萬分不舍，但是桃瑞絲終究還是要為她的睡懶覺付出代價。
提前準備好要交給驛站的銅幣，桃瑞絲打了個哈欠，洗漱完之後又整理了一下自己亂糟糟的短捲髮。
她悵然道，“美好的一天從花錢開始。”
然後推開門，就見門口正蹲着一團不知名的物體。
桃瑞絲：？
聽到了開門的動靜，縮在門口百無聊賴地捏着手指玩的阿爾瞬間轉過了頭，在光線並不充足稍顯昏暗的走廊上，他那張清麗的臉像是在發著光，“你醒了呀！”
桃瑞絲眯了眯眼睛，記起了這傢伙是她昨晚撿回來的保鏢。
大半夜的，果然就是容易做出衝動的決定。
她這樣想着，彎腰捏着他的臂彎將他拉了起來，“怎麼一大早蹲在這了？昨晚睡的好么？”
聽她這樣問起，阿爾忙不迭地點頭，滿足的笑容就好像他睡得不是最簡單的木板床而是什麼高級的床一樣，“睡得很好，而且也沒有睡過頭，八點前就起來了。”
他看起來只是很單純地想表達自己很聽話沒有睡懶覺什麼的，卻不想聽到這話的桃瑞絲痛苦地捂住了臉。
阿爾：？
“你做得很好。”怕他誤會，桃瑞絲很快整理好了表情，“是我不小心睡過頭了，抱歉，讓你在外面等了我這麼久。”
還好昨晚和他說過自己住哪個房間，不然這傢伙怕不是要在驛站門口蹲着等自己吧？
“沒關係，沒等很久。”阿爾搖搖頭表示自己不在意，反而用那種關切的眼神看她，“你看起來精神不太好的樣子，是沒休息好嗎？”
因為有點不適應外面的床所以輾轉難眠的桃瑞絲眼神飄忽：“稍微有一點吧......不過這不重要。”
她活動了一下肩頸，招呼着他下樓，“走吧，再耽擱久一點，可又要多消費了，這些做生意的可賊了......”
下了樓，前台又換了個值班人員，看着也是懨懨的，下一秒就會睡過去的樣子。
或許所有的打工人上班都是這樣提不起勁的吧？
在交過了超時的房費后，桃瑞絲帶着阿爾在一旁的餐桌坐了下來。
在這裏住宿是贈送一頓免費早餐的，所以即便現在已經是中午了，桃瑞絲依然決定要吃了這份早餐才上路。
驛站提供的早餐就是很普通的黑麥麵包和牛奶蘋果。
麵包吃起來硬邦邦的，口味偏酸，並不好吃，但是它免費，所以桃瑞絲還是就着牛奶爭取把它吃完。
好不容易將麵包啃了一半，桃瑞絲一抬眼，就見對面的餐盤已經空了，乾乾淨淨。
而吃完早餐的阿爾則是托着腮幫子，兩眼灼灼地注視着她。
這樣直白的注視讓桃瑞絲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清了清嗓子，“咳，不要一直這麼看着我啊。”
阿爾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第一次沒有順從她的話而是辯解，“因為你吃東西看起來很有趣。”
因為嫌棄麵包的味道，所以吃的過程中都是苦大仇深的樣子，偏偏又是大口大口的吃，麵包堆積在口腔內側，撐得臉頰鼓鼓囊囊的，有點像是......
阿爾撐着腦袋，從模糊的記憶中扒拉出一種相似的陸地生物。
“像......”他歪着頭，語氣有些飄忽的不確定,“倉鼠？”
桃瑞絲咀嚼的動作一頓，隨即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頤指氣使道，“一點也不像！把腦袋轉過去。”
啊，更像了。
阿爾抿起了唇，眼神如她所願地飄向了別處。
飯後，兩人走出了驛站，前往集市幫阿爾買了雙鞋。
集市挺熱鬧的，兩人逛了一陣才把這條街逛完了。
阿爾什麼都不挑，哪怕是最便宜難穿的鞋子，他也是笑眯眯的，看不出來一點不喜歡的樣子。
不過桃瑞絲到底還是沒有摳搜到這種程度，畢竟她的魔力也支持不了她們整天在天上飛，總有要自己走路的時候，一雙結實好走的鞋是必要的。
她最後挑了一雙羊皮鞋。
雖然外表看着普通，但是上面附上了恆溫和用以加固的符文，性價比還算高。
“你說的芙蘭城，是隸屬於哪片大陸啊？”桃瑞絲拿着柯瑞爾大陸的地圖仔仔細細地看了好幾遍，也沒有看到這麼個城市。
此時的阿爾正低頭一個勁兒地打量自己新買的皮鞋，聞言迷茫地抬起了頭，片刻后，他才艱難地回憶起，“好像是在那茲兀大陸。”
“那茲兀大陸？那可還有好遠呢。”桃瑞絲將地圖卷好，忽然想起了他說去芙蘭的目的，“說起來，你要找的那個傢伙，是什麼種族？”
“奧德里奇嗎？他是個人類。”阿爾答道。
“人類？”桃瑞絲倒抽了一口氣，“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你昨天說的是，你上次上岸是一百年前？”
“對。”阿爾臉上仍是那派溫軟的笑意。
“那你確定他還活着？”桃瑞絲斟酌着語氣，“普通人類的生命可是很短暫的啊。”
阿爾輕鬆的笑容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所適從的茫然，“他不是普通的人類......但我確實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活着。”
“唔，那好吧。”桃瑞絲撓撓臉頰，“那你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嗎？”
“其實不算什麼很重要的事情吧。”阿爾漫不經心地抓了抓垂落在胸前的水藍色長發，語調很輕，不仔細聽就很容易忽略過去，“就是有樣東西可能在他那裏，想拿回來。”
“很重要的東西？”桃瑞絲看路邊婆婆販賣的桃子還挺新鮮的，就挑了兩個，召喚了一個小小的水球把桃子洗乾淨后，就把其中一個塞到了阿爾手裏。
“謝謝。”阿爾拿着桃子，沒有第一時間就吃掉，而是對着和煦的陽光，靜靜地打量着粉白的桃子上細小的絨毛，“不算很重要，反正上岸也沒事，所以去找一下而已。”
桃瑞絲啃了好幾口桃子就快剩個核了，還見他拿的桃子還一口沒動，在玩兒一樣。
“不吃嗎？再看又不能看出個花來。”清甜的桃汁沁入咽喉，被滋潤過後桃瑞絲的嗓音也跟着變得更加清亮。
阿爾翹起嘴角，難掩雀躍的神色，“我以前好像沒吃過這個品種的桃子。”
“嗯？哦，對了，這是幾十年前才被培育出來的品種呢。”桃瑞絲將最後光溜溜的核隨手扔進了道兩旁的垃圾桶，從腦子裏翻找出來那麼一星半點的相關訊息。
“發源地就在柯瑞爾大陸東部的某個國家？你別看我買的這兩個桃子挺便宜的，在別的大陸，同樣品相的桃子要貴個兩三倍呢。”
“是么？”
“對啊，而且我感覺這個時段的桃子是最好吃的。”桃瑞絲指着他手心捧着的還掛着水珠的桃子，一本正經的表情。
“這時候的桃子口感清脆，汁水飽滿，清甜中還有一點不明顯的酸，口味豐富又清新，再過段時間，等它們完全成熟了，果肉就會變軟，會變得更甜......嗯，雖然有很多人喜歡那種純甜的軟桃子，但是我還是更喜歡這個時節還脆生生帶點酸的桃子。”
見她說得頭頭是道，阿爾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神情中又帶着不加掩飾的躍躍欲試，“這樣的嗎？”
他說完，轉動着手中圓潤飽滿的桃子，像是在考量改從哪下口。
“你嘗嘗就......”桃瑞絲話都還沒說完，驚恐的表情便停滯在了臉上。
只見阿爾抬起手中的桃子，張開了嘴，一口將桃子吞進了嘴裏。
是的，一口。
桃瑞絲怔在原地，一下就忘記自己本來要說什麼了。
她買的桃子個頭不小，她一隻手幾乎都拿不住，因為這個品種的桃子其中一個特徵就是個頭很大，比同時段市面上賣的其他品種要足足大上一圈。
桃瑞絲也沒想到阿爾那麼秀氣小巧的嘴唇居然能張得這麼大，一口就能將那顆碩大的桃子包裹住。
然後她就突然回想起，昨天他吃那條巨烏賊好像也是這麼一口就吞下去的......
嗯......這傢伙長得這麼精緻，進食倒是意外得很野蠻粗魯啊。
就在桃瑞絲胡思亂想的這段時間裏，阿爾已經咽下了桃子。
“果然很好吃。”他愜意地眯起了眼睛。
桃瑞絲注視着他柔和溫順的眉眼，“你這傢伙......吃什麼東西都是一口吞掉的？”
“對呀。”阿爾不明就裏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但還是很誠懇地回答道，“因為這樣很快啊。”
“而且，”他笑意更濃，日光下的那雙金色的眼眸像是沉澱着緩緩落下的金色砂礫，“只有一口吞下，食物才不會輕易跑掉啊。”
“畢竟到嘴的食物跑掉了，可是很煩人的。”他極為認真地說道。
桃瑞絲：“......有道理。”
但是桃子這種死物......怎麼樣都不可能逃走吧？